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萝脑子里嗡地一炸。
唇与唇之间的触碰轻柔又微妙,她从未体会过这样的触感,心脏快要跳出胸腔。
谢哥哥看上去那么强势又厉害的人,嘴唇居然是软绵绵的。
鼻尖萦绕着丝丝缕缕的清新皂香,他没喝药,只吃了颗秦萝带来的糖。于是浓郁的热气在唇边溢开,随之而来,是令人头晕目眩的甜香。
因为两人身形的差距,秦萝被他的影子牢牢笼罩,无法逃离的压迫感无处不在,却也有极致的温柔与笨拙。
倏忽之间,原本柔和的力道一点点加大,在沉沉下压后不久,谢寻非长睫微颤,沉默着从她唇瓣上移开。
结束了。
唇边的热气散去,浑身上下的滚烫气息却仍无比清晰。秦萝脑袋里一团浆糊,迷迷糊糊地想,话本子里……好像不是这么写的。
她和小师姐一起看过不少话本子,里面的男女主角,不管哪一对都亲得很久很久。
这种事情,谢寻非一定是不清楚的。
秦萝:……
不对。
呜哇她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这种事情怎么能直接对谢哥哥说――不对不对,他们现在是亲过了吧?谢哥哥方才对她讲的那些话,算是告、告白?
狭窄的角落里,空气凝滞了短短一个瞬息。
旋即喑哑的少年音轻轻响起:“我――”
谢寻非一个字堪堪出口,门外响起咚咚敲门声音。
秦萝像只炸了毛的猫咪,匆匆抬头又匆匆低头,用力揉了揉发烫的脸,试图逼退一些通红热潮。
与她相比,谢寻非显得淡然许多。
他面上看不出分毫紧张的神色,嗓音亦是淡淡,噙着少年人抑制不住的轻笑:“我去开门。”
秦萝揉着脸点头。
房门打开,走廊里赫然站着江星燃和陆望。
江星燃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一见谢寻非便睁大双眼,抬手摸了摸对方额头:“你还好吧?都金丹修为的人了,怎么还能染上风寒?这脸也太红太热了。”
谢寻非乖乖站好,任由他上窜下跳。
秦萝撞上门外陆望的视线,不由呆呆一愣:“陆望你……你不是去和别人比试了吗?”
抱着剑的少年剑修轻轻咳了一声。
“比试?什么比试?”
江星燃跨步走进房门:“他一直在客栈里啊,一个人躲在客房里看书。”
陆望没说话。
他从小就脸皮薄,几乎不会说假话,如今撒下的谎言被毫不留情一举揭穿,耳朵涌起一片绯色。
秦萝也是怔了怔。
也就是说,陆望说了谎。
他不是冷血的性子,一向对身边好友极为关照,得知谢寻非生病,定然不会因为懒惰、烦躁或觉得麻烦之类的原因,推脱掉送药的任务。
如此一来,陆望的用意便只剩下一个――
故意让她来送药。
陆望他……不会早就看出她和谢哥哥之间的端倪了吧。
他他他、他们两个,有表现得那么明显吗?
秦萝一点儿也不敢看他的眼睛了。
“秦萝的脸是不是也有些红。”
江星燃凑近一些,摸摸下巴:“你和他……”
被提及名姓的小姑娘认认真真挺直腰板,佯装出满脸正气的模样,心口咚咚加速跳。
江星燃猛地一抚掌:“你们俩昨夜回来没撑伞,全被冻出风寒了?”
秦萝:“……可能吧,雪天太冷了。”
江星燃和陆望在场,谢寻非哪怕有话想对她说,也只能全部吞回喉咙里头。
他的风寒不过是个小病,喝了药休息一天,身体就能恢复如常。喝药之后会有一段时间的困倦期,需要好好睡上一觉,秦萝心知不好打扰,眼看谢寻非把药一口饮下,起身向他道了别。
江星燃和陆望跟在她身后。
“奇怪。”
走出客房关上房门,江星燃端着空碗若有所思:“你们俩觉不觉得,谢寻非今天有点儿不对劲?”
