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宫尧黑亮的眼里涌出了些许的笑意,像是雨后初晴的太阳光,微弱,但明媚。
“都是我应该做的。”他说。
“以后我不来公司了,你可别太想我啊。”她笑。
徐宫尧没有答话撄。
他会的。
不用等到以后,哪怕是现在,他看不到她,都会想念,很想念。
之大的初夏,向来以成荫的绿景和女同学们飞扬的短裙相映成趣偿。
可安站在一望无际的大操场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回头去找言泽舟。
言泽舟正背对着她,他的视线远远地定在隔壁警大的西南角。那里,是迎风招展的红旗。
他的背影挺拔,又带着几分庄重,好像顶在了这天与地之间。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又总觉得,这个男人身上背着很沉的使命感。
“等下也去警大转转吧。”可安走过去,立在他的身旁。
他转过身来。
“不用了,是你的同学会。”
可安抬肘撞了撞他:“咱俩之间还分什么你我啊。”
他神情缓和,微微有了笑意。
“走吧。”
晓涵以前上大学的时候号召力就挺强的。这会儿怀着孕,功力又增加了几分。大家体恤孕妇组织个活动不容易,竟没有一个缺席。
宽阔的阶梯教室里,一排排全都坐满了。多数人都带着家眷,可安也算。
讲台上,当年的任课老师正温情脉脉地回忆着当年的点滴,时不时引来一阵大笑或者一阵沉默。
可安凑过去,趁言泽舟不注意的时候悄悄挽住了他的胳膊,轻声说:“当年我经常逃程老师的课去看你们训练。”
“什么课?”
“马哲课。”
他看她一眼,顺势摘掉了她的手:“难怪你思想不好。”
可安正欲反驳,讲台上的程老师忽然点了她的名。
“听说今天,宁可安同学也来了。”程老师扫了一眼,无奈人多,他并没有看到她。
可安主动站起来。
“是的程老师,我也来了。”
程老师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的头顶正好有一盏灯,清亮的光罩在她的身上,朝气蓬勃,一如当年。
“那时候就属你让我头疼,一到周五,准逃我的课,逮都逮不住你。”
大家都笑起来。
可安有点不好意思。
“我就纳了闷了,你到底是看我有多不顺眼。后来一打听才知道,你不是看我不顺眼,是看隔壁的警大的男生太顺眼了。”
这下,连可安自己都笑了。
“话说你当年追得那么费劲,到底追到没有?”程老师满脸好奇,没有一丁点的恶意。
可安低头看了言泽舟一眼,所有人都在回头看着他。
他忽然站起来,一点一点的高出她的视线,抢走了她的光源。
“报告老师,追到了。”他说话的时候,揽住了可安的肩。
教室里的女生们都发出一阵羡慕的唏嘘。
可安扭头,看着言泽舟棱角分明的侧颜,恍惚间想起那年,他从排列整齐的队伍里跨出来,高声报告教官,说她是他的桃花债时那坚定的样子。
时光匆匆忙忙,蓦然间回首,却在这一刻,巧妙的重叠。
程老师立在讲台上,半是欣慰半是打趣地道:“这个故事充分说明了,有志者,事竟成。”
大家莫名其妙地开始鼓掌。
可安得意洋洋地靠到言泽舟手边。
“我好像变得很励志。大家都在给我鼓掌呢。”
“你弄错了,大家是在给我鼓掌。”
“咱俩之间,还分什么你我啊。”
“……”
一天时间过得很快,大伙聚在一起,把这几年遇到的好事儿坏事儿都聊了个遍。可安多数时候都在听,对自己的经历闭口不提。言泽舟也是。虽然,他不是这个班上的学生,但是对于他的过往,好奇的人也不再少数。
除去这一点,他们很合群。
可安性子本就开朗活泼,而言泽舟虽是团温火,但是火光很亮。再加上他和人说话时拿捏得当,进退有度,搞得所有人都更喜欢他。
可安不由吃醋:“这到底是谁的同学会啊。”
他倒是轻描淡写:“咱俩之间,还分什么你我啊。”
晚餐定在学校附近,餐馆并不奢华甚至很普通,但氛围却特别的好,让人一坐下就感觉到了当年刚入学聚餐时的热气腾腾。
“言检。”隔壁桌的晓涵忽然回过头来叫了一声,“你还记得这家餐馆吗?”
