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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落自然知道缘由,姐姐先前选定这湿瘴之地,就是为逐步吸取瘴气,修补元神,然瘴气有毒,只能循序渐进,先净化再加利用,所以进展缓慢。而今妖王逼迫小妖来犯,小妖的妖力也来自湿瘴之气,这般大量吸纳,只怕不妙。
思量之间果然见姐姐原本安详的面庞露出几分痛楚,额头的肌肤隐约出现丝丝裂缝,时开时合,却是强弩之末,虽苦苦压抑,却不知还能够支撑多久……
形势凶险非常,小落心念此起彼伏,五内如焚,忽然听一声长啸,只见远处的妖王蛟戮仰首朝天,一颗浑圆光亮的金珠自口中升起。却是妖王蛟戮一心取胜,祭出了适才受天界诰封所得的仙界灵珠!
灵珠一现,水泽中顿时波浪滔天,数十丈高的水墙遮天蔽日,席卷着无数小妖精怪向水榭直拍下来!
虽有结界庇护,这千钧之力也压得水榭嘎嘎作响,浪头中的小妖哪里受得这无上神力,粉身碎骨,那小小水榭早被染成一片血红!
一浪毕,一浪又起,自远处席卷而来,而水榭下的水流却飞快退去,居然露出泥泞的地面……
那浪头越聚越高,似乎五百里修罗泽都积聚一路,来势虽缓,却杀机重重,剩余的小妖纵使再畏惧妖王蛟戮,也不敢立于危地,纷纷四散逃窜。妖王蛟戮也不阻拦,犹自手托灵珠,口中念动真诀,灵珠金光闪过,众妖如同被施了u../u定身咒一般动弹不得,一面感觉身体渐渐乏力,一面惶恐地看着浪头越推越近……
媚十一娘原本立于妖王蛟戮身边观战,此刻也瘫倒在地,看着蛟戮满脸的兴奋狂喜,大肆吸纳众妖溢出的妖力,如颠似狂,心头蓦然一寒,暗道莫非大王连我也不想放过不成?一时间顿时万念俱灰,只觉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若非自己为博恩宠,打那小落的主意,也不会引来这五百里修罗泽的一场浩劫,更白送了自己性命……
就在媚十一娘悔不当初之际,那水榭帷幕一开,一个绿衫身影出现在露台之上,娇颜惨白,步履无力,正是仙草之精小落!
妖王蛟戮眼见逼出仙草之精,不由哈哈大笑,收了神通,高声喝问:“见识你家大王的霹雳手段,方知归降否?”
小落面容憔悴,勉力提声道:“我自知无幸,甘愿归降,但求大王开恩,莫要再作杀伐……”
妖王蛟戮大喜,心想那灵珠虽有无上神力,然而本王尚未化龙,驾驭之时方才需要大量吸收妖力,等吞了你下肚再对付水榭中人也好,免得灭光这修罗泽的妖怪,日后无人侍候,反而不美,于是灵珠入腹,高声吼道:“你既然归降,也免得本王劳心,自己过来,本王免你凌迟受苦!”
妖王收回灵珠,远处巨浪平复,水面恢复如常,而周围的小妖也得以苟延残喘。众妖死里逃生,眼见那绿衣小落步履蹒跚自水中蹚过,慢慢走向妖王,纷纷让开道去,心中无不感念,见她慷慨赴死,或多或少有些不安……
却说鼍刖伤重昏迷,恍忽之间听得小落在耳边轻唤,睁眼却见布帐白墙,并非之前的水榭,仔细看看居然是多日前救起那对新人的新房,绿衣小落坐在床头,头顶喜帕,而他的角度只可以看到她含笑的菱角小嘴。
“小落……”他起身抓住小落的手,“你没事了?……妖王呢?”
小落轻笑一声,“真是傻蛋,我俩大喜的日子,哪来什么妖王鬼王呢?”
