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
陈君羡眼巴巴地看着江询。
“要说这件天大的案子,首先要从前朝说起。”江询一撩衣摆,站起身来双手负在背后,破似说书人。
陈君羡不解道:“前朝?”
“没错。”
江询踮着步子,嘴里却没停,“拙荆经过十几年的追查,偶然间发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线索,那就是那些血水当中都有一点绿色光华。”
这是至关重要的线索!
陈君羡立马变得认真起来,一言不发地竖耳倾听。
“那绿色光华本没有什么,毕竟很多功法释放出来的能量都是绿色。”江询忽然停了下来,面色变得严肃起来,“但是,拙荆偶然间沾上了那绿色光华,当时还没什么,夜里回到家之后就昏迷不醒,我请了城中名医前来医治,却被告知中了剧毒,若是不能三天之内解毒,就会暴毙而亡。”
解毒需要对症下药。
如果没搞清楚什么毒,哪怕再厉害的名医也不敢贸然下药。
陈君羡深知这个道理,不过他确实好奇,“后来怎么办的?”
“刚开始我们也没有头绪,眼看着三天期限快到,我当时心里急啊。”江询一回想到此事,脸上还露出焦急的表情,可想而知他和江赵雯夫妻情深,“后来我偶然间想到先祖曾和江家村土地有过一些情谊,便带了祭品回到祖宅,祈求土地公指引明路。”
陈君羡没说话安静听着。
江询继续说下去,“或许是看在先祖的面子上,土地公还真显灵了,他老人家给了一株剧毒的绝命草,绝命草哪怕是元婴期修士服用了也必死无疑,我当时还以为土地公在捉弄我,可眼看第三天来临,我只能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把绝命草给我夫人服下,结果她真的醒了!”
陈君羡隐隐猜到了什么,脱口而出道:“以毒攻毒?”
“对。”江询露出赞赏的神色,“我夫人醒后也是这么说的,于是在她修养的两年时间里,她翻阅了大量关于以毒攻毒的书籍,最终大致确定了她中的是什么毒。”
陈君羡问道:“什么毒?”
江询露出凝重的表情,说了三个字,“飞天蛇!”
这玩意陈君羡还是第一次听到,哪怕他在定远宫好几年,翻阅过无数古籍,也有《御灵宝典》这样的修真界百科全书,但他真的不知道飞天蛇是什么东西。
幸好江询主动解释了,“飞天蛇是西边夏朝百毒山特有的凶虫,它虽然只有一尺长,但若是元婴期修士被咬伤一口,就算不死也得修为大损,乃是天下十大毒物排名第二的凶虫,传闻之中飞天蛇的毒无药可解,只有凭借高深修为才能抵挡住毒性,土地公给的绝命草居然能解这个毒是我没想到的。”
陈君羡知道快说到重要的地方了,索性没在开口打断,任由江询说下去。
“飞天蛇本是西夏特有的凶虫,忽然间蛇毒出现在我朝,拙荆就感觉有些蹊跷了。”江询紧锁着眉头,“后来她查阅了很多记载,终于在一本看似荒谬不羁的杂谈中找到了蛛丝马迹。”
他停顿了一下,“那本杂谈中记载,前朝……也就是后周,有一个专门修炼毒功的教派,唤作灵药宗,这个教派虽然叫做灵药宗,但实际上个个都是靠着剧毒修炼邪功,释放的真气、丹母之力或者大药之力乃至元婴之力,都带有不同的剧毒。”
陈君羡愣了一下,“不同的剧毒?”
“嗯。”江询点了点头,“修为低的毒性比较浅,而灵药宗金丹期的修士,正是吸收飞天蛇毒液和其他毒性差不多的毒物,再配合大量精血镇压那恐怖的毒性,所以想要修炼灵药宗邪功,必定手上沾满鲜血,正因为如此,灵药宗据说只持续了两百年就被正邪两道修士和后周朝廷派兵联手剿灭了。”
陈君羡哑然失笑道:“一个邪道教派混到同样邪道都要铲之后快,那一定引起了众怒。”
“确实如此,因为用修士的精血镇压毒性更好,所以灵药宗往往会袭击落单的修士,不管是正道还是邪道,这才引起了众怒。”江询肯定了陈君羡的猜测,“只是那灵药宗被铲除数千年之久,照理说无迹可寻,但拙荆认死理,她又花了十来年功夫,这才又发现了一条至关重要的线索。”
陈君羡忙问,“什么线索?”
江询嘿了一嗓子,“我朝开国之时有一位将领唤作张光翰,他当初凭借一身毒功让妖国吃了不小的亏,一开始谁也没注意他修炼的是灵药宗功法,直到太祖爷刚刚登基没几年,那张光翰某一天晚上突然暴毙,太祖爷让仵作去尸检,才发现张光翰浑身都是血尸之毒。“
不是在说飞天蛇剧毒吗?
怎么又扯到血尸之毒去了?
