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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烟海面,只有徐徐的海风轻轻的吹着,一艘艘战船上的白矾微微鼓动,偶尔发出呼啦呼啦的声音;高高的桅杆上,一只只海鸟扬着羽白的脖颈一下一下的鸣叫;声音悠长而婉转,啼鸣在这茫茫的大海之上,远远传去,连回音都没有。(.)
这几天,周颜一直将自己关在船舱里不出来见人,外面有季海和赵括看着她也放心;自从那个晚上她识破了花容月的真相之后,她就像一只被放出野外的小兽,似乎常年因为被关在笼子里圈养着,突然回到大自然,她已经忘记了自由是什么,该如何生存下去,前路茫茫,哪里才是她真正安身立命的地方。
她并非完全相信花容月的一面之词,可是心里有一个声音却在一下一下的揪着自己;那股声音带着让她极力排斥的暖意冲刷着她快要干涸冰冻的血液,让她在排斥的情况下,还有了那么一点点开始去信任他。
但如果信任,那么就证明了她这几年来所坚持的恨意全部都是错误的,她恨错了人,痛错了心,甚至那场日夜折磨她的噩梦都是假的?
只要一想到这里,周颜就忍不住想要发笑,抓着身下被单的手因为太用力而扭曲成了青白色,紧咬着嘴唇的贝齿在那本是红艳的唇色上留下了青痕;心纠结着,也痛苦挣扎着,她不知道该怎样管理自己的感情,不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路究竟要怎么走;就好比一个人本来在宽敞的大道上走的好好地,突然有个人站出来指证她一直以来走过的路都是一场笑话,那种近乎被粉碎性的羞辱,深入骨髓!
这几天,花容月也顶着岳凌天的那张脸出现在她面前过,每次看着她不闻不问的靠在窗户边怔怔出神的模样时,他都只是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眼睛一眨不眨,她呆坐多久,他就陪着做多久,死静的空气在两个人之间徘徊,他望着她,眼里心里满满的都是她,可是她的眼里和心里,也是一片白雾,什么也看不见,想不明白。
几天前,花容月又来的时候带来了高威称帝的消息,那一刻,她震动了,然后在他平静的眼波里,看见了自己泪流满面的样子;原来,心痛到了极点时,不是嘶声力竭的哭喊才能发泄出来的,因为太不知所措,所以才会连哭都不敢大声!
看见她这样,他第一次在两人重逢后主动走到她的身后,伸出手里的手臂将她紧紧地抱在臂弯里,声音,温润而安逸:“阿颜,我知道你的心里在想什么,不要将所有的所有的责任都扛在自己的身上,不要责怪自己、埋怨自己,我知道你现在还无法面对我,可是我会等你的,等你能真正正视我的一天。”
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虽然口气颇为轻松亲和,可是那双紧罩着她的手臂却是勒的死紧,甚至还有些发抖;其实她知道,他也在害怕着,担心着,只是不想在她面前表现出来而已。
花容月这个人就是喜欢这么隐藏自己,明明早已经看透了她的心,却还在一旁装傻充愣,宁可陪着自己来演这场蹩脚别扭的一场戏,也不愿意将话说的太明白,刺伤她的自尊心和骄傲;他就是这么喜欢委屈自己,来迎合她一次又一次的霸道和任性。
其实他说的一点也没错,这几天她的沉默寡言正是无颜面对的表现,其实在她的心里已经有了信任的苗头,只是若真的承认当初是自己怪错了人,恨错了人,那岂不是自己从头到尾最对不起的人是花容月吗?这个混蛋当真是玩弄权术和心理的最厉害的高手,他让在事情一切真相大白之后,自己摇身一变成为了最受人同情同时也是赢得最高调的人,过去种种诸多排斥,越多诽谤和唾骂都成了今天胜利后的荣誉和对他无声的愧疚;他让她有了对他愧疚的心理,让她有了对他抱歉的心理,让她在知道自己做错了之后,就像一只被扒光了衣服站在他面前卑微乞求原谅的卑弱之人,等待着他心情好亦或者是良心发现可怜可怜自己,对着她说一句“我原谅你了,我够宽容吧!”这样近乎让人连咬牙切齿也无法忍受下来的话。
如果照她的希望,她倒是希望他能够在她面前对她讽刺一顿,这样也许她的心里会好受很多,也总比这样明明是错了、输了,还要被他迁就着、顺从着,甚至是毫无道理的宠溺着;从什么时候开始,他需要花容月来宠着?疼着了?