鼍刖心头一颤,虽然心中茫然,但也不由得欣喜若狂,“你……你肯嫁给我?”虽然无数次憧憬过与小落这般良辰美景,而今美梦成真,自然心中喜乐无限。
“那你愿意么?”小落悄声问道。
“自然是一千个一万个愿意。”鼍刖拉住小落的小手颤声说道,“那你以后都会陪着我么?”
小落盖着喜帕的头微微点了两点,娇嗔道:“盖着这个玩意都闷死了,还不帮我揭了它?”
“哦……哦……”鼍刖笨拙地应着,发觉手心里全是汗,忙在腰上搽了搽,方才深深吸了口气,缓缓揭开小落脸上的喜帕,四目相对,俱是温馨欢喜。
鼍刖贪看自己新娘的容颜,任小落缓缓引至桌边。桌上有两杯酒,小落自己拈起一杯,把另一杯递给了鼍刖,两人合卺交杯,眼波交汇,说不出的旖旎缠绵。
鼍刖只觉酒水入口清甜,看似一小杯,却绵绵不绝,许久方才饮尽,入腹之后说不出的受用,就连背上的伤痛似乎也没有感觉了,只是胸膛发热,头顶却不知为何瘙痒难耐!
“怪哉!”鼍刖惊诧非常,双手按向头颅,只觉得头顶炙热非常,似乎有一物要冲破头皮钻将出来一般!
他惊惶地抬头看着面前的小落,正要询问,却只见鲜艳的喜帕翩然落地,微笑的小落如同烟雾一般消逝在眼前!
“小落!”鼍刖惊骇之下高声呼叫,却发现自己正躺在地上,四周哪里有什么喜堂,有的还是那间简朴的枯竹水榭,旖旎风光只是南柯一梦而已……
和梦里相同的唯有一点——小落已经不知去向。
而盘腿榻上闭目打坐的却不再是鸡皮鹤发的老妪,而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子,容颜如玉,不似真人,额头上密布细碎裂纹,似乎随时都会裂成千万微尘一般!
鼍刖面对眼前的变故,心头蓦然生出一丝难言的惧意,只是惶恐地四下环顾,寻找小落的踪影,哪里还管妖王蛟戮是否盘踞在外,刚撩起水榭的帷幕,就觉得头顶一阵剧痛,热气上冲,伸手一摸,却发现头顶多出一物,居然是一只锋利尖锐的长角!
他居然会长角!
鼍刖不可置信地握住长角,下意识地撕开水榭的帷幕,眼前的一切如同钢刀一样插入他心头!
他看到在漂浮着妖怪残肢的水域中,身形庞大的妖王蛟戮张开血盆大口,将一个绿色的身影吸进腹中!
“小落!!!”鼍刖发疯一般冲了出去,身形如电,激起十丈高的水花!
妖王蛟戮正为吞噬仙草之精狂喜不已,就见一道飞射而来的水墙中红光大盛,到得近处才发觉那是一双血红的怒目!
仇敌见面分外眼红,更何况鼍刖亲眼目睹妖王蛟戮吞噬小落,此番生死相搏比之当日势力之争更加凶险,拳脚兵刃相斗,每每兵器相抗,火星四溅,遮天蔽日。
一个自恃灵珠庇护,下手狠辣;一个痛失所爱,如癫似狂。
数百回合下来,各有损伤,却相持不下,到后来索性各自现出本相,纠缠撕咬。蛟戮日子有功,早化身巨蛟,身长百丈,力大无穷。鼍刖虽不及其庞大,但机敏矫健,更多出头顶尖角相助,不落下风。
大泽之中浊浪滔天,呼啸之声震天动地,众妖死里逃生,逃避岸边,个个战战兢兢,唯恐殃及池鱼。
蛟戮久战不下,心中颇为焦躁,心想既然已吞噬仙草之精,本当化身成龙才对,非但无神迹出现,反而对战那低微的鼍怪还倍感吃力,越是犯嘀咕,越觉得腹内如火如荼,难受非常!