言泽舟想了想,摇头。
“你竟然不记得了!当年可安走之后,这家餐馆的大小姐不是也轰轰烈烈地追过你吗?刚刚我去要饮料的时候,老板都认出你来了,说是他家女儿以前很喜欢你。”
“就是啊,言检你一定不知道,当年很多人来这里吃饭的时候都喜欢报你的名字,但凡说是你的朋友,一准能打折。”
“老板女儿也挺漂亮的吧,不过现在孩子都有啦,说是嫁了一个体育老师。”
“……”
众人七嘴八舌的,言泽舟很沉静,还是没有记起来的样子。
“真不记得了?”可安一边清洗着餐具,一边斜眼瞪他。
“不记得。”
“你那么多的追求者,不会只记得我了吧。”
“你是挺难忘的。”
“为什么?”可安来劲儿了。
“因为你脸皮最厚。”他一本正经地把筷子搁落在碗面上。
可安抬脚想在桌面底下蹿他,但是人没有踢到反而踢在了凳脚上,这一脚疼得她险些飙泪。
言泽舟忽然着急了。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可安刚想抱怨他躲得快,就听到他又悠悠地补了一句:“踢坏了人凳子还得赔。”
她气结:“赔什么,把你押在这里正好,人老板女儿不是喜欢你吗?”
“你没听说孩子都有了?”
她冷不丁地反应过来:“能和别人生孩子,看来也不像很喜欢你的样子啊。”
“很喜欢我是什么样子?”
“像我这样啊,只想给你生孩子。”
他“啧”了一下嘴:“说你脸皮厚你还不承认。”
“……”
同学聚餐的流程都是一样的,上菜就开始喝酒。
言泽舟本不喝酒的,这一次却破例喝了很多。
可安知道他,所以一开始就挽着袖子豪情万丈地替他挡,但不知不觉,就变成了他在替她挡酒。
言泽舟不喝酒,并不代表他不能喝。就像他原本不抽烟,抽起烟来的却那么性感一样。他喝酒的样子,也着实让人着迷。晕黄的灯光下,透明的酒杯里空了满,满了空,他始终不疾不徐,镇定,也很潇洒。
几轮过后,好多男人都开始醉意阑珊了,唯有他,还是清醒的。
最后,一天的热闹终于接近了尾声。
有人笑着告别,也有生活不如意者,在这逃避式的欢愉结束时开始借着酒意大哭。
现场乱糟糟的,可安的心情也是。
言泽舟却依旧有条不紊的。
他耐心的和当年花痴他现在依旧花痴他的女人合影留念,他扶着醉猫下楼,他安排远的人住宿,他又给住附近的人叫车……他忙里忙外,上心的,好像这就是他的同学会。
可安顿时理解了那句被他们来回推送了一天的台词。
他们两个之间,果然是不分你我的。
人群渐渐散了,可安和言泽舟留到了最后,他们没有打车,慢慢地散步去酒店。
这座城市很年轻,缭乱的灯火让黑夜也变得色彩斑斓。
他们肩并着肩走,手时不时挨到一起,又分开。夜风里带着些许的酒香,也带着热闹过后的落寞。
“我感觉,今天像做了一场梦。”可安说。
“收拾收拾可以醒了,马上就可以真的做梦了。”
可安笑着扫他一眼:“喝这么多酒真的没事吗?”
言泽舟摇头:“没事,反正订了两个房间。”
“我才不担心你酒后乱性呢。我是担心你喝多了不舒服。”她眨眨眼,语气忽而温情起来:“干嘛这么拼命的替我挡酒。”
“我担心你酒后乱性。”
“……”
可安穿着高跟鞋,走着走着就走不动了,他们已经拐进了小路,出租车难打。但是路上来来回回的红色三轮摩的却很多。
“要不要坐?”言泽舟问她。
可安神色一冷,立马摇头,回答地掷地有声:“我不坐。”
言泽舟没有在意,径直走到她面前,蹲下来:“那我背你。”
可安停在原地,一时没有了反应。这一瞬间,对她来说,比梦更像个梦。
她盯着他宽窄有致的后背,真想不管不顾就跳上去抱住他的脖子,但是她知道,今天这一天,他也累了。
“我才没有那么娇气呢!”可安轻轻地往他后背呼了一掌:“我不用你背,我能自己走。”
她说着,绕过他往前走。
言泽舟站起来,跟上她。
“不是说走不动了?”
