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耳边忽然传来一声惊叫,紧接着是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
可安吓了一跳,连忙和言泽舟分开。她有些缺氧,扶着言泽舟的胳膊,视线还是模模糊糊的。
花坛处,不知何时多了两个身影。
“妈。”言泽舟冷静地叫了一声,顺手把可安揽到了自己身边偿。
妈?
可安压着呼吸,赶紧抬手揉了揉眼睛撄。
她终于看清楚了不远处的那两个人。
站在前头的,是一位清雅秀气的妇人,那是言泽舟的母亲。言泽舟的母亲身后,还跟着梁多丽。
此时的梁多丽,已是满脸的诧异和愤懑。她盯着可安的眼神,就像是秃鹰盯着猎物。
“妈,你们怎么来了?”言泽舟朝她们走过去。
梁多丽看也不看言泽舟,转身就走,她的脚边是散落了一地的橙子,有远的,已经滚到了花坛的另一边。
“多丽!”言泽舟的母亲赶紧伸手拦了一下:“你别这样。”
梁多丽垂着头,强压着肩膀的抽动。
“阿姨我没事,我先回去了。”
“让泽舟送你。”
“没事,我自己打车。”梁多丽说完就跑。
正好小区里有一辆出租车送完客人出来,她坐上车,车子呼啸而去,卷起一地风尘。
言泽舟立在路灯下,扫了一眼出租车离开的方向,神色虚渺又复杂。
“你要不要,跟着去看看。”言泽舟的母亲有些不放心。
“不用了,她不是小孩子。”
言泽舟收回目光,看了可安一眼。
可安朝他们走过去。
她除了有些紧张,更多的是害羞。她都不知道,自己刚才在言泽舟怀里是什么意乱情迷的样子。
“阿姨你好,我叫宁可安,初次见面我……”
“不是初次见面了。”言泽舟的母亲打断她的话,她的声线很柔和,并没有情绪,但也不显亲近。
“不是吗……”可安的目光朝言泽舟挪过去,他耸了耸肩,竟然在笑。
“之前我们见过。哦不,确切的说,是我见过你。那次你喝醉了,被泽舟带回家的那次。”她提醒道。
“噢,那次啊……”可安更窘了。喝醉了被撞见,还不如接吻被撞见呢。“那次是……”
“那次是被我灌醉的。我不好。”言泽舟接过话茬,随手晃了晃手里的购物袋,“进屋说吧。提着怪重的。”
言泽舟的母亲看向可安:“一起走吗?宁小姐。”
可安不傻,知道言泽舟的母亲这样问,多半已是逐客的意思。
“不了阿姨,我还有事,我先走了。再见。”可安和言泽舟的母亲打完招呼,又看了言泽舟一眼。
他无声地点了点头。
可安跑的有些急,看她的身影融入浓重的夜色里,言泽舟和他母亲一起转身进屋。
“不送送吗?”
言泽舟摇头。
“她更不是小孩子。”
屋里的菜香还未彻底淡去,言伊桥一进屋就闻到了。
“你们在家里吃的?”
“嗯。”
“你下厨了?”
“是她。”
言伊桥有些意外:“那个姑娘,看着可不像是会下厨的样子。”
“妈,你不是经常说,看人不能只看表面。”
言伊桥笑了,她笑起来的时候很美,虽然已过半百,但是有一种气质,像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
言泽舟把手里的塑料袋放下来,转手把洗洁精挑出来。
“你先坐,我去洗碗。”
“我来给你洗吧。”言伊桥跟进来:“妈妈虽然不会做菜,但是,洗个碗还是可以的。”
“没关系,我自己来。”言泽舟挽起了衣袖,打开了水龙头,将洗洁精淋在油腻的碗沿上。
“怎么?是分工分好了的?”
“不,是我做错事的惩罚。”言泽舟一脸的认真。
言伊桥笑了:“看来,是个有趣的姑娘。”
“是。很有趣。”
言泽舟对一个女孩子如此不吝赞美的样子,言伊桥还是第一次见。她原本有很多的话想说的,这一刻,却只能默默地收回去。
“那你先洗碗吧,我去外面等你。”
言泽舟点了点头。
碗盘不多,他很快就洗好了。放的时候费了点劲儿,因为好几个盘子,他都不知道可安是从哪里抽出来的。
他想起,她对他说:“你家得添个女主人了。”
她说话,从不拐弯抹角让人算计,这点,没有女人能比她好。
冰箱里有很多水果放着,应该也是她买来的。言泽舟拿出了些,洗好端出去。
言伊桥正盯着他从超市拎回来的那个塑料袋出神。
“妈。”言泽舟把果盘放到她面前,在她对面坐下。
“泽舟,你是打算和那孩子同居了吗?”言伊桥问得小心翼翼。
言泽舟顿时明白过来,他摇了摇头。
“不是。”
“那这些东西?”
