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69
沈昭拖着疲惫的身子往外走,忍了很久的眼泪这一刻再也忍不住了,泪雾朦胧了眼眶,远处的路灯变得潋滟模糊,她看不清,逐渐哭出声音来,断断续续的。
她觉得好累,从来没有这样的累,像是被掏空了身心。
她被骗了一切,连心也失去了。和思尔分手,父亲病危,她以为自己已经身处地狱,可上天和她开得玩笑似乎还不够,要将她打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连人心也不可靠,曾经说的约定全都落空,她明明打算倾覆所有去爱那人,可却在这样的关头,给她迎头一击。
沈昭停住脚步,身子渐渐滑下去,她蹲在路边,抱住双膝埋头隐隐哭泣,两肩抑制不住地发颤。漆黑冰冷的夜晚,她不知道还有哪里是她的去处。
她怎么就将自己弄成了这样……
身上的手机忽然响起铃声,在寂静的深夜里显得清晰萧瑟。
沈昭忍住抽噎的哭声,掏出手机,是医院的电话。
她擦干眼泪,慌乱接通,急急道:“喂。”
“是沈重华的女儿吗?”那头环境嘈杂,声音急促。
沈昭心里砰砰地,站起身说:“我是。”
“您父亲病危,家属尽快过来签下病危通知书!”
声音宛若震耳欲聋,沈昭一下子耳鸣,天旋地转。
电话挂断,她浑身慌乱地唇瓣都在颤抖,漫天昏黄的路灯光亮照过来,她脑子一阵眩晕,顿时不知所措。
去医院……
慌乱地在路边招手拦车,可越是着急,越就一辆车也没有。
眼泪不受控制地从眼尾飞出去,冷风吹在她脸上,像被刀隔开一样疼。
突然一辆车开至身旁,沈昭愣怔,抬眼看见车内的人。
宋泠:“上车。”
沈昭怔怔抬眼看她,踌躇几秒后,拉开车门上车。
宋泠轻轻凝眉,瞥见沈昭慌张神色,知道她是刚刚接到了医院的通知。
所有事情一齐涌上来,她慌乱地连安全带都忘记系上。
宋泠伸手过去,沈昭下意识浑身颤栗,她抬眼盯着她,眼睛里带着警惕。宋泠手停在半空中,没有再向前,只轻轻提醒她:“安全带。”
沈昭这才反应过来,匆忙扯过安全带系上,她手指慌张地颤抖,那卡扣插了半天才插上。
宋泠按住她的手,心疼地说:“昭昭,不会有事的。”
只一句话,眼泪再次迷蒙上来,模糊了她的双眼,她垂着眼眸,眼泪啪嗒一声,滴落掉下来。
“走吧。”声音里满是沙哑与无力,沈昭抽出手指,慢慢道。
宋泠轻怔片刻,随即收回手,脚踩油门,往医院开去。
一路上,宋泠将车开得飞快,车厢里寂静,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半小时后,车子开到医院门口。
沈昭解开安全带,拉开车门就冲进了医院。
到了住院部,才知道人已经被推进了抢救室。
护士是新面孔,询问过后,她拿了病危通知书过来,叫家属签字。
沈昭低头,望着那张纸,用尽所有力气才终于抬手接过,声音哽咽问:“为什么会这样?”
护士道:“骨穿的残留指数太高,肿瘤细胞增殖失控,早已经在造血组织中大量增殖累积,抑制了正常的造血功能。”
沈昭紧紧攥住那张纸,仿佛那是催促她父亲性命的命符,只要她不签,她的父亲就不会离开她。
“没有办法了吗?”沈昭泪眼模糊,连声音开口都带着哑然。
护士也面露沉重:“你父亲去年年底做的骨穿情况就不好,正常骨髓移植成功的手术,骨穿的残留指数是零,现在已经到了2,肿瘤细胞扩散得太快,医生们也没有办法了,现在如果强行回输促排,人可能……明天就没了……”
护士没有再继续往下说,沈昭几欲站不住,宋泠扶住她的肩膀,紧紧撑住她。
沈昭低头,看着那张她连看也不敢看的病危通知书,一遍遍地说着:“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呢……”
撑着所有的力气,签完那张纸,沈昭就一直守在手术室前,她蹲坐在那墙角,怕挡住来来往往的人,一个人小小巧巧蹲在那里,仿佛被全世界都抛弃了。
宋泠陪在她身边,一直到了凌晨,手术室的灯才熄灭下来。
医生从手术室内出来,沈昭听见声音,连忙起身,她坐得时间太长,腿脚发麻,起来的一瞬间身形踉跄,宋泠连忙拽住她,才没让她跌到。
“医生,我爸爸……他怎么样了?”沈昭冲过去,仓惶问道。
医生摘下口罩,面色沉重说:“走一步看一步了,家属要随时做好准备。”
