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睡着之后，拔高她年龄的气质就消散了，她少女般恬淡的睡颜让人生出怜爱的感觉。唐璜轻轻摸了摸她散乱的、鲜绿色头发，再看看藤乃，恍惚间有种一家五口的感觉。
如果、如果这个房间里能把他牵挂的那些人汇聚过来，即便是寒冷的冬天，他也会觉得异常温暖，壁炉的炉火在他眼里化为憧憬，然后变成了动力。
“别吵到她，我们用纸笔交谈。”
藤乃点点头，她第一个问题是比查这个人物是个什么设定，唐璜想了想写道：“舔狗。”
“？”
“比查是个丑陋的残疾人，他知道自己心目中的女神看不起他，却依然为女神付出一切，包括物色女神莫黛斯特的老公。女性读者虽然不可能喜欢让女主角和矮挫穷结合在一起，但如果那矮挫穷是个忠实的舔狗，她们反而会感动于一个丑陋的小人物里高尚的灵魂。
在她们看来，莫黛斯特赐予比查呼吸同一片空气、隔着三个人聊会天或者让女主角给舔狗起个嘲讽性的外号，就已经回报了舔狗的心意，接下来就可以心安理得的消费舔狗。”
“也就是说，舔狗不得好死。”
“是的，这是与当今法国通俗小说相反的套路。实际上，这个社会没人喜欢舔狗，我把它们写的越惨越可怜，读者在惊奇之余也会感叹‘好像是那么一回事’。”
藤乃点点头，舔狗正属于她不擅长应对的男人，唐璜把他们写的惨一点在她看来没什么问题。
接下来，她提出了第二个问题：“那么，莫黛斯特真的喜欢上什么人了吗？”
“这是本书的第一个转折点，通过骗局，莫黛斯特的保护者们会发现莫黛斯特没有问题，只是他们想多了。在这里，我会停顿，交代女主角家庭的背景。”
“然后呢？”
“就是本书的第二度转折，那就是莫黛斯特真的有心上人，只不过她在单恋，并且她也明白自己的恋情无法实现，所以即便她的守护者们故意演出她的情人被抓住的谎言，也无法动摇这姑娘分毫。
守护者们放松了警惕，莫黛斯特就有了更多活动的空间。她是看到一个诗人出版的诗集后，爱上了她虚构的、才华横溢的雪莱-碧池·德·卡那利，鼓起勇气给诗人寄了一封信，并意外的收获了回信，从而陷入甜蜜的单恋里。”
“怎么一股言情电视剧的味道？”
“不，其实我参考了晋O的创意鬼才们和女性向的galgame，啊，还有某个批发胃药的白学剧情反转版。”唐璜面不改色的剽窃异世界，“作为第三个转折，我会把描述的视角转移到雪莱那边，让读者得知雪莱正被比他大二十岁的公爵夫人包养，两人已经维持了十年这样的关系。
公爵夫人虽然已经五十来岁，但美貌不减当年，索求无度又有智慧，一个人就把雪莱吃的死死的。而且雪莱本人已经江郎才尽，比起谈论文学他更想艹女粉丝，最好是能倒贴钱的那种女粉丝，根本不可能瞧得上落魄的莫黛斯特。
所以，好心的给莫黛斯特回信的其实他的秘书冬马·德·拉布里耶尔，又因为他在同辈里排行老三，有了第三拉布里耶尔或者冬马小三的称呼。冬马实在不忍伤害纯情少女，就客气委婉的写了一封信，同时自己也被莫黛斯特信里的才情所吸引。”
“所以，这就是女主角莫黛斯特夹在她单恋的诗人以及单恋她的秘书之间的三角关系？”
“不，藤乃，我之前说过我要学塞万提斯对吧，我不可能在开头就让自己的套路与当今世上流行的小说套路重合。实际上，我把小说分为上下两部，在上部感情线一直是单线发展，那就是主角莫黛斯特与假托诗人名义的冬马之间的发展。