“以备不时之需。”他答得很实诚。
言伊桥苦笑。
“这两年来,我啊,总想撮合你和多丽。虽然,一直没有什么进展。但是,我以为,那是你性子沉,慢慢培养就会培养出感情来的。这次,看来我是真的错了。”
言泽舟用牙签插了一块菠萝,递过去。
言伊桥接之前,先拍了拍言泽舟的手背。
“说实话,刚才下车的时候,看到你和那女孩在一起,别说是多丽,就连我都吓到了。”
“妈,我是男人。”男人为一个女人失控,太正常。更何况,还是那样一个有魅力的女人。
“妈当然知道你是男人。而且,我还知道,你个负责任的好男人。”言伊桥把菠萝送进嘴里,原以为会酸,却意外是甜的:“你和她都进展到这一步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我知道你自己心里有谱。只是多丽那边……”
“我会去找她好好谈一谈的。”
言伊桥点头,有些内疚:“或许,是我做错了。你一直没有给她希望,是妈妈不好,一直乱点鸳鸯谱。”
“妈,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言泽舟转头,看向茶几处的那张合照。
照片里,三个男人肩拢着肩,笑得仿若天下无敌。
“多丽她,永远都是我妹妹。”
梁多丽坐在办公桌前,电脑屏幕亮着,她的手指搁在键盘上,却一动不动的,思绪早已飞远了。
“梁医生。有人找。”办公室门口,有几个小护士探进头来:“你猜猜是谁?”
梁多丽站了起来。她不用猜,也知道,能让护士台有这么大动静的,只有言泽舟。
“人在哪儿?”她直截了当地问。
小护士们有些失望:“还以为你会开心呢。原来是早就知道了的啊。言检在楼下等你呢。今天理了发,超精神超帅噢!”
梁多丽笑了一下。
言泽舟很少来找她,如若换了平时,她一定会像中了彩票一样欢快的跑下去,一秒都不想让他多等。
可今天,她的脚步却有些沉重。
昨晚,他和那个女人接吻的画面还犹在眼前,她几乎可以猜到,他来找她,要说的是什么话。
她一点都不想听那样的话。
言泽舟正手抄裤袋,立在医院大厅的落地窗前。门外救护车呼啸往来,他的表情很凝重,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
“找我吗?”梁多丽站到他的身后。
言泽舟听到声音,回过身来。
梁多丽的眼睛有些红肿,抬眸看人的时候,有种“我见犹怜”的柔弱。
“等下有手术吗?”
“没有。”
“那出去喝个咖啡?”
“不用了,去后面花园走走吧。”梁多丽说着,转身先往后门走了。
言泽舟跟着她。
今天天气很好,后花园散步的病人不少。他们各自沉默地走在鹅卵石路上,走出好长一段,都没有人先说话。
“你应该不是来陪我散步的吧。”梁多丽忍不住先开了口。
言泽舟轻吸了一口气,却依旧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一点都不擅长处理这样的问题。
“我没想到,你竟然会和宁可安在一起。”梁多丽主动把话题绕到了可安的身上。
言泽舟放慢了步子。
“你一直说我们不合适,你和她就合适了吗?”
才刚开始,梁多丽的情绪就已经不受控的激动了起来。
“泽舟,你知道她是什么人吗?她可不是那种能陪你过柴米油盐简单生活的女人。她是海城宁家的人,她身上背负着一个集团的荣辱,她身边都是尔虞我诈的漩涡。”梁多丽抬手指了指不远处那幢高高的大楼:“你去看看,她家的人住个院,都是有需要保镖看护一级戒备的!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
“我知道。”言泽舟淡淡的。
“你知道?”梁多丽苦涩地笑起来:“你知道还要和她在一起吗?你原来不是这样的。你是军人出身,你明明最讨厌复杂,你明明最讨厌和商场上的人打交道,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多丽,我今天来并不是要和你讨论她的问题。我想说的是我和你的问题。”
“我和你?”梁多丽呐呐地重复着:“她的问题没有说清楚,我和你还有什么问题需要说清楚?”
