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清愣了一下。
本以为谢昀飞已经陷入了昏迷,却没料到对方居然把她和精灵女王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听进了耳里。
这家伙……都已经伤得这么重了……仍旧还在关注着局势发展么。
看着谢昀飞用仅剩的那半只手臂拽住自己,那专注又严肃的表情就像个固执的小朋友一样认真。韩清忍不住在心中再次叹了一口气。
“没什么，你好好休息。我怕吵到你。”
“……”
“放手吧。”见对方没有动作,韩清又重复了一遍。
冰凉的手依旧没有放开。只不过经历了那样重的伤势过后，如今却并没有什么力气。韩清想要挣脱也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
不过眼下的情况她也并不忍心这么做。
“你……约定了……什么？”永生池中，谢昀飞虚弱地开口。他漆黑的双眸定定地望着韩清,仿佛已经猜到了什么一般。
“也没有什么，我答应了女王，要将判官笔交出去。一万年前这片大陆曾经有另一辆列车拜访过,也参与了与时光女神一起封印火焰君主的战役。这说来有些话长。”似乎想要安抚谢昀飞此刻不安的情绪，韩清柔声开口道：
“时光女神的咒语只有通过她自身的介质才能生效,想要继续封印火焰君主,只有找到不朽古木。然而判官笔,就是……”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停顿了一下。
话虽没有说话,不过任何人都能轻而易举地猜到下半句是什么。
这事情确实巧合得连她也没有料到，判官笔的原材料之一竟然便是由不朽古木做成的。
当初造出了这把武器之后，在对抗火焰君主的战役里也随之发挥了不小的作用。只是后来随着火焰君主被封印，列车的归去，这把武器也随之消失在了这片大陆里，再也无法寻找到踪迹。
一部分作为武器的材料被带回了现实，而另一部分被用作封印镇压了火焰君主……
原本是个完美的结局,只可惜缺失了一部分碎片的神木始终无法发挥出它真正的力量。
而如今火焰君主即将苏醒,想要重新将其镇压,唯有将这神木的一部分补齐。
听起来是场很公平且双赢的交易。她用判官笔帮精灵族解决火焰君主，顺便自己也可以完成任务，简直就是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最初从精灵女王的口中得知这一切的时候，韩清原本也是这么想的。
大致将前因后果交待完毕后，本以为事情就这么交待结束了，然而谢昀飞的手却依旧没有放开。
“……然后呢？”他继续问。
“然后……然后当然就是拿到龙晶，赶紧送你回列车上治疗。再这么耽搁下去，恐怕你就活不了了。”韩清的语气温和极了。
“……真的？”
“真的。”
“……你是不是又在骗我。”漆黑的双瞳沉得像深潭，听完韩清的答复，谢昀飞惨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不确信。
“我干嘛要骗你啊？”韩清哑然失笑：“又没有什么好处拿。”
“你老是……骗我。”清润的声音停顿了半晌：“我都……想起来了……大骗子。”
韩清不由得一愣，连带着看向谢昀飞的表情也随之变了变。
这家伙的记忆恢复了？
什么时候的事？
算了……想起来了也好，既然如此，韩清也不用再过多解释关于他们之间的关系这个问题了。
相信在这件事情上恢复了记忆的谢昀飞心中对一切应当是相当有数的。
“你好好养伤，不要多想。”和永生池里的少年对视了片刻后，韩清最终还是轻轻掰开了谢昀飞拽住自己的手。
冰凉的手指，一根又一根，每分离一寸，心中便似乎有什么东西随之消散掉了一般。
最后伴随着扑通一声，那只手终于重新落入了水里。
沉默着看了谢昀飞一眼，韩清勉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转过身，最后深吸了一口气。
“韩清。”忽然间，她听见谢昀飞在背后喊她。
温和的，淡淡的。
这样的语气，她还是第一次从谢昀飞嘴里听到。
“韩清。”又重复了一遍，语气逐渐变得急切。
然而她并未停下脚步。
继续迈步向前。
“说吧，你的请求。”
一路前行了大概七八百米的距离，韩清和精灵女王的脚步才终于停下。
女王的神色肃穆，在这张完美的容颜上韩清几乎看不到任何属于凡人的喜怒哀乐。
算起来，这位精灵族女王是韩清接触到的第一个半神。
神秘又强大，令人难以揣测，同时也令人不自觉地便肃然起敬。
“神明说的话……一定会算数，是吗？”
“当然。”女王淡淡地开口。
联想到先前发生的种种，意识到自己这个问题确实有些可笑，韩清只摇了摇头，暗自在心中将自己嘲笑了一番。
“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女王大人。只是……如今我没有什么东西可以与你交换，只能祈求您的一个承诺。”望着那双半透明的碧绿眸子，韩清停顿了一下，开口：“等到火焰君主被消灭了过后，如果……如果龙晶并没有太大用处的话，可不可以将它交给我的伙伴。”
“理由呢？”
“先前曾与您说过，我们确实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人。他如今伤势危重，想要活下去的话，只有回到那个世界里……只有龙晶，才能帮得到他。”
“若是我不答应呢？”
“……那我也只能斗胆用判官笔再次威胁您。”
“你这是找死。”
“对我来讲，如今都没有太大区别了，不是吗？”韩清说罢，向精灵女王眨了眨眼。最终神色又变得认真了起来：“其实龙晶从这个世界消失，对于艾兰大陆来讲也是一件好事。权力和**是一切争端的开始……让他带走离开，对大家来讲也算是一个完美的结局。”
“哦？”听到这里，精灵女王不由得挑了挑眉，重新将韩清上下扫视了一眼：“倒是能言善辩。”
“谢谢，过奖了。”
“他是你的恋人？”似乎被韩清的话勾起了些许兴趣，精灵女王忽然开口问了一句。
“……不是。”韩清平静地开口。
“既然不是，那你为何拼死救他。”
沉默。
“我没有拼死，这对于我来说无法选择。”韩清摇了摇头：“判官笔在我手上，如果结局已经无法更改的话，那为何不作出最优的选择，让所有人皆大欢喜呢？”
是的，当她在精灵族的大殿上和女王交谈得知一切来龙去脉的那一刻，韩清便预见了结局。
火焰君主的封印之地那是什么地方。
那是整个艾兰大陆最为可怕的险恶之地。连身为半神的精灵族女王都没有信心能够将对方制服，她不过一个区区只在列车上存活了几期的死亡列车乘客罢了，又有什么资本能够和那恐怖的力量对抗。
尤其是如今在见识过精灵女王真正的力量后，韩清又再一次验证了自己心中这个想法。
连复仇者号的队长都可以亲手湮灭掉的可怕角色，恐怕将这列车上的所有乘客聚在一起也不会是这位精灵女王的对手。
而能够让她都忌惮到这个地步的火焰君主……
此去凶险，有去无回。
“若能够活着再相遇，或许会是吧。”沉默了片刻过后，韩清又轻声补充了一句。
“不过说这些话如今又有什么意义呢。过多的承诺，不过是负担罢了。”
“有意思的人类。”听完韩清的话，精灵女王的面容上难得地出现了些许笑意。她半透明的碧绿色眸子与韩清对视了片刻，似乎一眼便将面前这个人类女子所看穿了一般。
“好，我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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