稍有迟疑,顿时空门大开,被鼍刖头顶长角直穿胸口!
蛟戮吃痛,挣扎之际力大无穷,长尾摆处劲风凄厉,鼍刖躲闪不及正中腰腹,被扫得飞摔出去,砸在泽畔的山崖之上!
此伤虽重,鼍刖也顾不了许多,只想击杀蛟戮,可以来得及救出被吞的小落,翻身又要扑出,却见那妖王蛟戮嘶吼呼啸,在水中挣扎沉浮,似乎濒临死亡!
鼍刖摇身一变,恢复人形,手中多了一把威力无匹的断山锏,虽腹背俱有重伤,浑身浴血,也无损胸中的杀戮之意。
蛟戮将鼍刖扫飞,正要合身扑出将其绞杀,却觉得腹中难受异常,似乎五脏六腑都被熔为一炉,当真是五内如焚!狂啸呼叫之余,一物自腹中射出,却是那颗天界灵珠,此刻早化为血红,掉入水中,顿时水面如沸,卷起一道庞大的水龙卷直飞天际,就连那水中的枯竹水榭也被刮得支离破碎。只听一声巨响,那灵珠发出一阵耀眼的血光,碎为微尘,在泥水中消逝无形……
妖王蛟戮痛失灵珠,自知无回天之力,已存玉石俱焚之念,将心一横,张开血盆大口,u/u直扑岸上的鼍刖。
鼍刖见其来势凶猛,闪身躲过,手中断山锏脱手而出,势如闪电!
妖王蛟戮只觉喉头一凉,鼍刖的断山锏已穿喉而过,将他死死钉在山崖之上!
蛟戮发出最后一声哀鸣,声震九霄,庞大的身躯重重摔打地面,地动山摇,最后口中喷出一黑色血浆,终于不再动弹……
鼍刖眼见血浆中并无他物,又见先前灵珠的威力,自知小落不可能复生,一颗心不由得就此沉了下去,百骸之中再无力气,腹背创口血如泉涌,身子晃了晃,单膝跪地方才稳住身形,心中悲痛,却是欲哭无泪……
四周尘埃落定,众小妖唯唯诺诺地靠将过来,远远拜服于地,七嘴八舌地奉承阿谀。嘈杂一片,鼍刖似乎没有听见一般,心中空无一物,保持那样的姿势怔怔发呆……
啪嗒,啪嗒……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响起,渐渐来到鼍刖面前。
鼍刖心里泛起一阵奇异的感觉,不自觉地抬起头来,只见面前站着一个五六岁的女童,赤脚着地,手上抱着一个被布蒙着的事物,身上胡乱裹着一件不合身的衣衫,看图案花色,正是那水榭中老妪所着服饰。
水榭已碎,老妪自然无幸,何以衣服会穿在这女童身上……
只是那又与他何干呢?