陈君羡听得都有些迷糊了,不过他知道江询不会无缘无故这么说,便按耐住性子听了下去。
“血尸之毒便是灵药宗化神期以上修士才能修炼的毒功!”江询斩钉截铁道:“而拙荆又发现了飞天蛇毒,那么,凶手的身份也呼之欲出了!”
陈君羡急不可耐道:“是谁?”
“和张光翰将军有关的人。”江询道。
你这不是废话么。
陈君羡都要被气笑了。
“但张光翰将军因为修炼邪功,并没有后人。”江询叹气道。
陈君羡晕了,“没有后人那是谁?”
“他的仆人和部下都有可能。”江询眯了眯眼睛,“经过拙荆不懈的调查,终于知道我江贯县有人的先祖曾在张光翰将军府中做过几年的仆人,这个人唤作宁轲,当时我夫人还不太确定是不是此人,直到在青牛镇死亡名单上看到宁轲二字,她才确定必是此人。”
陈君羡一听就懂了。
正好是青牛镇的人,先祖又是张光翰将军的仆人,结果还在死亡名单上,不用说也知道这人畏罪,制造出死亡假象。
陈君羡追问,“宁轲在哪?”
“具体地点不知道。”江询摇了摇头,“不过拙荆大致能确定此人隐藏在福禄山附近。”
又是福禄山?
陈君羡都觉得自己和那边有缘,他忍不住道:“既然知道此人藏在哪里,尊夫人为何不上报州衙?”
江询沉默了一小会儿,这才说道;“那边是金翅云鹏大王的地盘,这大王在朝廷报备过,除非朝廷有令,否则州衙不允许派兵前往,而张光翰将军修炼灵药宗邪功本就是一件天大的丑闻,朝廷早就禁止私下谈论,所以……”
陈君羡听懂了,这个调令朝廷不会批的,这么一来,没有朝廷调令,州衙不可能派兵前往,若是想要独自前往,还要冒着得罪金翅云鹏大王的风险。
金翅云鹏大王可是元婴期的妖怪,一般人谁敢去得罪啊?
但陈君羡还真不怕,他和金翅云鹏大王有过一面之缘,对方也挺巴结自己,他觉得这件事十拿九稳了。
然而没想到的是,江询又补充了一句,“宁轲这贼子虽然是金丹期修士,但飞天蛇毒太恐怖,一般元婴期修士如果不小心,都有可能被暗算中毒,华应捕,我是把这件事说给你听了,可不希望你以身犯险,而且想要澄清此案,必须要把宁轲抓住,这又变得难上加难了。”
这倒也是。
如果自己中了这么恐怖的毒,可没有绝命草。
而且活捉一个金丹期修士,绝对比斩杀要难得多。
陈君羡一时间也犹豫了起来,不过他转念一想,自己错过了这次恩正并科,等于错过了天大的机缘,说什么也要拼一把。
“多谢江先生告知。”陈君羡站起身行了一礼,“华某先行告辞了。”
“好,华兄慢走。”江询说着又叮嘱了一句,“千万别以身犯险,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为了政绩和贡献送命不值得。”
陈君羡再次感谢道:“谢谢江先生提点。”
说完,他就告辞离开了。
……
外面。
陈君羡刚准备回衙门找人商量一下。
忽然,他感觉到姓名通被触发,耳边传来江赵雯和江询夫妻俩的声音。
“你都和华玄机说了?”
“这不是你让我和他说的吗?”
“我可没说,真要和他说,我不会自己出面?”
“得了吧,你就死要面子活受罪,如果你真的不想让他知道,为何前几日就把此案细细和我说了,还言明华玄机此人不甘寂寞,迟早有一天会注意到这天大的案子。”
“那我也没让你说,是你自己要和他说的。”
“哈哈哈,为夫当然知道夫人的脾气,你不就是不想让青牛镇两千多个人白死吗?我知道你女菩萨心肠,想借华玄机之手替青牛镇两千多口人讨个公道,行了,我的小心肝……”
后边的话有些恶俗肉麻,陈君羡赶紧停止了姓名通。
听到夫妻俩的对话,他心中不由有些暗暗感慨,江赵雯这人虽然之前和自己有过过节,有时候有些公私不分,但本质上还是尽忠职守,哪怕引咎辞职了,依旧想着替青牛镇死去的两千多个人讨个公道。
陈君羡不由对江赵雯改观了,如今对方又借丈夫之口帮了自己这么一个大忙,他琢磨是不是找机会跟江赵雯和解了。
冤家宜解不宜结嘛。
对方主动示好,自己也没理由一直抓着不放。
陈君羡一边想着一边匆匆朝衙门走去,心里慢慢的又在琢磨宁轲这人。
他觉得,江赵雯无法了结青牛镇这个大案子,绝大程度上是受到金翅云鹏大王的影响,这一关凭借自己和金翅云鹏大王有过一面之缘,应该能够轻易地解决。
那么剩下就简单了。
只需要想办法克制毒功就行。
陈君羡目光微微闪烁,几十万政绩我要了,只要自己能够捉拿住宁轲,凭借几十万政绩,他倒要看看想踩在自己上位的饶川什么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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