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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珊也没有在座位是“还”而非“让”的字眼上争论与纠缠,她坐下后,便靠在叶钢的肩膀上闭目养神。
嘉南市到京城需要的时间并不短,他们没有买到卧铺票,没法休息,更别提这拥堵的车厢连上个厕所都是难事儿。
好在她也不是娇滴滴的千金小姐,否则这一路就够她受的。
火车“呜呜”声悠远而绵长,车窗外是青翠碧绿的农田,多的是青瓦土墙的矮房子,掩藏在树下,路边。
叶钢坐得四平八稳,目不斜视,仿佛他此时正身处庄严肃穆的会堂,而非吵杂纷乱的火车车厢。
他视线一转,落在身侧的陆珊身上,见她双目微阖的模样,眼里闪过一丝了然。他肩膀微垂,不动声色地挪了一个角度,让正在休息的陆珊靠得更加舒服。
两人沉默的样子与喧嚣的车厢格格不入,引得坐在对面的姜河多打量了好几眼,当然,除了姜河,一直在关注叶钢和陆珊这一对“坏心肠”的人还有之前占座位的女人,以及一直为女人打抱不平的男青年。
“同志,这是我的行李袋,要不你先坐这上面休息会?”男青年殷勤地建议道。
“谢谢这位大哥,不用了,还是你自己坐吧!”女人细声细语地拒绝道。
男青年心里一热,这是多么善良温柔的女同志啊!给她让座她也会先想着别人,哪像那对丝毫没有爱心的男女,竟然给雪鬓霜鬟的老婆婆让个座都不愿,可见其素质之低下!人比人真是气死人,男青年轻蔑地瞥了叶钢和陆珊一眼,在心里声讨着。
他看着女人清秀纤瘦的脸庞,柔声说道:“你不坐,就让给你的奶奶坐吧!老人家年纪大了,老是站着对身体不好,我虽然没有座位,但让出一个行李包还是可以的。”
说完这话,男青年下意识的将目光放在旁边座位上的两个人身上,眼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道德上的优越感。
幸好这时候陆珊正半寐半醒中,要不然看到他这副脸色,估计要笑掉大牙。
车厢里喧闹声依旧,因为一个行李袋的缘故,女人也跟男青年小声聊了起来,无非是互相介绍一下自己的名字,来自哪里,又将要去哪里。
女人似乎话很少,除了最开始报了一下名字和目的地之后,就只是一脸温柔地望着男青年,听他喋喋不休。男青年仿佛受到了鼓舞一般,几乎把自家祖宗十八代的资料都给透露了出来。
当他说到自己刚从师范大学毕业,因为运气好而留在京城工作,在一家中学任体育老师时,并没有注意到女人眼里一闪而过的亮光。
也许每个男人在异性面前都有一种本能,不由自主地想要把自己最美好的一面展现给对方,男青年自然也不例外。
他是嘉南市土生土长的城里人,父母都是工人,家庭条件很不错。而他自己又是京城师范大学的高材生,如今更是将工作定在了京城,可谓人生赢家,他自认为有炫耀的本钱。
优秀的男人走到哪里都能吸引美女,果然,之后女人对男青年的态度亲近了很多,两人一路上相互扶持,男青年上洗手间的时候更是拜托女人替他看行李,俨然一副很熟悉的架势。
到了晚上,男青年还自掏腰包,请女人和她的奶奶吃了一顿火车餐,周围的乘客纷纷赞他是一个心肠好的有为青年。
男青年嘴里说着谦虚的话,眉眼间却有些意气风发的味道。
直到第二天早晨,女人带着自己的奶奶下了火车,男青年依依不舍地送她到车厢门口,情绪很是低落。直到最后互相留了联系方式,才让男青年精神好了起来。
火车开动,男青年脸上带着春意,他没想到坐个火车也能遇上石兰这样性情美好的女人。尽管两人离得远,但他相信距离并没有办法阻碍他跟石兰的交流。
这时候正好是早餐时间,叶钢将将去打了一水壶开水回来,放好水后,他微微俯身对陆珊说道:“你先喝点热水,我去餐车买点粥,很快就回来。你就在这里坐着,别走开。”
陆珊刚想说“我去”,就见叶钢转过身,姿势利落地穿过重重障碍,往餐车车厢走去。
果然是优秀的战士啊!瞧这毫不拖泥带水的动作,矫健的身姿,再加上犀利的眼神,他是把挤在过道的人当成了行军障碍物吗?陆珊在心中腹诽。
本来陆珊想要借去餐车买饭的机会,从空间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美味佳肴,只可惜叶钢就像个真正的家庭夫男一样,把一切都安排的井井有条,连指头都不让她动一下。要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恐怕连上厕所叶钢都想抱着她去,就这样,她上个厕所叶钢也要帮她开路,生怕哪个壮汉挤到她似的,十分细心。
餐车离她所在的车厢不远,只隔了两节车厢,叶钢速度很快,不到十分钟就提着保温盅回来了。
陆珊注意到,叶钢的身后还跟着双手空空的男青年,此时此刻,男青年脸上的意气风发早已消失,只剩下惶惶不安与焦急。
男青年回来后,迅速打开自己的行李包,将里面原本整齐归纳好的衣物等全部翻开,里里外外地翻找了一遍。
“我的钱,我的钱去哪里了?还有我的证件,我的车票……”他脸色煞白,额上冷汗直冒,浑身微微发着抖。
男青年的动作很大,周围的乘客都发现了他的反常,有几个好心的人纷纷问他怎么了。男青年这才回过神来,头猛地一抬,目光有些狠厉地环视了一周,“我的钱不见了,车厢里有小偷!”
