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小五被陈家人围着进了陈相府,男丁走到中间就不作陪了,陈光仲上前笑着跟德王妃道:“禀王妃娘娘,下官前面还有客人要招待,就由拙内陪您去后院了,慢怠之处还请王妃娘娘见谅一二。”
陈相仪表堂堂,这翻话由他俯首低头说下来,只见恭敬不见卑微,尤其口气神态还有让人如沐春风之感,不愧乃当朝第一相。
陈相正公清明,乐施好善,在朝廷人缘很不错,很得下官尊崇,宋小五久闻大名,这下亲眼见识到,还颇期待下面陈丞相的表现。
“丞相大人只管去。”宋小五朝人点了点头,双眼在珠帘下平静地看着此人。
陈丞相等了片刻,见她说完这句话看着他一动不动,还当她还有话要说,但不见下文,反倒是他陪着弯腰站着,他立马就道:“那下官告辞。”
“告辞。”
“告辞。”
随着陈相的走,陈家的男丁都跟在他身后跟德王妃行礼作别,一个个都跟在了大步离开的家主后面,眨眼功夫就走了个干净。
宋小五差人一步,等人走完了,才在陈夫人的小意相请下抬了步。
她来得有点早,陈家来的女客都是陈家的亲戚,尚还未有别人,是以宋小五见到了陈相府的一堆亲戚,其中包括陈二夫人和陈三夫人,和她们的娘家人。
陈大夫人占着名份,但不得宠,这是诸多官员都知道的事情,宋小五进了内院后和她说话最多的是陈相的如夫人二夫人,她由着这位二夫人给她介绍着陈府的布局,也不搭话,等人说罢,她朝陈夫人这位原配转过脸去:“相夫人,今日与我作陪的是?”
陈二夫人闻言淡淡地扫了默不作声的陈夫人一眼,这厢陈夫人顾不上她的眼神,忙笑着回了德王妃的话:“王妃娘娘有何吩咐,尽管与妾说就是。”
陈二夫人听着,不自禁地轻摇了下头。
大姐自甘作妾,把自己的身份压得这么低,让老爷如何自处?这么多年也上不了台面,难怪不得老爷的心。
陈二夫人摸得清她家老爷的心,这想得男人的人,就得按他的心意来,替他把事做好了,就是不入她的房他也会尊着敬着她两分,像大姐这种自以为对他好,为人做事却只按着自己来的那套作法,一辈子都得不了男人的心,她占着原配夫人的位置却没有大夫人的气度,出来一次就是丢人现眼一次,摸不准老爷的心思还老拖后腿,当真是惹人烦不胜烦。
“娘娘,您大驾光临,是我们相府的荣幸,您有吩咐只管吩咐我等就是。”陈二夫人在陈夫人的话后笑着被了一句。
如若说陈夫人是一株已近凋谢的花,那陈二夫人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美艳之余还显出了几分端庄,她本是陈光仲下面一个师爷的女儿,送给陈光仲作妾也只是陈光仲诸多妻妾中的一员,但现在她是陈光仲内宅当家的那位夫人,真正的当家夫人陈夫人反倒被荣养了起来,手中一桩事都没管。
陈相也不算宠妻灭妾,见客出门带的都是陈夫人,府里的吃喝穿戴都是由她先挑,才往下分发,逢年过节给陈夫人娘家送的礼都是连车带拖,这外面的人不知道管家的人不是她,都当她是享福命。
但陈夫人是不是享福命,这个不好说。宋小五知道陈夫人这位大夫人的两个亲儿子都死了,现在挂在她膝下的是一个小妾的儿子,这还是挂不是养,人家孩子还被生母养在身边呢,这要是福,那应是让人寝食难安的福了。
陈夫人作为一个失败到连儿子保不住的原配,说句话都要被如夫人补充一句,宋小五不由看了此时苦笑着,因此显得脸更苦相了陈夫人一眼,回头朝如夫人看去,淡道:“相府是如夫人当家?”
她问得平常,被她当着面叫如夫人的陈二夫人微微一顿,方才笑道:“不是的,是我们老爷见姐姐太操劳了不忍,方才令我等为她分忧,这才有了我们这些个人的多嘴,还请娘娘见谅。”
她落落大方,比苦着脸不讨人喜欢的陈夫人更像一个大家夫人,宋小五瞥了一眼这时候低下头去的陈夫人,心道这位陈夫人如果不是出身好,有个当御史大夫的娘家撑着,陈家还得供着她跟她娘家维持着联系,恐怕也是个早死的命。
都这时候了,她还苦着脸呢。
宋小五无意跟她多说,但也不想跟如夫人交手,便与陈二夫人道:“我喜欢清静,就让你们大夫人陪着我就好,你既然要帮夫人分忧,有事只管忙去就是。”
说罢,她往后靠了靠,闻杏忙从丫鬟的提篮当中拿过一个软垫放到了她身后,宋小五半靠好,朝陈二夫人挥了下手,让她带着人走。
“谢娘娘恩典,那我等就不扰您的安静了。”陈二夫人也有事要忙,见德王妃让她走她就干脆起了身,带了屋里的人出去。
“姐姐,为何是大姐陪呀?”一行人还没出门,一个走在陈二夫人身边的美貌小妾就迫不及待地道:“娘娘见着她不会不高兴吗?”
