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荷这两天一直留在她家,她把活动全都推了,每天虽然吃吃喝喝,但坚持运动,体重不增不减,休养的好,人都比从前容光焕发。
顾宁一直住在程潇家里,偶尔去咖啡店帮忙,她最近和卖车的小马走的越来越勤,江荷问她是不是谈恋爱了,她回答的也是遮遮掩掩,但眼神骗不了人,谁都看得出来,她是真心喜欢那个小哥。
程潇最近瘦了,没什么胃口,老是失眠,肚子也没见着大,再加衣服穿的厚,都看不出怀孕,这两天,她就闷在家躺着看书。
上次的项目接近尾期,后续工作交给了上海那头,眼看着,程潇的假期就快到头了。她从前就失眠的厉害,近来似乎更严重,又不愿吃安眠药,经常半夜三更睡不着。
深夜,总是静谧的让人难受,程潇睡不着,看了眼躺在身边的闺蜜。
江荷睡觉总是微张着嘴,打着呼噜,程潇睡不着闲着没事干就听她的呼噜声,时而高亢,时而低沉,抑扬顿挫,很有节奏,突然,噎着了。
江荷咂了下嘴,头动了动,美美的又睡着了。
程潇给她盖好被子,弯了弯嘴角,笑了。
得友至此,此生大幸。
天上飘着小雪,程潇打着伞,一手扶着江荷,从医院里出来,她们站在路边等出租车,江荷胳膊夹着拐杖,腾出手来回搓着取暖,嘴里还在念念不休的。
“今年的雪真是频繁,快要冻死了,等了半天还不来个车。”
一辆车停在她俩前头,程潇扶着江荷进了车,关上门,透着车窗说:“你先回去吧,我想去趟公司。”
江荷急了,“你去什么公司啊,你这身体还没养好,再说,不是在休假吗?”
“团队回国了,我出来一趟正好去看看他们。”
“那我和你一起去啊。”
“不用,你腿不方便就先回去吧。”程潇对司机说:“师傅,走吧。”
车开走,江荷头伸出窗户,“大雪天的,你可小心点。”
程潇朝她招了招手,正好来了一辆空车,坐上了。
公司里一个人没有,很奇怪,下午两三点应该都在才对,更何况出外景的组刚回,工作该更忙,这人都哪去了。
放映室里大屏幕上视频还在播放,程潇站在玻璃窗外看。
河流开始干涸,
冰川开始融化,
地表开始干裂,
生命开始枯萎,
…
被处理过的画面比实景更震撼。
程潇倚着桌子,静静的看,心情有点沉重。
突然,一个员工急急忙忙的冲了进来。
一看到程潇,吓得一怔。
“程姐!”
程潇看了他眼,“我有那么吓人嘛。”
小员工连连摆手,“不不不,我以为没人呢,诶?程姐不是在休假吗,怎么来公司了,身体没事吧,前些天忙的都没能去看你。”
“我没事,听说小白她们回来,顺道过来看一眼。”
小员工去自己的办公桌上拿起手机揣进兜里,笑呵呵的,“是回来了,大家聚餐庆贺呢,我这忘了手机跑回来拿。”
程潇弯了弯嘴角,点头。
小员工挠了挠头,“程姐一起吧。”
“我就不去了。”
“别啊程姐,那么久没见了,大家一起吃个饭聚聚呗。”
程萧笑笑,“你们玩吧。”
小员工见劝不动她,又挠了挠头,“那好吧。”
“你快去吧,我也走了。”
员工点头,“那我先走了,程姐你也小心开车,外头冰天雪地的,路滑。”
程潇:“嗯。”
雪下大了。
雪花覆在残雪之上,一层,两层,三层……
程潇揽了揽围巾,撑开伞迈进雪里,细碎的雪花落在鞋面上,没几秒化开了。
老大爷站在车边,车上挂着牌子,牌上写着大字。
烤红薯,烤梨。
他两手放在袖子里,缩着身子跺脚取暖。
“姑娘买一个吧,可热乎着。”
程潇鼻尖冻的红红的,闻声,停下脚,抬眼看到老大爷眯着眼对着自己笑,他的脸干的皴开,沧桑的面孔沉淀下一道道深纹,慈祥,又温暖。
老大爷看程潇停了下来,高兴的掀开一块厚厚的棉布,热气立马冒上来了。
“姑娘要一个吗?甜着呢!”