最后，他们会因为相互发现对方的谎言而让这份恋情走向终结，女主角在伤心欲绝中想起自己姐姐的教训，蜕变为另一个性格的女人。同时，新的变化让诗人雪莱以及一位公爵加入了莫黛斯特感情的争斗战里。”
“但是，你不是说你要写反套路吗？”藤乃的表情充满困惑，“如果上部让人耳目一新的话，下半部分还是一女多男的传统言情剧套路啊。”
“毕竟这是为女性写的小说，我可以反套路，但必须要迎合她们的爽点。上半部她们还只是旁观者，所以不同于传统剧情的新套路对她们足够吸引力，下半部她们已经代入了主角，自然是围绕在自己身边的男人越多越好，斗的越厉害越好，而她们心怀着骄傲，看女主角如何巧妙的维持三个男士之间感情的均衡，平衡股价，直到最后女主角做出最终的抉择。”
藤乃努力思考了一会儿，迟疑的说道：“上半部卖口碑，下半部圈钱？”
“这都被你发现了。”
女人打了个哈欠，探过大半个身子抱了抱唐璜回去睡觉了，没有恐怖片的夜晚对藤乃来说甚是无聊。唐璜目送着藤乃房间的门关上，刚准备重新动笔的时候，风见幽香坐了起来。
“吵醒你了吗，真是不好意思。”
“不，在你的藤乃姐姐来到这边的时候，我就已经醒了。”风见幽香眨了眨眼睛，“其实，我以为你们会发生些什么的。”
“总要顾忌你的感受。”
“我倒是无所谓，妖怪又没什么伦理概念，说不定和她一起品尝你呢。”
唐璜摆了摆手说：“不不不，这个伤身体。”
风见幽香也只是说说，她把毯子披在自己身上，抱着自己的双腿坐在沙发上，看着炉火发呆。窗外不知不觉间飘起了雪，为黑色的大地妆点洁白的色彩。
“还真是令人讨厌的雪。”风见幽香喃喃的说。
“我倒是很喜欢。”
“比起夏天，你更喜欢冬天吗？”
“我一年四季都很喜欢。”
“贪心可没有好下场。”
唐璜和风见幽香有一搭没一搭的小声聊天，不久之后听到了风见幽香的哈欠声，妖怪小姐身子一歪倒在沙发上吗，回收的脚贴在唐璜大腿外沿，歪着头看唐璜在书桌上奋笔疾书的模样。
“其实，你和藤乃说的那些，不是你动笔写作乃至于你要写什么故事、又用怎样的手法去写的真正目的吧。那个阎魔说要你用善行去换结局的推迟，你嘴上满不在乎，但其实乖乖照做，我也知道你不是那种乖乖跟着别人走的、没主见的人，所以，你是预感到了什么而采取行动吧。”
“说不上预感，只是为了排除不必要的风险，让你们当寡妇的风险。即便会最终堕落为凡人，我也希望自己活得更长久一些。”
“我可不会当寡妇，上了年岁的妖怪已经忘却了太多的东西，我们能承载的东西其实就那么多。我对生死的概念并不敏感，对我来说，唐璜这个人的死亡就是之前的每一天我都裹着同一张毯子坐在同一张沙发上守望着同一个壁炉，壁炉里的炭火烧的噼里啪啦，男人写字的影子在墙上晃动着。
忽然有一天，当我醒来想要和你说话的时候，我依然裹着这张毯子坐在沙发上，火炉已经熄灭了，窗外堆满了积雪，而写字的男人和他的影子不见了，无论我怎么找都找不到。在无数次睁眼闭眼的循环后，我会彻底遗忘这一切，不曾记得有人坐在我身边。”
妖怪小姐的叙述淡淡的，丝毫没有伤感的意思，听着她说话的唐璜不知不觉间停了下来。写作是需要写作者情绪配合的工作，当他的心不再快乐，人间喜剧也无法在纸上诞生。
“别给我遗忘你的机会，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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