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叔没有直接回我,默了会儿,才道,“不可。”
“……”
我怔了怔,“师父?”
“你要怎么朝张君赫出手呢?”
沈叔的声音在幽暗的周围回荡,“是要杀了他吗?”
“我……”
我心下一紧,“这个,当然不会……”
“如果你想让他师父坐不住,就必须要果决迅速的出手,真正的威胁到张君赫的安危。”
沈叔轻声询问,“栩栩,你的双手愿意染上鲜血吗?”
“我不愿意。”
我眼皮一颤,“但这是个机会,如有必须,我会……”
“你是正道的先生啊。”
沈叔叹息一声,“栩栩,我知你对袁穷恨之入骨,为师又何尝不是?你离开镇远山后,为师虽然鞭长莫及,很多事都只能远观,但从中,也看出了张君赫的为人,他虽然是有意接近的你,在紧要关头,却也算是悬崖勒马,对你道清了事实真相,他的确是受限于袁穷,很多事,他也是身不由己,为师就问你,真正要是动起手来,你能下去那个狠心吗,那是活生生的人命呀。”
“我……”
我眼眶酸起,“我可能……我不知道。”
实在是太厌恶当下的处境了,我好似一直被觊觎,被窥探,我的生活完全是透明的,毫无隐私可言,“师父,栩栩只是不想在坐以待毙了,我想做些什么……”
“栩栩,为师知道你痛,可这就是你踏道必须要经历的,你这计划是不成立的,因为你根本就下不了狠心去杀张君赫……”
沈叔清朗的声音微微酸涩,“我太了解你,你这孩子,嘴硬心软,人和灵体终究不同,你面对邪崇,或许会干净利落,面对人,情感确系复杂,张君赫不光是袁穷的人,他还是你好朋友的哥哥,为师要是答应你这个计划,真正到了生死攸关的那一刻,不定的因素就太多了,你一个犹疑,就会令张君赫现存的善念消失殆尽,将他彻底推向邪师的同时,你也会因此魂断终了。”
我睁大眼,“师父,您的意思是,如果我没有杀掉张君赫,就会被他反杀?”
“栩栩,你的心远没硬到自己所想的程度。”
沈叔闭着眼,声音却是深深的无奈,“孩子,不要做傻事,若我是你,倒是可以试试交下张君赫,路程太长,若是想走到最后,多个朋友,远比多个敌人要好。”
“可他是袁穷……”
“他也不想和袁穷有关系。”
沈叔慢悠悠的打断我,“这些话,是张君赫早早就和你聊过的,记住,不管他是谁的人,就冲他在关键时刻救过你的命,就说明他有心向善,一个人,选择不了出身,但可以选择前路,而你,万不可弄巧成拙,将他在犹疑的时候彻底推入袁穷的身侧,栩栩,记住为师的话,最高的道,是善德。”
我跪在那周身僵硬,手紧紧的攥成拳头。
“栩栩,我知你不想配合他去演戏,他求得是短期安稳,而你怕徒生事端,但你要知道,为师的道行也需要时间去恢复,缓些时日,对你我都有益处……”
沈叔的声音在空间里缓缓飘荡,“收你为徒后,我曾说过数次,你资质平庸,可你从未令我失望过,这一次,亦是如此,司马迁的《史记·高祖本纪》中,刘邦曾说过三句话,你好好想想吧。”
“师父……”
沈叔头顶的光耀灭了,周围一片漆黑,我跪在不着边际的昏暗中,双眼一片茫然。
刘邦?
‘夫运筹策帷帐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吾不如子房;镇国家,抚百姓,给馈饷,不绝粮道,吾不如萧何;连百万之军,战必胜,攻必取,吾不如韩信。此三者,皆人杰也,吾能用之,此吾所以取天下也。项羽有一范增而不能用,此其所以为我擒也。’
如果说运筹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我比不上张子房,治国不如萧何,带兵打仗不如韩信,这三人都是人中豪杰,我能善用他们,这就是我取得天下的原因,而项羽有一个范增却不去用,这就是被我捉拿的原因。
我垂下眼,唇角溢出一丝苦笑,师父是想我将张君赫彻底从袁穷身边拉开是吗?
因为我资质平庸,踏道比不了太多人,我需要的是朋友,而不是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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