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当中那间,是他常住的地方,房中除了简易家具,只有一张土炕和一个灶坑
因为查无所获,许奕已打算放弃,却忽然在这时候,屋外阳光照进来,晃得他睁不开眼,不得不用手遮挡。
就在这个瞬间,许奕忽的心生警觉,刚才这道金光,绝不是寻常阳光,而是由金器折射而来。
卢老三家徒四壁,做掮客赚来的钱,只能勉强养活自己,绝没有闲钱添置金器,既然是这样,那道金光从何而来?
许奕心中微动,将叶闻支到屋外,独自在房中寻找,很快找到金器来源,原来在灶坑下,隐藏着十枚萨珊金币。
本来这些萨珊金币,都被灰烬隐藏的很好,却不知道什么原因,有一枚暴露出来,又因为角度奇佳,折射阳光到许奕脸上,这才引起他的注意。
可是很奇怪,卢老三怎会有这么多萨珊金币?
要知道,萨珊金币本是波斯萨珊王朝的货币,后来萨珊王朝被大食所灭,波斯王子卑路斯逃亡大唐。
仪凤二年,高宗助波斯王子重获王位,并欲在波斯设立都督府,但因军队只能到龟兹,不得不就此作罢。
卑路斯复位失败,最终回到长安老死,大量波斯人因此滞留下来,被改称为粟特人,萨珊金币也因此失去流通。
但这并不代表,萨珊金币没有价值,这些金币都是由黄金打造,并还在粟特人中流通,只要去西市兑所兑换制钱,同样还是价值不菲。
一枚萨珊金币,能换一缗制钱。
恍然间,许奕想起数日前,在东市见卢老三时,他正为那个波斯商队做掮客,难道是那个商队给他的?
这也不对啊,就算是他做掮客,也不至于给出十枚金币吧!
然后他又想到,毕胜让卢老三找人,并愿支付十缗谢钱,十枚萨珊金币正好是十缗,难道这是毕胜给他的?
可毕胜是大唐人,怎会有如此多的萨珊金币?总不会是专门兑换,支付给卢老三吧?
重重疑惑接踵而来,更让许奕觉得蹊跷。
“咦,这个是······”
许奕想了很久,都没想出其中关键,正准备放弃的时候,又发现灶坑里面,有半截残缺的黄麻纸,恰好覆盖在萨珊金币上面。
如果不是找到萨珊金币,绝对看不见这半截黄麻纸。
这种黄麻纸色略黄,纸质稍显粗糙,比白麻纸要厚很多,由东汉蔡伦改进而成,是以黄麻、布头、破履为主原料,普通百姓都用得起。
因为黄麻纸的韧性很强,所以不容易被火燃烧,多被用于记载典籍,想必这也是留下这半截黄麻纸的原因。
黄麻纸只剩下半截,已看不出原本大小,却依稀能看见几个字,是用飞白体书写成。
那残留的几个字,分别是“玄”、“业”和“锋”字,其他则已经化为灰烬,什么都看不出来。
这几个字是什么意思?
许奕想不明白,可直觉却告诉他,这几个字非常重要,于是趁叶闻不注意,将其收进了褡裢中,并将那十枚萨珊金币拿走。
“事到如今,卢老三这里的线索,已经完全断了,只找到这十枚金币。”
彼时叶闻正在院外,四处寻找蛛丝马迹,也还是查无所获,可当他听见许奕的话,看到那十枚萨珊金币后,却忽然抖了下眼皮,尽管隐藏的很好,还是被许奕看见。
以至许奕心中微动,难道叶闻知道什么?
“也不算全无收获,至少有这十枚金币,至于其他的事情,回去再想办法吧。“
叶闻很快恢复如常,也不打算开诚布公,这让许奕更加笃定,他肯定发现了什么,只是不愿意说出来。
到底发现什么了呢?
既然他不愿说,许奕也不好追问,只好先回闻香阁,不过回去的路上,许奕却被阴霾笼罩。
如今失去所有线索,毕胜又老谋深算,到底要用什么办法,才能从毕胜的手中,将圣物多回来呢?
不仅如此,他还要防备其他人,尤其是那天在崇业尼寺外,出现的那两个不良人,他们背后隐藏的势力,似乎也是为圣物而来。
那个势力来历不明,必须要有所防备。
思索间,许奕忽然觉得疲惫,除了幼年的遭遇,即便在危机四伏的长安,他也很久没有这种感觉。
而且他总觉得,在这件事情背后,还有更大的阴谋,仿佛有双无形的打手,推动着他不断前行。
但不管怎么样,他现在别无选择,只有全力追回圣物,才能化解眼前的危机,才能把白嫣救回来。
也不管暗中,究竟隐藏多少势力,又有哪些阴谋算计,他已经站在风口上,就只有不断往前走。
一个时辰后,许奕回到闻香阁,看见他和叶闻回来,苏染儿关切道:“你们回来了?事情怎么样,严重么?”
许奕解下障刀,将其放在几案上,又接过叶闻的薄荷卷,稍作沉吟道:“卢老三被人杀死,而且死的很蹊跷,我们的线索又断了,只能另外想办法。“
叶闻也取出一束薄荷卷,放进嘴里轻轻咀嚼:“今天已是腊月二十一,距离岁除只有九天,九天时间来得及么?”
叶闻问出了关键,要想在九天内找回圣物,以长安城的浩大,实在是太艰难了。
哪怕他们明知道,圣物就在毕胜手中,可若毕胜存心隐藏,他们有劲也用不上,只能看着干着急。
却不知想起什么,许奕深深看了眼叶闻,决断道:“时间是有点紧,但也不是束手无策,我准备撒网出去,叫所有眼线盯紧毕胜,不信他没有破绽。”
苏染儿轻点臻首,赞同道:“是人就有破绽,而且他身怀重宝,被几方势力觊觎,绝不会隐忍不出,我们时间不够用,他的时间同样不够用。”
“如果在岁除日,让圣人知道圣物失窃,肯定会雷霆震怒,到时有司彻查下来,任何人在国家重器面前,全都是微不足道的蝼蚁。”
“所以不管他,到底有什么图谋,都会在这几天完成,只要我们盯紧他,必然会有所收获。”
叶闻听出眉目,隐约皱了下眉,又很快舒展开:“这招引蛇出洞很高明,先前我们太过被动,才会被人接连算计,如今我们主动出击,就算暂时不能奏效,也肯定能打他个措手不及。”
既然都没有反对,于是许奕安排下去,将长安所有乞索儿,几乎同时涌进昭行坊,而且肆无忌惮的环绕鱼龙帮。
以至于有人好奇,这些乞索儿是怎么了?
鱼龙帮则如临大敌,以为许奕要打进来,虽说他们是懒散闲汉,欺善怕恶坏事做尽,甚至沾过不少人命,但被这么多乞索儿围住,还是难免瘆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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