想到这些,周颜痛苦的吟咛一声,在木板床上打个滚,撩起被子盖在头上,蜷缩着身体就像一只被捕捞在渔网里的虾子,眉心拧得死紧,牙关咬的死紧,整颗心也揪的都快要流出血汁来;为什么他的出现会让她像是掉进海中之后还遇到了海草紧紧缠着身体无法动弹的纠缠、难以逃脱的感觉呢?究竟要怎么做,她才能彻底丢掉心里的那一股股躁动的、烦乱的、纠缠不清的感觉呢!
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拍门声,接着,季海那聒噪的声音就跟着传进来:“老大,云城来人了!”
周颜一激灵,咕噜着就从床板上立刻翻坐起来,然后眼珠子朝着门口转了转,穿了短靴披上披风就出去开门。
见她一开门,季海就已经凑上来:“老大,是后羽来了!”
周颜嗯了一声,一边走着一边系着脖颈处披风的带子:“是传旨吗?”
“我瞧着不像,后羽一个人来,神色匆匆,似有急事;现在正在议事堂里和岳公子说话呢!”
提到岳凌天,周颜的脚步就忍不住顿了一下,这家伙,果然还是在用岳凌天的身份活跃在她的身边。
咬了咬牙,周颜稳住了心神后就接着往前走;脸上没有带任何表情,在穿过狭窄的走廊,走到甲板上之后,迎面而来的海风和空气中带着的淡淡腥味,让她连日来萎靡不振的精神也为之一震。
议事堂因是周颜和各位将军商量计策、指挥大局的地方,所以相较于其他船舱比起来要显得通风敞亮,宽大适人很多;在周颜来到议事堂的时候,果然就看见穿着护国军铠甲,一身戎装打扮的后羽正背对着她站着,而站在对面的花容月,也就是此刻的‘岳凌天’正青衣锦服,金冠玉带,一派温润拱良的笑着谈话,眉眼之间意气风发、骄傲俊美;看见她走进来,花容月目光一颤,接着不自觉扬起来的嘴角带着有心而发的笑意和欢喜。
“后羽,周将军来了,你现在有事可以说了吧!”花容月说着,就指了指站在门口的周颜。
后羽忙转过身,果然就看见那一身将帅之色的周颜,“周将军,属下奉旨前来,有请周将军快速回朝。”
周颜来见后羽,本以为他只是为了宣读夏如君又下达的什么指令,毕竟现在大周被灭,高威称帝,两国之间的战争似乎有了别样的意义;这也就是为什么她在这几天一直按兵不动,甚至容许花容月在眼皮子底下转悠的另一个原因。
只是没想到,后羽一来说的竟然是这句话?急召回云城?为了何事?
周颜疑虑的看了一眼后羽,默不作声的走过他身边,然后坐在堂内最上方的虎皮靠背大椅上,披风一甩,英姿飒爽,双手放于膝盖之上,霸气、煞气、傲气,从骨子里渗出来。
“是朝中出了什么大事了吗?”周颜自从来到北夏,虽然在生下周心后就成了水军总都督,也算是位列二品的武将,只是因为她身份特殊从未上朝听政,而夏如君也默认她不用每天来点卯,自然对这朝中局势的分割和争辩不太了解;眼下看后羽行色匆匆,她还只是以为是夏如君那边出了什么事。
后羽记着老国师的交代,不敢乱多嘴,只是憋着一张通红的脸,摇着头说:“将军,朝中一切都好,是皇上要你速速回去,说是有要事商量。”
“他要我离开?可是也让跟随我一起出来的将士们一同回去?”周颜这时候还不明白。
这边,一直站在一旁不做语的花容月留意到了后羽难言的神色,不由心口一揪,一股不好的预感从心里冒出来:“阿颜,要不你就先跟着后羽回去吧;云海上不会出什么事,你放心就是!”
