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应芙眼睛微红。
“等会小五来了,这事你不要提。”媳妇们都回来了,张氏是最高兴的,家里有她们,她就只带带孙子,家事都放下给了媳妇她们自己去忙,她清闲多了,也有心思放到老头子身上去,对这个家她已没什么盼的了,但她虽说是个惯孩子的,对孩子们管的也少,但她只是疼不是纵,家里有丈夫操心着,以前还有小五,儿郎们懂事,她只管照顾好他们就是,用不着她也扮黑脸,后来媳妇们娶进来了,个个都是教养极好的,做事有度有分寸,她只当一个不碍小夫妻们过日子的婆婆就是,但她对她们的不管束,一切皆是她们没碰到家里的底线,碰到了,张氏就不愿意答应了。
说着,张氏安慰地拍了拍大儿媳的手,叫了身边的媳妇子去叫三夫人和四夫人得不得空,得空的话就过来说说话。
宋小五到的时候,宋家几个媳妇都在,德王一见手一挥,跟小世子领着宋家几个孙子,连带还不会走的也抱走,领他们去玩了。
张氏没拦住,等人走了,朝女儿瞪眼:“怎能让他领孩子?哪有让男人领孩子的道理?”
“怎么不能了?”
“他若是不细心,一个没看住,受了伤你就知道心疼了!”
“哦。”宋小五坐在她身边,半躺在椅子里,懒懒地吃着跟过来的老莫婶给她剥的核桃。
“讨债鬼。”见女儿连她都敷衍,张氏顾不得在媳妇面前给她作脸了,掐了她的手背一下,“说话!”
宋小五不以为然,道:“不是有下人看着?”
男人是没女人细心,女人认为他们带不好孩子就不让他们带了,那孩子就只能一辈子自己带着了,累死累活的什么都管,被管束的孩子可不会打心眼里认为这是为他们好,有些管过头了还造反,对她们永不如对什么都不管他们的爹亲近。
宋小五现在想当那个给小世子甜枣的那个人,以前孩子交给小鬼带,是想让他们父子俩相依为命,现在交给小鬼带,则是她管孩子的手段是挺让孩子反感的,所以她不能桩桩都插手,大部份的管束的事得让小鬼做,然后给银子给装备的事则由她来干,如此小小鬼再讨厌她也讨厌不到哪里去。
他们家情况不一样,具体问题,具体解决。
“你也放得下心!”张氏之前去德王府看过几次,就极为看不惯女儿不带孩子,现在看女儿不听劝,反变本加利了,也是气极了,说话都怒了。
放得下心啊,所以就舒舒服服地躺这吃香的喝辣的,不过宋小五没把这话说出来,她要是说出来,宋夫人得气到昏倒,是以她接过莫婶给剥的瓜子仁,送了一颗进口里,回道:“不交给他带,父子俩怎么亲近?你以前也不是老把我塞给爹?”
张氏被她气得一个仰倒,改掐手背为掐腿,“还不是你这个造孽的!”
她爹得罪了她,她就板着小脸不说话,跟谁都欠她八百两似的,为了父女俩合好,不就得把她送到她爹面前去?要不她能给她爹一个正眼?
“不管如何,我现在不跟爹亲近得很?”被关一处,不得不交流,交流多了,不得不上心,不就成现在这个样了?
“哪有这样的说法!”
“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宋小五揉了揉腿,见母亲看了犹豫,想来是心疼了,心里不由好笑,脸上则依然说道:“感情不都是处出来的?”
张氏无话可说,见她疼了也不敢掐她了,见她还拿杯子过来喂她水喝,张氏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就着口杯喝了一口又白了她一眼:“就是会说歪理!全天下就你最有理!”