程潇小时候吃过一次这个,也是冬天,去学校的路上和江荷一个买了一个,两人没带水,吃的差点噎死,从那之后再也没买过,她上前两步,指了一个大个的。
老大爷一声“好嘞!”拿出秤砣称了起来。
程潇看着他干裂枯糙的手,说:“再要一个吧。”
“好嘞,你选你选。”
结果,程潇又挑了两个大的,一起称了。
老大爷笑呵呵,“十六块六毛,十六块吧。”
程潇掏出钱,递给他,老大爷拿出一沓零钱,数了两遍,一张不差的递给程潇。
“姑娘你点点。”
程潇没有点,把钱放回钱包,“谢谢。”
“姑娘慢走啊。”
果真热乎,热乎的手都烫红了。
程潇拎着两个,拿出一个掰开,轻轻咬了口。
真甜。
风似乎大了点,雪更斜,落到她衣服上。
路人迈着匆忙的步履,面无表情的走过,店铺的灯光,在雪下显得柔和了许多,宽敞的街道因为下雪天的缘故人并不多。
她打着伞,拿着滚烫的红薯,慢悠悠的走着。
路边有乞儿,匍匐在地。
程潇瞥了一眼,路过了。
脚步慢下来,停下来,退回去。
她冷漠的看着穿着破旧棉袄的孩子,掏出钱包,数也没数,尽数给了他,只留了打车钱。
旁边躺在地上的妇人朝她看,不动声色。
孩子抬起脸,肉嘟嘟的小脸蛋被冻的红肿,双目黑漆漆的,震惊的仰望着她。
“谢谢,谢谢姐姐。”
程潇拉了下嘴角,没说什么,给他两个红薯。
还冒着热气。
“谢谢姐姐。”
“我不是姐姐,是阿姨。”
她想要揉一揉他的头发,手停在半空,轻轻的蜷起,收回了。
她直起腰,走了。
刚走两步,身后传来孩子稚嫩清脆的声音,混着风和雪。
“姐姐—谢谢。”
她笑了。
头也没回,继续往前走。
人走远了,孩子也看不见她了,把一沓钱递给身旁的妇人,继续乞讨。
走着走着,程潇放下伞,仰面望向天空,雪落在她的脸上,瞬间化开,程潇皮肤本就白,在这冰天雪地里更显的白嫩,快要融进这白色世界似的。
雪打的眼睛疼,程潇眯上眼。
忽然,手机响了。
程潇低下头,重新举起伞,掏出了手机,看到一长串陌生的号码,接了。
电话那头的女声比这北风冬雪还要寒冷。
“躲起来,别回电话。”
挂断了。
程潇放下手机,低下头,咽下柔软的红薯,一不小心咬到嘴,红薯掉在了地上,把周围的雪都化开。
一股血腥味传来。
程潇掏出纸巾,吐了口血。
她静静的看着鲜红的血液,胸口的那个东西怦怦的跳动。
伞落下。
她蹲了下来,捡起红薯,看着融化的冰雪,发了呆。
【躲起来,别回电话】
躲起来?
有人要抓我?
程潇心头一紧,掏出手机,手有些颤抖,她打了个电话,那头很快就接了,“喂。”
“你在哪?”
“我在我一朋友这,反正回家也是闲着。”
程潇松了口气,“你这两天先住在那里,不要回来。”
“为什么?怎么了?”
“没为什么,我先挂了。”
江荷愣了,说话打结巴,“不,不是,你,你说什么呢?”
电话挂断了,江荷皱了皱眉,“搞什么名堂。”
程潇挂了电话,转瞬又打给顾宁,没人接。
她有些紧张,打了家里座机。
嘟了两下就接通了。
“宁宁?”
“宁宁?”
“不想让她死,就一个人回来,敢报警,你男人就是下场。”
电话挂断了。
程潇懵了。
她又给江荷打了电话,“荷花花。”
“二潇,你脑袋被驴踢了?”
程潇咬了下唇,苦涩的笑了笑,“荷花花,你听我说啊,我要去许邵东的老家了。”
“嗯?见婆婆?”
“对。
“你去吧去吧。”
“你腿挺不方便的,就先住你朋友家几天,我很快就回来。”
“你放心吧二潇,你呀,就安心去找男人吧,我日子滋润着呢。”
程潇笑了笑,“这年头外头坏人那么多,我要是被拐卖了你可得救我呀。”
“切,谁稀罕拐卖你呀,老女人。”
程潇无声的长呼一口气,“那不一定,不过,荷花,你记不记得我们从前订的一个追踪定位器,小小个,白色的胸针。”
“当然记得,怎么了?”
“没什么,我胆小,就怕被拐,总是放在包里。”
“噗,二潇,我该说你什么好。”
“荷花,我要走了。”
“好好好,你去吧。”
“荷花,你好好待在朋友家,哪里都不要去,外面太冷了。”
“二潇,你什么时候变的那么鸡婆,我知道啦,欸欸欸,手机快没电了我挂了啊,一路顺风哦,木马。”
通话结束。
程潇放下手机,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名字,喃喃:“荷花花。”
一阵寒风吹了过来,程潇打了个哆嗦。
她站了起来,腿麻了。
程潇揉了揉腿,慢慢的到路边,拦下一辆车。
坐了进去。
她皱起眉头,手覆在了腹部,脸色煞白。
“美女?去哪?”
“美女?”
程潇缓过神,声音低低的,报出了地点。
“师傅,长安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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