“为什么?为什么我从来不知道,他的骨穿有残留……”沈昭双眸通红,她追着问。
“昭昭,阿泠!”突然走廊另一头传来叫声,宋泠转头,看见孟雨南和尤欢正朝着这边跑过来。
孟雨南和尤欢收到医院的通知,连忙赶了最近的航班飞过来,下了飞机后就直奔医院。
孟雨南走到沈昭身旁,看见她红肿的眼睛,愣了片刻才说:“叔叔的骨穿之前是有残留,是他说不要告诉你,后来我也用了靶向药抑制肿瘤细胞,可效果都不大……”
沈昭紧紧咬住唇瓣,身体慢慢滑下去,她蹲在那里,双手捧住脸庞。
从一开始,父亲就没有打算告诉她,他什么都不愿她承担,也不想她难过,所以就打算一个人默默死去。
可世界上的伤痛哪里分什么早晚,这是一辈子的牵挂,怎么就会因为早晚而少半分。
沈昭埋头,慢慢啜泣,渐渐开始嚎啕地哭出声音来。
她不想失去爸爸,不想失去唯一疼爱她的人……
这个世上,再也没有这样爱她的人了。
再也没有了……
孟雨南眼中也溢出湿润,生老病死是这世上最无力的事情,即便她有天大的医术,也依旧挽救不了。
她转身要回办公室穿白大褂,尤欢站在她身后,孟雨南抬眼撞上她的眼眸,她抬头抹了抹眼泪,刚要开口就听见尤欢轻轻说:“我陪着你。”
孟雨南睨着她,这是她人生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情,她的心情不比沈昭好多少,可这一刻,尽管彼此无言,只一个眼神,她的阿欢就会明白。
这是属于她们之间的默契。
沈昭守在床前,沈父昏迷不醒,脸上戴着氧气罩,随着呼吸急促,面罩上泛起白雾,旁边心电图一直滴滴在响,那是昭示她父亲还活着的唯一征兆。
沈昭看着旁边的心电图,上面心跳血压全都异常,他随时都处在危险之中。
手指紧紧拉住他,一丝一毫都不肯放松。
一夜无眠,宋泠一直陪在她身旁。
这一刻,她甚至找不到任何立场守护她,除了这样静静无言,什么也做不了。
一天之内,她承受得太多,整个人憔悴不堪,脸色难看,嘴角干裂地起皮,连一口水都没有喝。
宋泠见状,转身去倒了杯水,走过去端到她身前。
沈昭两眼无神,只茫然盯着病床上人的脸庞,水杯递过来,她恍惚了下,没有接。
“阿昭……”宋泠倾身,声音沙哑。
话还未说完,沈昭伸手挥开,那杯水就这样被她打翻在地,热水四撒泼在地上,溅到宋泠手背上,顿时红了一片,她微攥了攥手心,那水像是烫在了她心上。
她抿了抿唇,半愣在那里。
病房外,孟雨南听见声音,连忙停下脚步愣在门外,尤欢跟在她身后,见状忙拿眼询问她,孟雨南伸手拽住她,朝她轻摇了摇头,两人没有进去,站在门口。
宋泠擦干手上的水,站在沈昭身后,依旧轻声开口道:“阿昭,去睡一觉,这里我来守着。”
沈昭目光空洞,慢慢垂眸落向空处,怔怔道:“宋泠,你想要什么都好,要当替身,还是要我的命,都无所谓,我卖给你两年时间,现在依旧在约定时间内,但我能不能求求你,你走好吗?”
宋泠双眸通红,她看向身旁人的侧脸。她没有一点神情,一双眼睛漆黑空洞,布满疲惫与绝望,这样的沈昭,她只在当初她和芮思尔分手后的那段时间里见过,她为此患上抑郁症,整日整夜不睡,眼睛肿得像核桃,满眼都是伤痕累累的绝望,她在她眼里,看不到半分活着的希望。
可此刻的沈昭,比之那时候还叫人害怕。
宋泠手指微颤,蹲下来与她持平,双手撑住她的两肩,逼迫她看向自己,她听见自己声音里的颤抖,也许,她也快失去眼前的人了。
“阿昭,你看着我,”宋泠唇瓣也在颤抖,双手紧紧掐住她,“你看着我!对不起!阿昭,我真的没有想过,事情会变成这样,我不想的,我不想失去你,昭昭……”
听见宋泠的话,沈昭眼神里才稍稍活泛,她双眸低垂着,落在那张让她厌恶的脸庞上,绝美容颜,眼尾处也渐渐划出一道泪痕。
沈昭冷冷开口:“你还想要什么?”
宋泠忽然愣住,双手怔怔松开她的两肩,眼泪渐渐止住了,暖气烘干了她的眼泪,脸庞被烘得生疼。
沈昭睨着那张惊慌失措的面容,忽然有一瞬间的快感,这一刻,她只想狠狠伤害她,即便这痛伤她八分,伤自己有十分,可她依旧绝情地对她说:“宋泠,我情愿从未遇见过你,从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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