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闻言皆是一怔,朱标年岁虽小,可是这话语却是有着一些道理的。
就比如他们的师父朱丹溪他的老师有人记得么?拜师早的或许还知道,拜师晚的,谁认识?
第一是去世了,谁还记得?第二是不出名,更没人知道了。
再者说了,这历史上有名的名医,比如扁鹊,华佗,张仲景,孙思邈杏林圣手,谁知道他们的老师是谁?
而无疑,他们都是要远远超过自己老师的。
朱标脸上浮现出笑容,道:“且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丹溪先生他老人家行医一生,就不会犯错么?开出的方子就一定有用?未必见得吧?”
“公子这是什么意思?”一些老先生脸色阴晴不定,你这是质疑我们老师医术不精?凭什么?你怎么敢?
你就算是大帅之子也不行。
说我们老师不行,你让我们这些徒弟的脸还往哪里放?你有种的,别请我们来啊!
此刻一些人已然是吹胡子瞪眼了,若不是朱标是老朱的嫡子,这会儿这些人恐怕就直接拂袖而去了。
即便如此,他们也是要个交待。
见气氛有些僵硬,沐英忙道:“公子年岁尚小,童言无忌……”
“慢着,沐英哥哥,听我说完。”朱标打断了沐英的话语,在这件事上,他不可能服软。
这些名医,脑子里那套陈腐的东西固执的很,非要打碎了不可。之后倒是可以慢慢重建,但首要的,就是将他们脑海之中的东西全都打碎了,然后再谈重建。
“诸位误会我的意思了,方才我所言并非是质疑丹溪先生他老人家,丹溪先生杏林妙手,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实……”
“只是,诸位扪心自问,诸位行医之时,就没有遇到过令自己束手无策的疑难杂症?那丹溪先生难道就能幸免么?他老人家难道说就已经比肩扁鹊华佗,已经穷尽医术之妙了吗?只怕扁鹊华佗复生,也不夸下如此海口……”
而这时,人群之中一人则是声泪俱下,泣道:“公子说的分毫不差,家师晚年之时,我曾侍奉于他身前,就时常听见他摇头感叹,对于一些疑难杂症束手无策,而他时间又不多矣……”
众人此刻皆是沉默不语,实际上朱标说的就是事实,有许多疑难杂症他们遇上了,也解决不了,曾经他们只是以为自己医术不精,若是师父在的话就好了。
或许,他们也曾经怀疑过师父能不能治好这些疑难杂症,但这些,终究是被他们压在心底,而今日,当众呈现了出来。
他们的老师,丹溪先生,也有解决不了的病症……
朱标暗暗点头,刚才说话这人真是给了一个神助攻,当然,就算没他也不碍事,这些名医,诊治的人数不知道有多少,他们自己心里不清楚么?
而一旁的沐英看这情形有些无语了!
你们都是名医啊!
你们的老师是赫赫有名的杏林高手朱丹溪啊!
就被一个不懂医术的小孩子给说懵了?
而这一刻朱标再度补充道:“行军布阵,兵法讲究因地制宜,因时制宜。这一点沐英哥哥想必你深有感受,愚以为,医术也是如此。”
沐英楞了一下,心中也是微微点头,的确,这行军打仗,要是拘泥于兵书,那仗没法打了!
赵括马谡的故事,在话本演义里还是听了不少的。
朱标开口道:“凡病情,必有轻重缓急,视情况不同,用药不同,治疗方式不同,有些可徐徐调理,有些却需要下猛药……”
“而这些不同,却有一点最根本的就在于皆是为了治病救人。所以我说此为医者本心。”
“为医者,因循守旧,踏着前人路行走,固然不错,然却是故步自封,一生难有进展。且前人道路未必正确,踏入谬误之中,也不自知……”
“那公子以为应该如何?”有人迟疑了,朱标虽然不通医术,但阐述的东西他们都懂,也都切身的感受过。
“还是四个字,治病救人。”朱标缓缓伸出了四根手指,道:“不论是先人还是今人,凡从医者,所为便是治病救人,若对病人有利,可帮助病人祛除病患,先人之道,当用。若无利,反倒有害,也自当废除。”
“今人若有法子,治疗病症,不拘泥其法,不拘泥其形,亦可用。”
“就比如砒霜,世人皆知,这是致命毒药,然诸位行医,也该知道,砒霜也是一剂救命良药……”
众人不语,对于这个他们并没有反驳,朱标说的是对的。砒霜的确是毒药,可也要分谁来用,这用得好,治疗一些病症也是行的。
只不过,众人却是不敢去试,因为这其中分寸难拿捏的很,这数量多一丝少一点都不行,少了治不好,多了又会要了病人的性命,渐渐地,也就不为外人道了。
朱标话音刚落,这时,后面一人则是朗声道:“公子年纪虽幼,可见识广博,语义深远,戴某佩服。”
众人听到这声音,皆是不由自主的让开一条道路,一位约莫三四十岁的中年人走上前来,面带笑容看着朱标。
“师弟,你不是去伤兵营为伤兵治伤么?怎么现在回来了?”有人惊诧。
“我回来不过是为了取一些东西……”戴思恭说完,然后看向朱标,道:“却不成想这回来还能听见公子一番高论,真是戴某三生有幸。”
这话说的,令朱标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主要是要脸……
对于自己几斤几两,朱标还是清楚的,自己不过是一个样子货罢了,真到了治病救人的关头,还是要靠眼前这些名医,尤其是戴思恭。
这戴思恭不管是医术,还是见识谈吐,都属于一流的范畴。
“原礼先生。”一旁的沐英也是拱了拱手,对于戴思恭,他还是尊敬的。当日一席话语,戴思恭不避路途颠簸,舟车劳顿,前前后后奔波了一个多月,一力相帮,这份情谊,沐英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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