陆望下意识抱紧手里的长剑,秦萝心头一颤,哈哈干笑两声:“有吗?怎么不对劲?”
“就是……怎么说呢,好像整个人容光焕发,哎呀也不能这么说,总之就是心情格外好。”
江星燃压低声音,走在三人中间的位置:“方才他喝药的时候,我分明见他在笑,还有还有,他今天讲话也特别和颜悦色,那眼睛,弯得跟勾魂似的,哎哟啊哟。”
秦萝耳朵热了热:“有、有吗?”
“当然有啊!我拿碗的时候还特意问他,今天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大好事。那小子也不说明白,就一边笑,一边得得瑟瑟说什么‘这辈子最大的好事’。”
他说着灵光一现,恍然大悟:“我懂了,谢寻非是不是领悟了什么通天秘籍?”
饶是秦萝也忍不住纳闷:“这辈子最大的好事,和通天秘籍有什么关系?”
“除了秘籍,还有什么事儿能让他那么高兴。”
江星燃眼珠子一转:“要说钱,他绝对不缺;要说名声,谢寻非的名字早就传遍了仙门大宗;要说道侣――”
陆望眨了眨眼睛,欲言又止。
江星燃斩钉截铁:“从他拒绝那么多师妹师姐来看,谢寻非就算有了道侣,那也只可能是他用来修炼的魔气。”
他言罢皱了皱眉,露出老父亲一般忧虑的神色:“不过这样不好,若是我们今后全都成了家,他还是孤零零一个,定会觉得人生无趣。你们认不认识什么靠谱的姑娘,咱们来撮合撮合呗。”
小傻瓜蛋,被人家甩开在了起跑线,结果还说得挺有信心。
陆望一向聪明,隐隐约约猜出了今日发生的事情,无可奈何看他一眼,在心里默默叹一口气。
秦萝所在的房间距离这里不远,行至门前,便与两个朋友挥手道了别。
于是木门被轻轻打开,身穿鹅黄色长裙的小姑娘步入房中,很快听见吱呀一响,房门再度关上。
秦萝站在门后,深深深深吸一口气。
从很久之前起,谢哥哥就把和她有关的东西逐一藏在了盒子里。
他还主动亲了亲她。
站在门边的女孩捂住脸颊静默一瞬,旋即变成红通通的小火箭,腾地跳了跳,扑进软绵绵的被窝。
秦萝用力打了个滚,嘴角止不住地上扬,一边无声无息悄悄笑,一边高高兴兴蹬了蹬脚。
谢哥哥比她想象中的,似乎要更加更加在意她。
像是做梦一样,开心到爆炸。
单纯又胆怯的心思得到了最好的回应,那些紧张的、患得患失的念头一股脑消失不见,心里感受不到别的情绪,唯有满满当当的喜悦充斥其中,寻不到空隙。
秦萝头一回体会这种奇妙的心情,正在用脑袋一下又一下撞枕头,猝不及防,忽然感到口袋里的传讯符簌簌一动。
有人给她发来了讯息。
秦萝一眼就认出那人的笔迹。
[今日有没有吓到你?我有些心急,抱歉。
秘境明日开启,没来得及说完的话,会于离恨山尽数告知于你。]
落款是遒劲有力的三个大字:谢寻非。
他还没睡啊。
秦萝抿了抿唇,任由嘴边挂着小小的弧度,拿出一张全新的传讯符,用灵力书写。
[好啊。]
她挠挠脑袋,努力思考接下来的内容。
比如……“谢哥哥,你是不是不懂应该怎样亲吻”?
不行不行,这样直白的话,她单单想一想就脸上发热,根本不可能写出来让他看到。
要不……“谢谢你,今天我很开心”?
这个太官方,听起来像是礼貌的客套话,叫人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
秦萝又一次柔柔脸颊,用了个清心诀降温。
另一边,谢寻非亦是坐于床前。
他喝了药,如今正是倦意浓浓,然而比起入眠,向秦萝坦白心迹更为重要。
他的传讯符只不过刚发出去半盏茶的时间,却已像是过去许久,每个瞬息都被无限拉长。
少年抿唇轻咳一声,恰逢白光乍现,一张符纸规规矩矩出现在床边。
那并非传讯符,而是一张传音符。指尖轻轻落在符纸之上,灵力发生共鸣的刹那,自他耳边响起秦萝的嗓音。
“好啊。我们明天见。”
她的声线清清凌凌,被压得有些低,溢开清甜笑意:“谢哥哥,还记不记得昨天晚上,我叫了你什么?你喜不喜欢像那样叫你?”
