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
徐牧和朱上玄一起将停了有三天的两具尸体下葬,忙活了一上午,回来时日头已经悬在了头顶。
这一来一回,徐牧都感觉得到,有人在后面跟着自己。
这应该是衙门的人,或是皇帝身边的人。
回到义庄时,发现有一个年轻人站在大门前,皱着眉,脸色温怒。
听到声音,年轻人回头看去,一辆牛车朝这边缓缓而来,上面坐着两人,便高声问道:“你们两个,可是义庄的伙计?”
朱上玄站在牛车上,指着正驱赶牛车的徐牧,点头道:“这是我家掌柜的。”
年轻人怒声道:“这一上午都没人,你们不做生意啦!”
牛车缓缓停下,徐牧身手矫捷,跳了下来,歉然道:“如今这义庄就剩下我们两人,有些忙不过来,还望这位兄台见谅。”
“别跟我说这些没用的!”
年轻人一指那牛车,没好气道:“你们两个,赶着牛车跟我走!”
徐牧不禁问道:“去哪?”
“刘府!”
在京城,只要一提刘家,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刘万通的刘家。
这刘家在刘万通手里声名鹊起,不过这刘家的根基,却不是他打下的,而是他爹刘武人。
人如其名,刘武人性子爆裂,能动手却不废话。
可就是这么一个人,赤手空拳,在京城为刘家打下了一席之地。
在两天前,刘老爷子仙逝,走得十分安详,前一天晚上,还跟儿子说,自己想吃包子。
刘万通这人孝顺,赶忙命厨子蒸了一屉包子。
刘老爷子胃口大开,一口气吃了九个,看得刘万通心里直含糊,在一边劝自己爹,这大晚上的少吃些。
刘老爷子哪会听他的话,又吃了三个包子,这才心满意足的挥了挥手,让人将剩下的包子撤下了。
吃饱喝足了,刘武人直接倒头就睡,呼噜声跟砸墙似的。
到了转天早晨,伺候刘老爷子起床的下人来在了门口,心里有些纳闷。
以往这时候,老爷子早就起了,躺在床上,怡然自得的哼这小曲儿。
怎么今儿个没动静了呢?
下人在门口唤了几声,屋里没人回应,顿时暗道一声‘不好’,赶忙推开门,走进去一瞧,老爷子双眼紧闭,平躺着,神色安详。
下人快走几步,伸指一探!
哎呀!老爷子没气了!
得到消息后,刘万通边哭边跑,来在了父亲窗前,跪了下去,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
刘家其他人,按照辈分,依次跪在刘万通身后,别管你真哭假哭,这会儿你必须得哭出声来。
刘老爷子睡了一觉人就没了,这事刘万通怎么也想不通,为此还去了趟府衙,请府衙派仵作来一趟刘家,给父亲验尸。
若真是寿终正寝,还则罢了。
若是查出被人所害,就算散尽家财,也要找到凶手,将其碎尸万段,以告慰老父亲在天之灵。
仵作来刘家给老爷子验尸,以刘万通为首的刘家人都在旁边看着呢。
验尸的过程,持续了大约半个多时辰。
仵作说出一个让众人安心的结果。
刘老爷子并非被人所害。
刘家人长出一口气,但紧跟着悲从心生,跟传染似的,一个接一个哭了起来。
既然刘老爷子是寿终正寝,那就大办白事吧。
百姓都跑过去看热闹。
有人说,老爷子睡觉时人没的,没受苦,这是人修来的福气。
旁人一阵点头附和,这人啊,想要不受点苦、不受点罪的死去,难!
今日来义庄的年轻人,是刘府的管家,去往刘家的路上,朱上玄忍不住问他,这老爷子的尸体不是停放在刘府吗?怎么还要抬到义庄来?
这件事,徐牧不知道,但朱上玄天天待在街上,消息灵通着呢。
说完这话,刘府管家,脸色变得有些不自然。
徐牧赶着牛车,背对着两人,可哪怕这样,都能感觉到那管家心跳加快。
“可是府上又有别人死了?”
听得徐牧的声音,刘府管家‘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又走了一会儿,估么着离刘家不远了。
那刘府管家才开口说起了这事。
按道理,今天刘老爷子就要出殡了,可因为昨晚发生的事,不得不又耽搁了下来。
昨天夜里,刘万通守夜守到一半,忽然肚子疼,不得已让下人暂时在灵堂里盯着,他自己跑去方便了。
过了没一会儿功夫,连着两声凄厉的惨叫,将刘家上下所有人都惊醒了。
刘万通提着裤子,出来就问发生了什么事。
有下人指着灵堂方向,声音颤抖,说老爷子诈尸了,杀了两个下人。
刘万通起初认为是这下人胡说八道,可一看所有人跟见了鬼似的,从灵堂那往别处跑,这才慢慢相信,自己老爹,可能真是诈尸了。
刘万通继承了他老子的优点,胆子大,独自一人拎着刀就往灵堂拿走。
离着老远,就闻见一股子血腥味。
走进了一瞧,刘万通‘妈呀’一声,吓得差点将刀仍在了地上。
两个下人,一个死在棺材旁,另一个死在大门口,两人的喉咙那里,血肉模糊,可以看出少了一大块肉,这会儿还呼呼往外冒血。
刘万通双腿打颤,壮着胆子走到了棺材旁,扒头一看。
嘶——
他爹不见了。
牛车停在刘家门口,三人陆续跳了下来。
管家先去通禀刘万通一声,而徐牧和朱上玄,暂且站在院子里。
这会儿的刘家,安静的吓人,也不知和昨晚发生的命案有没有关系。
朱上玄咽了口唾沫,怯生生问道:“掌柜的,我怎么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儿呢?”
徐牧笑道:“你不是不害怕么?”
朱上玄哭丧着脸,“这都诈尸了,我能不害怕么!要不咱们走吧?”
徐牧微微一笑,“先看看再说。”
这时,那下人折返回来,说了句‘老爷让你们赶快把尸体抬走。’
徐牧点点头,请管家给他二人指路。
三人穿过院子,没走多远就看到了灵堂,周围一个人都没有。
两具尸体昨晚是什么姿势,现在还是什么姿势。
徐牧招呼着朱上玄,一起将尸体抬到牛车上,最后给两具尸体上,盖了层白布。
朱上玄始终皱着脸,眼往天上瞅,不敢看尸体一眼。
血腥味扑鼻而来,还忍不出干呕几声。
管家也跟着一起出来,脸色有些苍白,从袖中掏出几锭银子递给徐牧,让他赶紧给这两人埋喽,装不装棺的,让他瞧着办。
徐牧收好银子,驾着牛车,往义庄方向走。
路上,遇见三名神色匆匆的天罗司司使,瞧方向,应该是去刘家。
有意思的是,这其中一人,竟是曲挽歌。
徐牧与她对了下眼神,互相告诫对方,别说话。
就这么这,两人擦肩而过。
谁也没说话,也没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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