“我的事用不着你插嘴!”周颜没好脸色的看着花容月:“倒是你,既然想要堂而皇之的站在这里,就别说话!”
周颜毫不客气的几句话顿时兑桑的花容月脸色一阵尴尬,连站在一旁静听吩咐的季海赵括几人也是各个面面相觑,不知道老大怎么突然这样对待岳公子;后羽更是奇怪,要知道‘岳凌天’这个人,可是连北夏帝都要对他礼遇有加。
花容月看着周颜拉黑的脸色,知道自己在这时候开口必然是遭来不快,心里忍了忍后,就尴尬的扯着嘴角轻轻一笑,然后闭了嘴,真的听话的连口气都不敢大喘一下。
后羽的眼神子啊岳凌天和周颜面前晃悠,然后再次催促说道:“周将军,属下只是奉旨传话,其他的事情一概不知,请你谅解,跟随属下一同回去。”
周颜看着后羽催的急,也道不清楚这小子时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揉了揉蹦蹦乱跳的太阳穴,问:“什么时候出发?”
“越快越好!希望能够在今天就走!”后羽倒是一点也不客气,真跟是火烧了屁股似的。
周颜拧着眉疑惑的看着后羽,又想到刚才花容月说的那句话,变相也就说明他现在是不会趁着她不再发动攻击;而且,恐怕将来也不会!
周颜咬了下牙,叫来刘秀和王宣,将自己的帅印交到两人的手中,又叫来数艘战船上的前锋和少将,几番交代,不费多少时间就乘上后羽来时的船只,离开这段时间一直居住的大船。
只是,要她不高兴的是为什么她回去,花容月也跟着?
乘着海风,调转舵头,一路颇海踏浪的小船行驶的极快,周颜站在船头看着一晃而逝的水波只觉得眼晕,揉着眼睛再睁开的时候,面前突然出现一张放大的脸,那张脸还欠扁的宠着她嘿嘿的笑,那笑容,当真是无辜到了极点,俨然就是一副宠物狗讨骨头吃的馋样儿,越看越想抽他。
周颜冷了脸,看着面前明显高她好几个头,却为了配合她不得不弓下腰的花容月,瞅了瞅周围见没人,这才难得这几天来跟他主动说了第一句话:“你找死啊!竟然在身份识破的情况下还敢跟着我回北夏,你不怕我把你的真实身份说出来,让夏如君将你挫骨扬灰!”周颜说着,就后牙槽使劲的磨着,那模样,真是恨不得生吃了他一样。
花容月丝毫不在意她的挑衅,反倒是大喇喇的从后面伸出手一把将她围在船栏杆和自己的怀里;修长的手臂支撑着栏杆,就围了那么一个小小的圈儿就把她圈住了,身后是她惧怕的大海,身前是他刻意压过来的身板,周颜恨不得撂拳头,一下弄翻他。
“阿颜,你不会那样对待我的是不是?”花容月笑的春光明媚,那模样,真是跟吃了糖蜜的小孩儿似的,餍足的舔着嘴角,粉粉嫩嫩的舌尖一下一下的勾着:“阿颜,不要在这样冷着我了好吗?我很难受!”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他还配合着动作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卷卷翘翘的,密密麻麻的眼皮下投下浓浓的阴影;正好在夕阳的照射下,有着让人说不出的心疼心碎和心伤。
周颜最受不了的就是他这副模样,以前还以为他本来就是这么弱,所以她多多饱含着也觉得十分好玩有意思,反正夫妻间的情趣嘛,他喜欢她也乐意;可是现在她知道了,这家伙是个绝对彪悍的家伙,绝对是王上王,才不是以前那副一折就断的惨样;可是明明知道这些,在看见他一副受伤很重的情况下,她还是忍不住心里发痒,连血液在身体里流着都觉得痒得厉害。
周颜不知要用多大的力气才能克制住自己将他揉碎了捏在怀里玩弄,眨着一双无情的眼睛看着面前装巧卖乖的男人:“花容月,你别逼我将你扔进害你喂鲨鱼!”
咦?这话听着怎么这么耳熟?
