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藏书家和书画家陆时化曾经说过说过:"书画不遇名手装池,虽破烂不堪,宁包好藏之匣中,不可急而付拙工。性急而付拙工,是灭其迹也",由此就可看出,如果一幅书画装裱的不好,其严重后果肯定相当严重。
作为装裱行业数一数二的大师级人物,吴润钰虽然已经金盆洗手多年,也没有什么徒子徒孙传承他的绝学,可他毕竟是名声在外,光凭他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亲手装裱的书画,全都是价格不菲的名家真迹,让他在很多字画收藏家眼中具有极大的影响力,所以他可不想因为这幅高仿的《人马图》而名声扫地。
看到吴润钰大发肝火,林熙一时间也没了注意,好在刚收拾好碗筷的陈鹤,在旁边帮腔说了好话:“吴老,这点小事您犯得着发这么大火嘛,人林熙只是想装裱好挂在家里而已,又不是拿出去转手倒卖打你的招牌,再说了,这点关上门的家事,外人还能管得着?”
顿了顿,陈鹤又继续笑道:“要我说句公道话,对您来说装裱只是举手之劳的事情,您要心里觉得裱不了,那不裱不就行了嘛,切记动怒伤肝,还是身体重要啊。”
很显然,陈鹤话中的连消带打让吴润钰的神色缓和不少,他也知道陈鹤说的都是事实,而且也没说不装裱,就是那个邪性脾气上来,连他自己都控制不住自己。
人老了总喜欢要个面子,虽然吴润钰的神色已经缓和下来,可他还是不悦的冷哼一声:“这幅破烂东西生搬硬套,意境全无,价值也就那么回事,现在还拿来麻烦我老人家,可真是划不来的。”
吴润钰所说的划不来,并不是说他自己装裱这幅画划不来,而是指这幅画不值得装裱,众所周知但凡有手艺的大师,基本都会自视甚高,尤其是对自己的看家本领,更是如同神圣不可侵犯,而吴润钰这么多年来何曾裱过《人马图》这样的赝品,对他来说如同一个污点,也就林熙拿来他才会答应出手,如果换做别的任何人来,估计早就叫他连人带画轰出去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已经金盆洗手这么多年,都是行内人尽皆知的事情,人家也不会不识趣上门来自讨没群。
别看吴润钰说话不留情面,但显然已经答应下来,让林熙心中顿时欣喜和激动,他知道自己的目的很快就可以达成,很快就可以借着吴润钰的手,彻底解开这幅《人马图》的真面目。
“爷爷,您的意思是答应了?”
吴润钰不置可否的转身就走,同时在书房中响起他的声音:“把画拿好跟我来。”
看到吴润钰都发话了,林熙自然是唯命是从,他拿起那副高仿的《人马图》跟在吴润钰身后,来到别墅二楼的房间,这间房间十分的宽敞,坐北朝南天光通透,玻璃也都是透明的采光玻璃,让整间屋子显得很是明亮。
而且林熙看的出来,这间屋子应该已经搁置很久,是最近才临时整理出来的,因为他看到很多家具都是灰蒙蒙一片,墙角窗台也都落有灰尘,想必是吴润钰为了给林熙装裱,专门提前收拾出来当作装裱用的工作室。
想到这里,林熙顿时感到暖洋洋的,仿佛寒冬腊月坐在院子里晒太阳一般,同时也对吴润钰有了新的了解:自己认得这个便宜爷爷,虽然嘴巴上面不饶人,可终究还是个豆腐心,否则也不会提前收拾出这间房间来,显然他早已经做好装裱的准备。
在房间靠近窗户的地方,那里有一张半人高下的实木长桌,长桌上面平整光滑,窗外的天光正好能挥洒进来,让实木长桌上面一片光明。
不用想都知道,这张实木长桌就是吴润钰的装裱桌,一张临时代替的装裱桌。
除此之外,在实木长桌上面,还摆放着许多物品,林林总总不下数十件,全都杂而不乱摆放的整整齐齐,给人一种井井有条的感觉,由此也可看出老爷子的名副其实,毕竟“窥斑见豹”不是。
走进房间后,吴润钰看到林熙望着实木长桌,似乎很感兴趣的样子,顿时将之前的不愉快一扫而空,甚至还露出笑眯眯的笑容:“怎么,对装裱这门手艺感兴趣?”
听到吴润钰的话,林熙轻轻点了点头,他笑道:“以前我就听过装裱这门手艺,却从没有亲眼见过,今天还是第一次见到装裱手艺,的确感到有些稀奇。”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吴润钰竟然赫颜悦色的讲解起来:“听过没见过倒是正常的,装裱这么手艺啊,在建国之前本来是很低下的,装裱师傅的地位也同样很低下,就是想混口饱饭都难,造成这个行当的人才极度匮乏,人们大多是只闻其名而不见其人,流传了一千五百多年的装裱手艺,几乎要在那个混乱年代断绝传承。”
“好在后来新中国解放,大大提高了手工艺人的地位,才没让这门手艺彻底失传,但这也是好的方面,因为旧时代的人都喜欢敝扫自珍,让很多独门绝艺失传,直到现在都没能恢复过来······”
说到这这里,吴润钰不无感慨的叹息一声,他的这声叹息,是在为那些独门手艺的失传而感到痛心疾首,而在叹息过后他又轻轻摇头,然后转移话头指着实木长桌继续说道:“光顾说这些没用的,真是浪费时间······你去把画卷摊开放到桌子上,然后再出去打盆水来。”
按照吴润钰的吩咐,林熙将《人马图》的画卷全部打开,平平整整的铺到装裱桌上,然后就离开房间去打水,等到他打水回来后,却看到吴润钰拿着一个强光手电筒,在《人马图》的画卷上照射和观察,似乎是想看出什么端倪一般,然而任凭他观察半晌,却始终没有任何的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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