昨天晚上。
秦萝的笑音到此戛然而止,一片静谧里,谢寻非想起耳垂被轻轻蹭过的触感,以及女孩猫一样的低语。
她一定是故意的。
否则绝不会在短暂的静默之后,趁他耳根发热的同时,那张传音符簌簌一动,再度传来暧昧至极的喃喃。
秦萝音量更低,摩挲在耳膜上,又热又痒。
她噙了笑说:“谢寻非。”
三个字落下,女孩自己先行笑出声来:“不行呀,我好像觉得不习惯……而且叫名字的话,和其他人就没什么不一样了。”
谢寻非垂着眼睫听她说话,把传音符紧紧靠在耳边,听她语气轻快地继续道:“我还是更喜欢一直以来的称呼哦。”
又是一个短促的停顿。
再开口时,秦萝笑意更深:“你喜不喜欢?……谢哥哥。”
尾音低不可闻,几乎是撒娇一样的气音。
被这样念出来,那三个再寻常不过的文字仿佛瞬间笼上一层模模糊糊的雾,若即若离,在心口化开一抹热意。
谢寻非:……谢寻非面无表情呆坐一刹,指尖灵力汇集,让传音符倒流几个瞬息。
于是他又听到那声绵绵耳语。
谢寻非面色淡淡,耳根红透,整个人慢吞吞缩进被子里,把脸庞埋进枕头。
然后灵力再一次凝结,戳在传音符上。
谢哥哥。
少年微微侧过头去,桃花眼纤长黝黑,眼尾挑开清浅的红,掠过凌乱贴在脸上的黑发,蔓延到颊边。
……要命。
秦萝紧张兮兮躺在被子里,等待谢寻非发来回音。
她的那张传音符里,用了一点小小的心思。虽然江星燃口口声声说过,谢哥哥是个不解风情的传统修士……
但以秦萝的了解,他应当听得出来。
她从对给任何人用过那样暧昧的语气,传音符发出去的刹那,心口仿佛悬了块又大又沉的石头,时时刻刻紧张到不行。
他应该会有回信吧。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匆匆划过,她把身子缩得更紧,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床边又出现另一张符纸。
这居然也是一张传音符。
谢寻非向来话少,秦萝紧张又好奇,伸出右手食指,在符上小心戳了戳。
首先是半晌的沉默。
他说出后面那些话,一定下了不小的决心。仅仅听着这片静默,秦萝就能想到他一动不动坐在床边,别扭又迟疑的模样。
说不定还有点害羞。
嘴角又开始往上扬,与此同时,传音符中响起低低的少年音。
谢寻非:“喜欢。”
这是对她“喜不喜欢‘谢哥哥’这个称呼”的回应,言简意赅。他说着顿了顿,薄薄的符纸簌簌一颤。
谢寻非:“……”
谢寻非:“最喜欢的是萝萝。”
秦萝:。
好可爱。
因为短短一句话,心脏怦怦得快要爆炸。
秦萝又点了点传音符,重新听上一遍。
“最喜欢的是萝萝。”
这是他第一次叫她“萝萝”。
还还还说了喜欢,用别扭生涩的语气。
好可爱,超可爱,可爱到犯规,心里的小人原地升天,大翅膀呼啦啦地扇,嘴角的微笑能咧到耳朵边边,映着脑门上大大的光圈。
旁边搭配的背景音乐,是一声接着一声的土拨鼠尖叫。
被窝里的身子动了动,小姑娘红着脸眨眨眼,用脑袋撞一撞枕头。
不管听上多少次,心口的软肉总能被直戳戳击中。她把自己紧紧裹在厚厚的被子里,一时没当心,哐当摔下了床。
秦萝蹬蹬腿,在地板上继续滚了几个大大的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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