花容月猛地一抬头,眼角藏着数不清的笑意和快乐:“阿颜,你知道吗?这三年每次在我奔波两国之间,来回在这云海上跑来跑去的时候,我就想啊,我花容月这辈子可从来没想到会被一个女人折腾的连个安稳的家都没了;等我将来有一天终于安稳下来,我一定要把这个女人也抓到海上,让她在这海上飘飘荡荡一段时间,好好体会体会我受过的苦,遭过的罪。”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眼睛温柔的就像是快要滴出水来,那模样,哪里还有一点让她遭罪的意思,显然就是为了吓唬她,顺带着还在小心提醒他为了她受了多大的苦楚;周颜才不会买他的帐,只是冷哼一声,转眼就想要转过身不去看他,只是在转眼的时候,正好看见被海风吹起来时,他微微裂开的领口衣角。
雪白色的里衣包裹着他如天鹅般优雅莹白的脖颈,只是在那片白嫩的脖颈处,有一条淡淡的伤痕并不明显的爬在上面。
这个伤疤?什么时候有的?而且还在这种危险的地方?她自然是最清楚不过花容月的身体,这家伙的身体白的就跟一块上好的羊脂玉,连一块瑕疵都不会出现的。
看周颜突然停下动作盯着自己的脖子看,花容月也只是觉得奇怪,伸出手摸了摸,然后在摸到什么时候眼神停了一下,然后在对上她好奇不解的目光时,笑着揉着她的发顶,笑容灿烂无谓,花开海上:“这是一年前我出海回大周处理事情,路上赶得急了些,碰上了海风,我站在甲板上不小心被突然从桅杆上掉下来的船帆砸中,这才不小心落了疤痕!”
周颜听着他那几句轻描淡写的话,这心却早已揪了起来;要说以前听他这样说也许会被他这几句不轻不淡的话掩盖住,可是这段时间经过海上行驶,也从十五那里听来了不少关于海上出事的事情,她自然清楚这海风来的时候,该是多恐怖、多惊险;素来花容月出海都是坐着岳家的大船,那些船的做工和设计都是根据北夏战船的设计图来的,别说是起到驱动作用的大帆,就连穿上的一工一木用起来都是极为讲究严厉;海风竟然都能将船帆吹落,可见当时情况的凶险和残酷。
想到这里,周颜的心就是一阵不着调的慌乱;心知花容月是个多爱美、多喜欢将就完美的人,那么一个完美无瑕的身子上连一个伤痕都不曾出现过,现在却在脖颈处出现了一个这样的疤痕,他受过的、遇过的,果然早已超出了她的想象。
周颜的沉默让花容月心里直打鼓,毕竟三年后的她已经不像三年前那样,一些喜怒哀乐都表现在脸上,只要他一看就大致能猜出她的心思;现在的她,学会了韬光养晦的遮掩,也学会了在他无法相守、看不见的岁月里,让他难以觉察的内心世界。
害怕自己再次被拒绝,花容月可算是患得患失,心情纠结;想也不想的就将她抱在怀里,一下一下的揉,一句一句的求:“阿颜,别这样看着我可以吗?你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都可以跟我说;你看看我啊,就算我现在是顶着岳凌天的身份在你身边,就算我现在已经强大到不需要我们在骑马的时候你从后面抱着我,可我依然是三年前的花容月啊!我是你的丈夫,是我们孩子的父亲,这个信念一直支持着我走到现在,将我从痛苦的深渊里救赎出来走到你的身边;我为了你,家没了,国没了,爷爷也没了,你不能在这个时候,将这个一无所有的我也丢弃不要了!”
周颜怔怔的听着他在她的耳边一遍又一遍的说着这些话,然后在沉默之中,手指轻轻颤抖,轻的就像不曾触摸过一样碰到了他的腰侧锦服上,然后手指微微用力,捏住他的一角,力气虽然不是很大,却有着两人之间默契的相认相知。
“花儿……”她的声音微微的颤,颤的声如蚊呐。
他眼角噙着泪,咧着嘴开心的笑,笑的眼泪使劲的往下掉,沾湿了她的衣襟,也润进了她快要干涸冰枯的心里。
------题外话------
已经有了好苗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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