“那也不要你背。”
“为什么?”
“今晚吃多了,怕原形毕露。”
他打量她一眼:“我看着像白骨精。”
“错了,其实是青牛精。”
“那么沉?”
“可不。所以你还是别背我了,让我挽着你就可以了。”她说着,就赖过来,缠住了他的胳膊。
言泽舟低头看着她,她仰头看着他。
月色静好,她带笑的容颜也是。
他们就这样一路缠绕着回到了酒店。
房间是早上过来开的,他们的东西都早已经放在各自的房间里了。
可安看着电梯门打开,转头又向言泽舟确认一遍:“你真的不要再去退一间房?”
“不退。”
“我特意带了好几套睡衣,你确定你不要看?”
可安对言泽舟挤眉弄眼的,但言泽舟却视而不见。
“酒店旁边就有睡衣店,我想看可以去那里看。”他淡淡地迈出了电梯。
可安追在他身后大叫:“你这个男人怎么能这么没有情趣!”
言泽舟没有理她,径直刷卡进了自己的房间。可安挤着门缝想要进去,却被他推了出来。
她暗自腹诽了他一百零一遍,才不情愿地进了自己的屋。
房间很大,床也很大,明明睡两个人绰绰有余,也不知道他干嘛要浪费这一个房间的钱。可安进浴室洗了澡,换上新买的睡衣后还是觉得愤愤不平。
她坐在床上想了想,还是忍不住给他打电话。
言泽舟应该也是在洗澡,好久才出来接。
“啊啊啊啊!”
他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可安已经先大叫了起来。
“怎么了?”他的声线一紧,竟真的像是被她的尖叫吓到了一样。
“有老鼠啊!”可安瞎掰。
言泽舟吸气地声音传过来:“哪里有老鼠?”
“床底。”
“你现在在哪儿?”
“床上。”
“那就躺下睡吧,我保证它不会爬上来。”
“真的有老鼠啊,我怕,我会失眠的。”可安掐着嗓子,有意让自己起了哭腔:“你能不能帮我来抓一下老鼠啊?”
言泽舟沉默了几秒。
“知道了。”
他丢下这三个字,就挂上了电话。
可安等了一会儿,门口就传来了声响。她暗自得意,言泽舟到底不会放着她不管。可她抬起头来,却发现门被打开了,推门进来的不是言泽舟,而是酒店的客房经理。
“怎么是你来?”可安的声音里是掩不住的失望。
客房经理白皙的脸红彤彤的。
“宁小姐,我听说您房间里有老鼠,所以特地上来确认一下。不知道您是不是看错了,我们酒店的卫生服务是不可能出现这样的纰漏的。”
可安不想把事情闹大,赶紧挥手:“是我看错了,不好意思啊,累了一天眼睛都花了。”
客房经理松了一口气。
“那就好,这么晚打扰您休息,实在不好意思。晚安。”
“晚安。”可安耷拉了一下嘴角,忽然又把她叫住:“是隔壁房间的言先生把你叫来的吧?他有没有说他为什么不自己来?”
客房经理回了回头:“言先生有来啊。”
可安一转眸,言泽舟不知什么时候倚在了门框上。他的浴袍半敞着,坚实的胸肌若隐若现,好一片春光。
难怪,刚才那客房经理的脸红成这样。
言泽舟从门外进来,随手合上了门。
屋里静悄悄的,就剩下了他们两个。
“我是让你来,你干嘛让她来?”可安还在耿耿于怀。虽然她不占理,但是她的声音不小。
“床下有老鼠,我怕你不敢下床开门,所以找了个有门卡的人来开门。”
他说得还挺有道理的,可安无力反驳。
“那干嘛躲在外面不进来?”她还是没好气的。
“进来的话老鼠怎么会说没就没了。”
“你什么意思?”
“你什么意思?”他反问回来:“就这么急于向我展示你的睡衣吗?”
可安一听,顿时想了起来。
她站起来,光脚踩着被单在他面前转了个圈儿。
“好看吗?”
睡衣是樱粉色的,这样的粉在灯光下很梦幻,衬得可安的脖子和胳膊特别的细白。
言泽舟的目光落在了她流畅的肩线上,接着又往下移了几分。
“怎么样?”她催促着,“不好看吗?”
“好看。”他回答。
“真的好看吗?”
她微笑着,又转了一个圈,笑意还未落下,就听到他又补了一句:“就是显胸小。”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