答应要永远陪他的人不在了,再也听不到她的笛声了……
“你想活下去么?”女童开了口,言语之中无半点孩童的天真烂漫。
鼍刖吸了吸鼻子,除了蛟戮尸身的血腥味外,只闻得到自己身上的血腥味,血还在汩汩向外流,大概过不了多久也就和蛟戮一般。其实那样也不错,至少可以不用再去争斗求存了……
“你想活么?”女童继续问道,鼍刖本不想理会,却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继而发现一件更为奇怪的事情。女童身上没有妖气,也没有人的气息,或者说什么也没有,只是听得见她的呼吸声,看得到她的人,却根本感应不到她的存在。
“你……是什么?”若是平日,鼍刖必然会对这样未知之物有所忌讳,此刻已了无生念,也就直接开口问道。
“你可以叫我鱼姬,至于我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有办法让你继续活下去,不至于伤重丧命。”女童蹲下身来,把手里的事物小心放在地上,揭开包裹,却是一盆白色的植株,虽然茂盛,却无半点生机。“把这草吃下去,你就不会死。”
鼍刖的目光落在那盆白色的幽草上,片刻之间突然面露惊诧,双手捧起那花盆,颤声道:“小落……这是小落……”
自称鱼姬的女童稚气面容微带悲悯之色,“小落已经不在了,这只是她留下的法身,过不了多久也会枯萎,可以救你性命,相信她也会开心。”
“你胡说!”鼍虽早知小落无幸,从旁人口里说出来,却难以接受。心神激荡之下,创口更bbr.99lib./abbr是血流如注……
鱼姬见他这般伤心情状,虽然不忍,还是以实相告:“若非小落预先服下‘天人五衰’这一仙家剧毒,再引得妖王吞噬,就此毁去妖王腹中的天界灵珠,以你重伤初愈的状况,如何一举击杀妖王蛟戮?……”
鼍刖闻言心中悲凉,沉默片刻涩声问道藏书网:“你既然知道得如此详细,莫非……你就是水榭中那老妇人?”
鱼姬默然颔首。不料鼍刖右臂一伸,扣在鱼姬手腕,“我听小落说你也曾服过‘天人五衰’,既然你可存活至今,为何不救她?”
鱼姬面色凄然,低声道:“非是我不救,而是当时元神外化,全力抵抗妖王来袭,已是强弩之末,小落知道妖王厉害,事先散去九成灵力助你炼就龙身,再服‘天人五衰’与妖王同归于尽,灵力一散,元神即散,就算不服‘天人五衰’,也是救不回来……”
鼍刖脑海激荡,如五雷轰顶,蓦然想起梦境中那杯连绵不绝的清冽酒浆,而后所获的神角居然是小落以性命相赠,心中更是悲痛,缓缓松开手掌跌坐于地,喃喃念道:“原来吞小落的不是蛟戮……而是我自己……”
鱼姬默默摇头,这般情状确实难以宽慰,只得柔声道:“事以至此,你再伤心难过也无补于事,不如先疗伤,再完成小落留下的心愿。”
鼍刖原本心中混沌难开,听得鱼姬的言语,突然抬起头来,“小落的心愿?”
鱼姬见他悲恸之中稍有振作,心中宽慰,“以你二人的情谊,应当知道她的心愿为何。”
鼍刖思索良久,豁然开朗,左臂环抱花盆,勉力站起身来,自地上拔出那血迹斑斑的断山锏,步履蹒跚地走向泽畔那棵有着茂密树冠的大树。走过拜服于地的群妖身边时,众小妖诚惶诚恐地让开道来,目送这五百里修罗泽的新妖王。
鼍刖走到树下,深吸一口气,大喝一声,伴随一阵地动山摇,硕长突兀的断山锏已插入地面,众妖为其气势所慑,纷纷拜服于地,鸦雀无声。
鼍刖环顾四周,朗声喝道:“从今以后,这五百里修罗泽不得再有恃强凌弱、层层倾轧之事,如有违背,本王的断山锏绝不相饶!”
群妖面面相觑,沉默良久,蓦然爆发出一阵欢呼之声……
鱼姬立于妖群之外,默默看着鼍刖抱着花盆,缓缓靠在树下,满布血污伤痕的脸上缓缓出现两道白痕,却是泪水洗涤而成,带着些许暗红,滴落怀中幽草上,隐隐染作粉色。
鱼姬心知其生性倔强,事已至此,恐怕也无回天之力,看着周围的群妖渐渐散去,也不忍心继续看下去,唯有默默转身离去……
鼍刖轻抚幽草,仰头深深吸了口气。大乱已定,和风送暖,耳畔似乎又听到那熟悉的草笛声……
明颜听鱼姬讲完一千年前的旧事,转头看看那风化的断山锏后流淌而出的幽泉,心想原来这就是妖王鼍刖的眼泪所化,心中不由感慨良多,“掌柜的,那棵树在哪里?我想去看看当年小落和鼍刖的那棵树。”
鱼姬心中悲戚,摇头叹道:“千年光阴,沧海桑田,哪里还会留下?倘若当年鼍刖肯生存下去,说不定还会留在这里守护那片修罗泽……”
明颜沉默片刻,突然说道:“掌柜的,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他们还在这里!”