“啥?有扒手?哎哟当家的快点瞅瞅咱们有没有丢东西!”
“真的假的?我也看看东西都还在不在。”
“我也看一下……”
“大家都看看,快点!小偷肯定还在车厢里!”
“啥,有扒手,快找列车员!”
男青年的话让大家都惊慌失措,生怕自己也被扒手光顾,毕竟大家都坐了一晚上的车,半夜的时候迷迷糊糊的,谁知道小偷是不是趁那时候偷了大家的钱!
“啊!我的钱包不见了!”突然,一个戴着眼镜的斯文男大声叫了起来。
紧接着,就像一石激起千层浪一般,接二连三的有人惊呼惨叫,说自己的钱不见了!这些钱包不见的人,大部分都是打扮比较光鲜的城里人,因为只有他们才有钱,也喜欢用钱包。
而那些一看就没钱的乡下人,他们一般是不会用钱包的,而仅有的现金也会被他们藏在让人想不到也摸不到的地方,比如袜子里、内衣夹缝、底裤夹缝等地方。
当车厢里发现丢钱的乘客越来越多时,列车员带着乘警出现了,得知车厢里起码有五分之一的人丢了钱包,这位年轻的列车员脸上也出现了震惊之色。
警察一脸慎重地向失主了解情况,因为是男青年最先发现自己的钱包丢失,所以警察决定先问他。
男青年的位置正处在叶钢座位旁边的过道上,警察就站在叶钢身旁咨询情况。
先是例行公事问清楚了男青年的基本情况,以及他究竟丢了一些什么东西,警察就开始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丢了东西?”
“就在刚才,大概七点零几分的时候。”
“在这之前,你有没有接触过什么可疑人物?或者,你有没有感觉不对劲的地方?”警察问这话并非无的放矢,因为据他了解,丢失钱包的乘客基本上都离男青年的位置比较近,他怀疑小偷就坐在这附近,或者曾经坐在这附近。
可疑的人物?不对劲的地方?
男青年心中一震,他根本没有接触过什么可疑的人物,要说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当然是遇到坐在他旁边的那对“黑心肠”了。
难道小偷是他们?
男青年的目光倏地落到叶钢的身上,眼里带着浓浓的怀疑。
站在他对面的警察自然注意到他的目光,顺着看过去,就看见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凭他这么多年办案的经验,他敢肯定,这个男人不是普通人。
不仅如此,这个男人身上的气质,更让他觉得似曾相识,但又比他所熟悉的气势更甚。
他不由说道:“同志,请出示一下你的证件和车票。”
现在的身份证刚刚出现几年,华夏国在前几年才由国家颁发了《居民身份证试行条例》,规定除未满十六岁以及特殊人员,其他人均应申领居民身份证。
但是,有很多生活在偏远地区的农民并没有办理身份证,就连陆珊,也是在上了大学之后才办理的。而叶钢,他暂时还没有居民身份证,因为他并不需要办理。
警察看着叶钢递过来的军官证,脸上的诧异一闪而过,他认真地核实了叶钢的身份后,才态度友好的将证件归还。
“叶钢同志,谢谢你的配合。”警察也曾经是一名军人,他对军队感情很深,而且这个年代大家对军人的评价都很高,这也是无数革命先烈用鲜血换来的荣耀。
既然叶钢是军人,应该没什么问题,但警察为了谨慎行事,还是问了叶钢几个问题。
叶钢看了他一眼,突然说道:“六点五十五分,火车经站停了五分钟。”
警察先是一愣,不过一瞬,便明白了叶钢话里的意思。他转过头,问向列车员,刚刚到站的时候有哪些乘客下了车。
“这一节车厢下车的只有两位乘客,一个老婆婆和一个年轻女同志。”列车员回忆了一下,“对了,那两位乘客之前就坐在这个位置。”
列车员对那两人印象有点深,因为他之前还好心好意地替那位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同志接了一盅开水,所以记得她的位置。
“不,不可能,你们不要怀疑石兰!”男青年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大声反驳道。
但是很显然,其他失主却不这样想,其中一个看起来有些泼辣的中年妇女怒气腾腾地站了起来,大骂道:“这个作死的娼妇,亏老娘看她可怜,还让她挤着老娘坐了一会儿,搞了半天她就是扒手!TMD真是晦气!老娘真是瞎了眼,活该被偷!”
她的话音刚落,就听另外几个钱包被偷的人附和道:“靠!老子还跟她说过话!”
“她在我面前站了好几分钟!”
警察让大家稍安勿躁,他和列车员先去联系上一个站的工作人员,并通知当地公安局,势必要将这两个嫌疑人抓住。毕竟,这一次被偷的现金数目不小。
春节刚过,无论是去上班的,还是去办事的,还是走亲访友的乘客,大部分人身上都带着不少现金,可想而知这一次小偷的收获有多大。
陆珊扯了扯叶钢的袖子,凑在他耳边小声地问道:“昨天晚上,你有没有察觉到什么异常?”
她知道以叶钢的警觉性,是不可能在火车上睡着的,就像她一样。但奇怪的是,昨天晚上她竟然靠在叶钢的肩膀上睡着了,一觉睡到早上。更让她觉得奇怪的是,叶钢如果发现了那个女人的异常,又怎么会看之任之?
这不科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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