“的确,我今天根本不需要来和你解释什么。”
“你……”梁多丽气的冒出了眼泪。
虽然,言泽舟一直都是不解风情的,但是,他从来不忍心让她哭。
可今天,今天他好像就是铁了心的来让她哭一次的。
“我来,是想让你知道。就算没有你昨天看到的那一幕,就算没有她,我和你也不可能会在一起。”
梁多丽的抽泣声渐渐地大了起来。
她哭着哭着上前一步,抡起了拳头往他身上砸。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她的白袍被风吹得鼓鼓的,她的拳头也是鼓鼓的:“你到底为什么不能和我在一起!你明明答应了的……你明明答应了舅舅,会好好照顾我的……你这个骗子……”
言泽舟握住了她的手腕,轻轻的按住了她的肩膀。
梁多丽一把抱住了他,哭得不能自己。
言泽舟轻声地叹了一口气。
“我会好好照顾你的,无论发生什么事。”
可安走着走着,忽然停了下来。
身后的徐宫尧没有防备,一下就撞了上来。
“咚”的一声,但她还稳稳地站着,双腿像是被灌了铅一样。
“怎么了宁总?”徐宫尧问。
可安朝不远处那棵榕树抬了抬下巴。
徐宫尧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榕树下正站着一男一女,女的穿着白大褂,应该是医生,男的背对着他们,看不见脸,但背影有些眼熟。
他们,正抱在一起。
“那是?”
“女的梁多丽,男的言泽舟。”可安冷冷地说。
徐宫尧又看了一眼,被她这么一提点,那男人还真只能是言泽舟了。除了言泽舟,没有人能站出那样有力挺拔的姿势。
“徐特助。”
“嗯。”
“你说,我现在应该冲上去呼言泽舟一巴掌,还是去车里静静哭一场?”
“宁总和言检,在一起了吗?”
“没有。”
“那我建议选后者。”
可安抽了抽鼻子,顺手拍了一下徐宫尧的肩膀:“那你还不快去把车开来!”
徐宫尧笑了。
“还有个办法。”
“什么?”可安眸子一亮。
“我去你替挥他一拳。”
“别别别。”可安立马挥手:“他那身手,你打不过的。别惹事了,你知道的,我们公司报工伤的流程很复杂的。”
徐宫尧笑出了声。
眼前这个女人,明明伤心地眼圈都快红了,可是讲起笑话来,那还是一流的。
“那我先去开车?”
“去吧。”她垂头,指了指后花园的小池塘:“等下找不到我的话,记得去那里捞我。”
“至于吗?”徐宫尧抬手,宠溺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这个动作,他做时自然,可回过神来,却僵住了。
可安也顿了一下。
“我……”徐宫尧搓了一下手指,饶是他平时能舌战四方,这会儿却一句解释的话都说不出来。
气氛很尴尬。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地立了一会儿。
“徐特助,你别以为我现在很伤心,就不会扣你工资。你到底还去不去开车了?”可安朝他挥了挥拳头。
尴尬稍稍缓解了些,但徐宫尧还是没动。
“不好意思宁总,我刚才不该以下犯上。”
“以下犯上?”可安撇了撇嘴:“你别把我说得跟个土皇帝似的好嘛?”
“对不起。”徐宫尧一脸的歉意。
“算了算了。摸头没什么的,你别乱摸其他部位就行。”
“……”
徐宫尧知道她是故意在逗他,他心头很软。其实,他想做的,根本不只是那样摸摸她的头安慰她。
他也想抱一抱她,就像是言泽舟抱着梁多丽那样。
但是,他不能。
“徐特助……”
“是,我这就去开车。”徐宫尧连忙转身。
“不,我不坐车了。”她拉住了他,对他交代:“你先回公司吧。哥哥的状况不用如实和他们报告。我晚点回去。”
她说完,就迈开步子跑了。
徐宫尧往榕树下看过去。
刚才站在树下的言泽舟和梁多丽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
那么,她跑的这么急,应该就是去找言泽舟的吧。
心,莫名就空了一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