“什么?”鱼姬不敢置信地转过头来,莽莽荒原之中只有她与明颜两人,夜风抚动遍野幽草,星光寂寥。
“掌柜的,你听啊。”明颜将手围在耳畔,面带微笑。
鱼姬屏息静气,强压下心中伤楚,侧耳倾听,只听得泉眼流水潺潺,茫然之际,忽而风起,隐隐传来“呜哩呜哩”的草笛声,和流水声相应和。往日故地重游鱼姬心中悲切,从未有这等心境,而今听明颜一提,豁然开朗,颤声道:“这是……”
“掌柜的,你听见了么?”
“……听见了……”鱼姬含笑,面庞犹带点点星光。
冬至。
汴京入夜,虽无朔雪风寒,然更深露重,街上早没了行人。
鱼姬待明颜放下门扉,关好店铺,便吩咐她下去休息,自个儿移过柜台灯笼,摘下纱笼,用银簪子挑了挑灯芯,那火苗晃了晃,燃得越发旺盛,店堂里顿时亮了几分。
明颜知道鱼姬还要拨动算盘清一清白天的账目,于是伸伸懒腰穿过回廊,行到半路就听得院中藏酒的角落窸窣作响,心想莫不是那痞懒狐狸又遁将回来打那酒水的主意?
正要高声呼叫“抓贼”,却听后院外面一阵人声噪杂脚步零碎,更夹杂咣咣作响的铜锣之声,寒夜之中分外刺耳,听得仔细,喊的也是“抓贼”二字!
明颜不觉哑然失笑,心想这臭狐狸倒是越活越回去,正要开口奚落一番,就听有人急促拍击后院柴门,呼喝之声很不耐烦。
“还不去开门?”鱼姬不知何时已放下账本立于她身后,却是换了一袭睡裳,发丝披散肩头,一副已然就寝的模样。
“哦。”明颜心中嘀咕,一面回应,一面走到门口拉开门上的木栓,门刚开出一条缝,就挤进几条大汉,手持钢刀火把,看那身打扮,却是衙门的差人。
最先进门的那个衙差好生无理,口里喝斥:“闪开,闪开……”顺手一推,明颜一时没有防备,差点摔着,心头蓦然火起,正要上前质问,就见门外陆陆续续拥进来十来个衙差,都是钢刀在手,举高火把四处游走寻觅,似乎在找什么人。
院落本不小,但一下子窜这么多人进来,依然拥挤不堪,加上火把密集,钢刀雪亮,晃得院内亮如白昼!
适才推搡明颜的衙差想来早习惯官爷的架子,见鱼姬立于一边未有举动,就粗声喝问道:“你俩半夜的不睡觉,在这里做什么?”
明颜又好气又好笑,一旁接口道:“这可是我们自家的院子,你们半夜三更闯进来,倒还理直气壮了?!”
那衙差被抢白一番,好不着恼,高声吼道:“好个牙尖嘴利的丫头!我等乃是奉上命捉拿要犯,你二人在此诸多阻扰,可是想要包庇要犯?”言语呼喝之间似要上前动粗。
就在此时,一只大手在其背后拍了拍,衙差气焰嚣张,猛地转过头去,“拍你娘的——”谁知看清身后之人,顿时矮了三分,即将爆出口的浑话也立刻吞了下去,满脸堆笑点头哈腰道:“头儿,您老这边请呐……”
鱼姬不觉哑然失笑,“好大的官威啊,龙捕头。”
来人哈哈大笑,火光照出一张神采飞扬的脸来,正是这倾城鱼馆的常客,京城第一名捕龙涯。
龙涯带笑抱拳,“见笑见笑……”一面走上前来,顺便一脚踢在先前那衙差屁股上。
那衙差吃痛,识相地闪到一边,满腹委屈,心想不知为何马屁总拍在马蹄子上,讨不了好处。
鱼姬迎了上去,侧身道了个万福,含笑问道:“不知有何大事,惊动了龙捕头?”
