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仙山阴气森森。
崔承佑将陈君羡和张勤护送到山脉边缘地区,便告辞先行离开了。
陈君羡东张西望了一下,并未感应到诡异气息,他侧头看向张勤,“张先生,那恶鬼在何处?”
张勤神情变得有些古怪,他明明皱着眉头,脸上却在微笑,“那恶鬼尤为狡诈,喜欢附在人身藏在村落,待到无人发现之时,便会偷偷把人抓取食肉喝血。”
陈君羡感到有点奇怪,“那恶鬼不是拥有元婴期的力量吗?为何还要多此一举依附在人身上?”
“这我就不知晓了。”张勤依旧笑着摇头。
陈君羡眉头一蹙,“张先生,你为何发笑?”
张勤的神情明显有了变化,恢复了先前状,“我没有发笑呀,倒是华解元你为何在笑?”
我在笑?
我特么面无表情好吧!
陈君羡立刻意识到他们可能着了恶鬼的道。
鬼和散仙虽说都是人类或者修士身死之后的产物,但这是两种不同的“生灵”,或者说,鬼的能量属性与世间一切正常修炼的都不同。
它可以悄无声息地影响一个人的神志,尤其是那些强大的恶鬼,更是连修士都能致幻。
一旦修士真的被鬼迷住,不仅生不起反抗,甚至有可能会自我了结。
“哼!”
陈君羡冷哼一声,立刻观想了王灵官。
轰隆,一尊金甲红袍的王灵官神像蓦然浮现在他和张勤意识当中,荡漾起一股浩大念头。
下一秒钟,一股阴嗖嗖地凉风好似被猎人弓箭射中了一般,发出“滋”地一声惨叫化作青烟。
张勤宛如大梦初醒,大叫了一声:“我的妈呀,着了恶鬼道了!”
陈君羡眼睛眯了眯,看向前方山脚处的村落,“走,去前面看看。”
似乎被恶鬼暗算让张勤脸上有点挂不住了,他颇为尴尬地跟在向前疾行的陈君羡身后,解释道:“这恶鬼着实厉害,不愧堪比元婴期,哪怕我金丹期后期都没发现来到此处被算计。”
陈君羡脸色凝重道:“此鬼确实有些蹊跷。”
他还有一句话未说出口,那就是他和张勤神魂都附体境,照理说哪怕是阳神对他们使用幻术都应该有所察觉,但偏偏先前那恶鬼的幻术,陈君羡居然毫不知觉。
这就好像春雨润无声。
又或者,好像灵魂深处受到了某种诡异影响,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们自己意识中幻想出来的。
张勤兴许是刚吃了亏,有些怕再着恶鬼的道,他叫住陈君羡,道:“华解元,稍候片刻。”
陈君羡停下脚步侧头看去,“怎么了?”
张勤从腰间取下一布囊,从中掏出四片柳叶,“先用柳叶开天眼再说。”他颇为自豪地介绍,“这些柳叶都是我精心培育的柳树摘下,每一片都一样大小,采下之后又立刻泡在清明当天产出的露水中,这才拥有了短暂开天眼之能。”
阴阳术本身就是道教分支之一,虽不怎么入流,但某些时候确实能发挥出意想不到的作用。
陈君羡刚才着了恶鬼的道,此番当然没拒绝的道理,他接过柳叶,“如何使用?”
张勤将两片柳叶贴在眼皮一擦,“如此行事,便可。”
陈君羡有样学样擦拭了一下眼皮,随即他就感受到一股奇异的感觉,自己的眼睛好像冥冥之中勾动了什么力量,随即,他就看见万仙山靠近村落那一座山头上阴气弥漫。
并不怎么浓烈。
“嗯?”张勤疑惑不解地看了看山上,“那恶鬼堪比元婴期,照理说阴气浓烈不已,为何山头……不好!”他深吸了一口气,“这恶鬼恐怕是真的俯身在人身上被掩盖了阴气,若是吾等不尽快将其降服,恐方圆数里生灵涂炭!”
陈君羡问道:“那恶鬼俯身在人身上,我等开了天眼能看见否?”