“嗯。”宋小五无可无不可地应了一声。
宋家的三媳妇白氏和四媳妇郑氏都忍不住别过脸,偷笑了起来。
宋小五跟母亲说完,又跟这几个嫂子们说了点明日的玩法。
明日大庄子这边一早就要杀猪羊牛,起火锅吃,小孩们愿意去看杀畜物的就跟他们姑父一道去,把人交给王府的人就好,不愿意去的就歇一会,等他们姑父回来就带他们去马场玩,她这边则要带着祖母和母亲去菜地摘菜,愿意跟她们一道的就跟她们去,不愿意的就去菜地相隔的花棚里去赏花,摘些花回来摆着看也成。
她都提出要去摘菜了,祖母婆母都去,宋家的媳妇们哪有不跟她们去的道理,都说要去摘菜。
说完明天的行程,宋小五看天色也不早,就打算要走,让下人去叫德王把孩子们送回来,张氏看她要走,跟她道:“你走的时候去祖母那边说一声。”
“好。”那是自然。
“路上小心点。”
“是了。”自家人就不讲那么多规矩,宋小五没让小鬼过来再跟母亲请安,出了门让嫂子们自便,她则去了她说好的地方等小鬼和儿子过来。
她刚在去往祖母院里的曲廊下看了会夜景等了一会儿,德王就带着他们儿子过来了,人一到,宋小五伸手去接了坐在父王手臂上的儿子,小世子带那群表兄弟妹玩得累了,这时也不抗拒她的手,被她抱过去后就靠向了她的肩膀。
宋小五亲了亲他的发心,双手抱着他转了身。
德王过去亲她的脸,宋小五感觉到那温度,回头看了他一眼。
德王在她的眼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不由笑了起来。
见他笑得傻呼呼的,一如当年,宋小五菀尔,收眼抱着儿子往祖母的院里走去。
为了保持这份感情的单纯度,她不断在调整自己的脚步,但值得。
宋小五走后,因时辰还未太晚,宋家的媳妇们没有立即离开婆母的房间。
因宋家宋张氏的管家方法,宋家没有分家,但都是分房住的,各房的小事都是自己处理,就是用膳,宋家也只有每月初一十五一家人一道用两天,另外的时间都是各家管各家的,宋韧张氏身为父母,不好自己也分成一道,是以他们带着老师祖跟着大郎他们这边一道吃饭,长子孝母,天经地义,但也因此,大郎这一房长房是要跟父母这边亲近得多,不能天天侍候公婆,郑氏和白氏只能自己多往婆婆面前跑几次,尽尽孝心,是以她们刚才被婆母叫来了就马上过来了,这下小姑子去了也没走,想侍候婆婆洗脚入睡后再走。
两个弟媳妇不走,应芙就更不会走了,正好她也有话要跟她们要说。
不过侍候婆母洗脚入睡的时候她没有提事,之前就已惹婆母不快了,再提她怕婆婆跟她分心。
等婆母入睡后,三人一道出了门离去,应芙就跟婆母住一个院子,住的另一边主厢房就在对面不远,但她没有马上回去,而是说要送两个弟媳出门。
宋家妯娌和睦,大嫂是个大方大度之人,对弟媳妇们也是爱护有加,有什么好的都往她们房里送,这下提出要送她们,郑氏白氏福身道了谢,推拒了两句还是应了。
说起来,郑氏跟着四郎一直随着大郎转战青州各地为民排忧,她跟长嫂理应要比三嫂跟长嫂亲近一些,但郑氏不知为何老跟大嫂隔着一层,反倒是回了家中后,三嫂跟长嫂一见如故,感情上比她要亲近得多,郑氏见状也有意讨好过长嫂,长嫂起初有诧异但也欣喜地接受了她的亲近,但郑氏还是忙,又无法老是跟随在长嫂身边,长嫂有事叫她过去商量就过去,于是这妯娌之间一度热络的感情又因她几次的不便前去赴请又隐隐淡了点下来,四郎劝了她一句鱼与熊掌取其一,安心做她自己的事,好好管着他们的小家就行,她便不多想了,一心一意带着自己作坊下的女工做事,如今也看开了,对三嫂和长嫂之间的感情也没以前那么羡慕了。
当然郑氏不羡慕,也是婆婆跟她说过,宽慰过她,让她安心做好自己的事,家里分房而治就是为着大家都方便去做自己的事的。
这时长嫂送她们出门,走到一半郑氏听长嫂提起她娘家前日来人的事,问她所为何事,郑氏没有掩瞒,道:“就是想让四郎跟家里说说话,求个一官半职的。”
“求的什么官职啊?”白氏好奇地问了一句。
“没问,”郑氏摇头,老实道:“我给拒了。”
“唉,官职哪是那么好求的,”应芙叹了口气,“我这边也是,我们家的家风你们也是知道的,我跟弟妹一样,娘家人只要有求的就推了,现在都不知背后怎么个道我不近人情了。”
“那也不能答应,”白氏摇头,“我家就不求,都知道我家三郎的性子。”
白氏说着就掩嘴笑了起来:“呀,我说错了,我哥倒是想求个县令的职,气得我爹来信骂他不肖子。”
白太守护江东有功,碍着他与宋家有亲,他又是个跟宋韧一样见风使舵、口腹蜜剑的厉害人,绝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而且白氏是地方望族,族下人数众多,怕这亲家俩站在朝廷上连手把朝廷搅和得一团糟,控制不住,皇帝没敢把他调回来,但怕有折这功臣的心,就把白氏的哥哥调到了吏部为官,还是身居要位的主事之一,白氏大哥在地方上干得风生水起,不愿意回京来,被他爹撵了回来也是满腹牢骚,没少跟妹夫和妹妹抱怨,而三郎对圣上心里也是意见挺多,这大舅子和妹夫一碰面,简直不要太合拍。
“说起来,我嫂子这次也想来,不过一听说是我们自家人聚一聚,她就没来了,她还想见见妹妹呢,自打上次见了妹妹一眼她就念念不忘,把妹妹当神仙人儿呢。”白氏自打双胞胎儿子身体好了,她身子也缓了过来,看什么都乐观,说起什么事都带笑。
她当她现在得的一切都是她的福报,很是与人为善。
她年纪本小,这乐天的话说来很有几分天真烂漫,应芙喜欢她这个心地善良柔软的三弟妹,但听她这话一出,还是觉得她过于天真了,心里有着几分不以为然。
什么神仙人儿?要真是神仙人儿,怎么连当娘的都怕着她,一点情都不敢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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