言语之间听得邻家人声鼎沸,响过几声瓦罐碎裂之声,想来这条巷子中的人家都让衙差吵了个翻天覆地,鸡犬不宁。
“适才丞相官邸闹飞贼,有人见贼人逃到这片区就不见了踪影,而今只是例行检查。”龙涯见鱼姬身着寝妆,青丝披散,浑然不似日间长袖善舞的精明模样,在这深宵寒露中显得温婉羸弱,楚楚可怜,不由心生怜惜,柔声道:“平日里都是在堂里留恋,不想鱼馆的后门开在这巷子里,都怪这班兄弟鲁莽,惊扰了掌柜的。这天寒地冻的,掌柜的不妨先回房休息。”
鱼姬何等伶俐的人儿,掩口一笑,“无妨无妨,不知道我等可以帮上什么忙?”
龙涯转头问询,适才闪到一边的那个衙差慌忙贴上前去,“这院子里都看过,唯有那角落里那几口大缸……”
众人目光均投向角落,果然那几口大缸口大肚圆,确实是藏身的好地方。
龙涯下意识地朝前走了几步,正想揭开上面的木盖,明颜唯恐三皮躲在里面,慌忙上前一步拦住,“且慢……”
龙涯转眼看了看明颜,捉狭一笑,“怎么?莫非明颜妹子偷偷藏了个小情人在里面不成?”
明颜脸上一红,一时间居然不知如何应对。
鱼姬哑然失笑,徐步上前,“龙捕头休要拿我这妹子寻开心,其实是因为那缸子里封存的是新窖的离喉烧,明日正午才到开封的时间,时辰不到走了酒气,下次龙捕头来可就拿不出好酒款待了……”
龙涯哈哈大笑,连声称是,四下看看,见手下众人并无所获,于是拱手道:“看来是无事,我等也要再去下条街查问,深夜相扰还请见谅,掌柜的也请安歇,明日再来贵店叨扰。”说罢示意手下离去。
众人纷纷退出院外,明颜松了口气,听众人走得远了,方才关上院门,走到缸边拍拍木盖,“人都走了,还不出来?”
木盖应声而开,只是钻出来的并非三皮,而是一夜行装扮的蒙面男子。
“你是何人?”明颜失望之余颇为恼怒,言语之间自然不会客气。
那男子看看两人,片刻之后摘下蒙面的黑布,虽是个二十四五的青年男子,眉宇之间却有些沧桑。“在下风麒麟,多谢两位代为隐瞒,后会有期!”说罢自缸中翻出,正要提气跃出墙外,就听耳边风声呼啸,却是一颗小石子擦脸而过,落在地上。
风麒麟立住身形,转过身来,只见鱼姬坐在酒缸之上,好整以暇地把玩着手中一件墨色玉佩,喃喃称赞:“果然是块宝玉。”
风麒麟大吃一惊,伸手探入怀中,顿时出了一身冷汗,贴身收藏之物果然已经落到对方手上!
“你是何人?”风麒麟眉头微皱,心想自己纵横江湖多年,少遇敌手,能够片刻之间自怀中窃取宝玉的,自然不是一般人物。
鱼姬淡淡一笑,“这块宝玉甚是难得,拿来挂在店里倒也大方得体。明颜,送客。”
“啊,合着你还想黑吃黑啊?”那风麒麟面色不太好看,明颜在一边早已经憋不住笑,心想此番这小贼可是倒了大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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