“很难。”张勤一脸懊恼道:“可惜我那罗盘昨日降服一头雷鬼时被其用雷电毁坏,否则倒是能快速分辨出鬼。”
陈君羡想了想,“先去前面村落看上一看,若是发现不了再想办法。”
“也只能这样了。”张勤无奈道。
……
这是一座不算太大的村落,看屋子约莫三五十家,周围全是高墙、树林。
在门口石碑上写着“小桥村”三个红色大字。
石碑旁边一八九十岁老丈坐在太师椅上拿着蒲扇,眼睛不停看向村外,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虽然大晚上这老丈坐在村口确实有些诡异,可陈君羡和张勤开了天眼并未在老丈身上发现阴气,想来可能在等人。
陈君羡又凭借强大的目力朝着村落里面望去,发现这村落不知道今天是不是有喜事,几乎家家户户门口张灯结彩,屋檐下悬挂着红灯笼。
不时还能看见几个大头幼儿嬉戏奔走,以及正在端盘子上桌大人们的呵斥。
气氛十分喜庆。
陈君羡确实没看出什么不妥的地方,可张勤刚才说那头恶鬼有可能俯身在村落某个人身上,他在观察片刻之后,只好上前走到老丈旁边,作揖行礼道:“丈人,你为何夜间坐在村头?”
闻言,老丈忙作揖回礼,“复小官人,老拙孙儿今日娶亲,这新娘子迟迟未到,故而坐在村头等候,若是看见轿子好提前知会迎接。”
陈君羡惊奇道:“这结婚成亲寻常人家都是黄昏时候迎新娘进屋,为何尔等夜间娶亲啊?”
老丈笑道:“刚不是和小官人说了么,我孙儿前去迎接迟迟未归,想来是路途遥远,未能在吉时赶回村子里来。”
陈君羡确实在老丈身上找不到任何破绽,对方说法也过得去,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问什么。
张勤索性站在那边未吭声。
倒是老丈再次搭话道:“二位,赶路?”
“嗯,进京赴考呢。”陈君羡随口回了一句。
老丈摇着蒲扇再次笑道:“这眼看就要子时,赶路怕是不合适,要不这样,正好今日我孙儿大婚,二位远来是客,进去喝一杯喜酒如何?”
陈君羡正愁不知道找什么借口光明正大进去,眼看对方主动邀请,便道:“那唠叨了。”
“不碍事。”
老丈朝里喊道:“二郎,有贵客,速速迎进去。”
“诶,爹爹,我这就来。”
片刻之后,靠近村口那户草房里钻出一二十四五岁男子,他快步走了上来,笑容可掬对着陈君羡和张勤道:“两位,跟我先入酒席吧。”
“善。”
“打扰了。”
陈君羡和张勤一前一后回应。
两人说着就跟在青年男子身后朝里走。
边走之时二人神识交流。
“张先生,有没有发现蹊跷?”
“看不出任何阴气。”
“我倒是看出一些不对劲儿。”
“哦?如何不对劲法?”
“这老丈眼看都八九十岁了,而他家二郎居然才二十四五岁?也就是说,老丈六十余岁才生的这二郎?”
“呀!还真是如此,山野农夫六十余岁生子?不合常理啊!”
两人交流之间已来到里面第七间屋子,这里宾客成群高谈论阔,不时发出嘻嘻哈哈,的确很符合娶亲氛围。
只是陈君羡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当自己和张勤踏入屋子内,有无数双眼睛看过来,明明这群人都没看他。
更诡异的是,那二郎带他们入了酒席之后,居然没有跟同桌人介绍。
正当陈君羡有所疑惑,屋外突然敲锣打鼓声响起。
老丈大嗓门声传来,“新娘子迎回来了!”
陈君羡不由朝外看去,他犀利的目光穿破层层阻碍看到了远方。
在村头外面是一条十分静谧的小路,照理说这个季节,晚上应当有虫鸣声,然而此时那头小路安静的可怕。
不仅如此,天上的月亮不知什么时候被一团乌云遮住,哪怕陈君羡和张勤坐在灯火通明的屋子里,都有一种黑漆漆的错觉。
突然,一阵阴风吹过!