她声音很小,但陈二夫人还是横了她一眼,等到出去了才捏着小妾的脸蛋冷着脸道:“大姐岂容你说道,你仔细小心点,别仗着老爷喜欢你你就放肆,小心我把你的皮都罚没了!”
天真无邪的小妾吐吐舌头,道:“才不会呢,您跟老爷一样疼我。”
小妾对陈二夫人很是恭敬,老爷夜夜宿在她房里,疼宠无比,只恨不能为她摘星星月亮了,但她还是对陈二夫人恭敬无比,在她面前从无持宠而娇的意思,比起对大夫人和三夫人都恭敬,陈二夫人就是嫉恨这小贱蹄子把老爷栓得紧紧的,但对她的尊敬还是受用的,老爷爱的人都敬着她,岂不正是说明她在这个家的地位?是以她嘴里说了两句重话后摇了摇头,也不说她了。
陈三夫人见她们又搅和到了一起,脸上带着浅笑,对她们熟视无睹带着她的人从另一条岔道离开了。
陈二夫人看着,心中冷哼了一声,这原氏不过是仗着有个当才人的姐姐,等哪天她姐姐不得他们家珍妃娘娘的宠了,看她在这个家怎么横!
陈三夫人原氏是陈家送进宫的娘子、现为宫中四妃之一的珍妃的身边人,很得珍妃的看重,要说珍妃最初的得宠跟原氏分不开关系,原氏因此在陈家颇有一些地位,这厢她不吭声从招待德王的千芳园出来,前去了府中离前院近的春芳阁坐着,没多时,她就听到丫鬟来急报,说宫里的珍妃娘娘得圣上特许,从宫里回来给老爷贺寿来了,原氏总算等到了她想要的消息,忙站起让丫鬟整理了她的圆舞仪容,匆匆往前去迎人去了。
宋小五正跟陈夫人不咸不淡,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时,就听外面人来报,说家里二娘子回来了,老爷请夫人一道过去见见二娘子。
二娘子是陈夫人的女儿,但也不是亲的,她另有生母,是养在陈夫人这位大夫人膝下的女儿,而她现在是皇宫里一后两贵妃下面的的四妃之一,身份尊贵,陈夫人这位嫡母现如今被下人叫走去见庶女,宋小五见这位大夫人得了报就起了身,朝她告了个罪就急步去了,不禁笑了起来。
还是来报的老婆子见她轻笑出声,犹豫了一下方道:“夫人跟我们二娘子好久没见了,思女心切,有失礼之外还请王妃娘娘不要见怪,老奴婢是相府的老人,在此恭听着您的吩咐。”
宋小五贵为当朝皇婶,现在陈家的大夫人为着一个当皇妃的庶女抛下当朝皇婶去迎人去了,来了个老婆子听吩咐,陈府用苦瓜夫人打的宋小五一手好脸,宋小五笑意吟吟朝老婆子看去:“正好,我也没见过珍妃,她们母女要是述完情了,让这位珍妃娘娘过来见见我这个当长辈的。”
“是。”老婆子想不出推拒的话来,只得应了一声。
“您老不去?”老婆子说完也不动,闻杏眼神冷冷地朝她看去。
“诶,诶,诶,这就去。”老婆子有内宅里的能耐人,但她以往的万般冷耐在这一府气势不凡的人面前施展不开来,心里叫苦不迭,只得弯着腰躬着背退了下去。
一退出门,她这才发觉背后出了一声冷汗,不知为何她心里慌得很,这时候她了顾不上多想,撒开腿就往前面跑去。
她走后,闻杏靠近他们王妃娘娘,在她身边轻声道:“陈家这脸下的有点高明,您的意思是?”
闻姑姑跟她跟得久了,一个处变不惊做事周全,淡雅从容的女子也变得杀气腾腾了起来,宋小五朝她靠近了一点,嘴角含笑道:“下点狠招无妨。”
闻杏会意,便朝身边杨柳道:“你前去吩咐清明大人,说他去陈相大人那边去请珍妃娘娘,就说德王妃在后面等着见小辈。”
杨柳福身,路过闻姑姑的时候她定了下步子,闻杏探身在她耳边留了句话:“最好是当着前来的客请。”
“是。”
杨柳带着人前去没多久,又急步走了回来,沉着脸跟他们王妃娘娘禀道:“回娘娘,珍妃娘娘那边因家陈老夫人见到孙女情动哭昏了过去,珍妃娘娘正在她身边侍候,他们正让陈夫人过来跟您请罪。”
宋小五闻言,支着脑袋的手指轻敲了脑袋两下,就回头跟闻杏说:“那我们先知道了,还是先过去看看陈老夫人罢,刚才都没见到她,正好我也去看看她老。”
说着她就起了身,不等在厅内侍候的陈家下人的反应就往门走了去,她走得看似不紧不快,但出门走了一大截,才碰到慌然的陈夫人,脸冒大汗的陈夫人一看到她,就失声叫道:“王妃娘娘,得罪了。”
宋小五没停脚步,路过这位大夫人的时候,她顿足了一下,深深地朝陈家那狼狈惶悚的大夫人望去,扔下了一句话:“你是怎么忍得下的?”
她是怎么忍得下一家大小把她当狗戏弄利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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