片刻之后,陈君羡看到前方来了一支迎亲队伍,队伍前方是几个穿黑衣的男子,行为木讷,眼光呆滞,似乎提线木偶一般敲锣打鼓着。
而在队伍中间是一顶红彤彤地轿子,风一吹,轿子帘布被吹开,里面坐着一盖着红布头的新娘子。
咦?
新郎官人呢?
陈君羡眨了眨眼睛,侧头看向张勤,“张先生,现在什么时辰了?”
张勤同样在盯着轿子看,他已经眯起了眼睛,“正好子时!”
陈君羡哑然失笑,“果然。”
张勤同样冷笑了一声,“原来那恶鬼俯身在新娘子身上了,怪不得我说开天眼发现不了。”
“非也,非也。”
陈君羡站起身摇着头说道。
张勤愣了一下,“什么非也?”
陈君羡没做解释,只是看着村外。
不多时,轿子被抬进了村子里,来到他们屋前。
新娘子被人搀扶下轿,她一步三扭腰来到里面,居然径直来到陈君羡和张勤旁边,然后旁边马上有人递了一杯酒给她,又凑到她耳边似乎在说什么。
末了,新娘子会意,她红盖头都没掀就拿着酒杯对陈君羡和张勤款款欠了欠身子,“二位官人,今日是小女子大喜的日子,两位既然远道而来,何不和奴家喝上一杯?”
“呵呵。”
陈君羡发出轻笑声,指了指新娘子和几个跟随进来的轿夫,“尔等破绽也太多了,脸色苍白、不苟言笑就算了,双脚竟然没站在地上?”
众人低头一看,可不就是这么回事么!
一同进来的老丈、二郎等人吓得战战兢兢,全都撒丫子夺门而出了。
新娘子见状冷笑一声,说道:“你喝了这杯酒倒没什么,居然还敢拆穿姑奶奶的身份?”
言罢,她浑身红妆爆裂,露出满是驱虫的脸庞,两只俏手蓦然间也升腾出锋利如刀般三尺长的指甲,直接朝着陈君羡扑去。
陈君羡都没动手。
那张勤便口中发出霹雳声,下一刻一掌拍在鬼新娘的天灵盖上。
鬼新娘惨呼一声化作阴风散了。
几个鬼轿夫似乎也被张勤凶猛的手段吓着了,嘎吱怪叫一声急速朝外飘荡了过去。
“哪里跑!”
张勤当下就要追。
陈君羡却一伸手拦住他,“莫追。”
张勤不明所以,“恶鬼现身何不赶尽杀绝?”
陈君羡依旧没有解释,只是自顾自坐在那边。
或许是看见恶鬼逃了,老丈和二郎等数十名宾客全都颤抖着双腿走进来。
老丈一进来就惊呼道:“感谢两位先生替我村赶走恶鬼,二郎,快快给二位先生斟酒,老拙要好好感谢下。”
“好的,爹爹。”
二郎赶忙上前来到桌子边上,拿起酒壶就给杯子里倒酒,待到倒满之后,他一手持一酒杯分别递给陈君羡和张勤两人,“两位先生请用酒。”
张勤见到恶鬼被赶走,到也没多想,拿起小酒杯就要喝。
谁知就在他接过酒杯的一瞬间,陈君羡突然一拍桌子,大喝道:“好你个狰狞鬼,死到临头还敢戏耍你家华爷爷。”
“啊?华解元,你这是作甚?”张勤一脸懵逼地问道。
老丈也一脸委屈道:“先生,你在说什么?”
被季晟抓住右手的二郎更是哭丧着脸道:“先生,松手,痛!痛!”
陈君羡也不答话,直接大药之力灌注全身,轰隆一声,一道巨鸣响起,下一刻他的身躯迎风便涨,瞬间化作一身高四五丈高下、蓝面獠牙吃法狰狞的恐怖模样!
整个村落的空间一震!
这尊狰狞法身一显现,浑身立刻冒出无穷无尽的蓝色火焰,火焰烧到哪,那里的景色就开始崩塌,瓦解!
转眼间,蓝色法焰就铺天盖地将整个村落上上下下覆盖!
巨大的焰浪冲刷着一切,眼前景色也在不断变换。
几个呼吸之后,什么房屋、村庄都不见了,转而代之的是数百个圆鼓鼓立墓碑坟头!
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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