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炉麝袅青烟,凤帐烛摇红影。
锦绣床帏密密实实地垂下来,将床帐中的风光完全遮住。
帐中一片昏暗,几缕光从帐子的缝隙里照射进来,落在冰白秀美的侧脸上。
“嘶——”景曦睡意未消地睁开眼,抬头时一缕发丝被压住,忍不住轻嘶一声。
她转头,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正靠在谢云殊的怀里,对方中衣散乱,颈边隐有红痕。
谢云殊睁开了双眼。
黯淡的光影里,他秀丽的像是一尊冰雪般的雕像。经过昨夜的缠绵,那双春水般动人的眼睛更是顾盼生情,衬着颈侧锁骨若隐若现的红痕,仿佛刚被景曦□□过。
饶是景曦,也不由得被他的容色恍了一瞬的神。
回过神来,谢云殊正轻声道:“公主醒了?”
如果仔细去看,可以看出他的面颊微泛绯红,似乎还有点不好意思。
“是啊!”景曦淡红的唇角往上一扬,玩味地笑了笑。
她没什么力气,索性保持着倚在谢云殊怀里的姿势,甚至还又往他怀里靠了靠。
一缕属于谢云殊的乌发散落在景曦颊边,她微微偏了偏头,咬住了那缕发丝。
“愣着干什么?”她含糊不清地对谢云殊笑道。
没人敢去打扰公主和驸马,一直到将近午时,守在外面的云秋才听见室内传来景曦的声音。
她推门而入,服侍晋阳公主起身。
或许是因为昨夜刚刚燕好的缘故,云秋明显感觉到,两位主子之间要亲近了很多。似乎一颦一笑间都心有灵犀。
云秋也被这气氛所感染,情不自禁地有点脸红。
待得穿衣洗漱完毕,景曦同谢云殊坐下来用了顿不知是早膳还是午膳的饭,起身道:“本宫先去正院处理事务了。”
谢云殊跟着起身,温声道:“公主也要张弛有度,我听闻公主平日宿在正院时,常有深夜伏案研究公务之举,私以为此举不利。”
景曦笑道:“放心,本宫今晚一定回来陪你!”
此言一出,谢云殊顿时呛住,咳了一声:“公主怎么又捉弄我。”
“这怎么叫捉弄?”景曦眼波一转,笑吟吟调戏谢云殊,“夫妻共眠,良宵燕好,本是理所应当之事!”
她稍稍往前倾身,逼近谢云殊:“还是说,谢公子心中不愿?”
“公主!”谢云殊一转眼见景曦面上笑意促狭,依稀回想起缠绵交颈时的画面,话卡在喉咙里,半晌才低声道,“能亲近公主,是臣的福分——望公主不要再捉弄臣了!”
景曦见他连自称都换成了‘臣’,心知他脸皮薄,存心要逗弄他,淡红唇角一扬,道:“今夜本宫来时,望君挑灯相候。”
“若是我不挑灯相候呢?”谢云殊玩笑道。
一阵淡香扑面而来,景曦附在他耳畔,低声道:“那……就当是你想和本宫私会了。”
她衔笑转身而去,留下原地又是想笑又是微羞的谢云殊。
“把那卷陈通明的画给谢云殊送去。”景曦随口吩咐道。
她心情正是愉悦之时,很乐意在细节上表现一下她对谢云殊的钟爱。
云霞凑趣道:“公主真是爱重驸马。”
“他值得。”景曦断然道,“美人虽多,容仪出众更胜谢云殊者寥寥,才学容貌均如他一般的更少。”
景曦幽幽一叹:“看惯了谢云殊,本宫以后根本无法再纳更合心意的美人。”
——所以这怕不是谢丛真的阴谋吧,贡献出一个出众的孙子,借此垄断她的后院!景曦在心里想。
云霞:“……”
她隐约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景曦伏案半晌,突然抚掌笑道:“果然是王斐前来——不枉本宫费心!”
“王妃?哪个王妃?”承影从梁上伸出头来。
“是王斐。”景曦道,“右都御史王意之的儿子。”
承影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
右都御史王意之,在朝中一向是刚正不阿,眼里不揉沙子的形象。却没人知道,他也是晋阳公主一党的心腹。
宣皇后和景曦母女两人费尽心思花了很多年笼络下来的势力,露出水面的只是冰山一角,真正潜藏在不为人知的水面下的,才是最为庞大的部分。
这就是景曦敢于插手朝政,敢于暂时离开京城的底气。
当时副都御使郑启祥参奏景曦一事消息泄露,王意之在其中就起了一份作用。
此次斩除建州刘氏,表面上看打压了建州世家,助长了晋阳公主和知州在建州的影响力。实际上好处远远不止于此,景曦借助卫氏和楚氏,将刘氏的产业大量转手,最终收入景曦囊中,就算没有刘思的献宝,她也赚得盆满钵满。
钱财还只是其次,更重要的是,她精心斡旋筹谋之下,晋阳公主一党的人得了不少好处——譬如前来彻查的刑部左侍郎崔虹,这一趟几乎是送到手中的立功之机,他顺顺当当把刘氏押运回去,一个功劳就跑不掉。
刑部尚书年纪不小,过几年就到了告老的年纪,下一任尚书必然要在左右侍郎之中决出。以崔虹的功劳,他离尚书的位置更近一点。
崔虹如果能做刑部尚书,那意味着六部之一的刑部,三法司中举足轻重的一部分落入了景曦囊中。
又比如王斐,王意之的嫡长子,中举之后在翰林院待了两年,王意之想让他外放出京积攒资历,和景曦略一通气,借着凤鸣县知县被削去官职,迫不及待地将王斐塞了进来——凤鸣县本为富庶大县,上面有晋阳公主照拂,且前任干的太差不得人心,要做出优等考评很容易。
对景曦来说,既加深了和王意之的联系,又能扶持自己一党的人填补空缺,对她百利而无一害。
凤鸣县属建州管辖,此事一出,林知州管束下属不严的过错是跑不掉了。景曦在奏折里替他说话,自言“知州忧虑,夙夜不眠,协儿臣理事,欲尽分内之弥补”。熙宁帝看在她的面子上,多半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吏部考评记个无功无过也就罢了。照样待在建州当知州,反而免得林知州被调回京中,空降一个和景曦不是一条心的知州。
这次出手,景曦收获不小。
她准备先停手一段时间,也免得京中掉过头来针对她,建州世家人心惶惶。
承影从梁上跳下来,伸手去拿景曦手边的荷花酥,顺便探头探脑偷看纸上的内容:“对刘氏的处置倒是快,怎么也没见青萍山驿站和刺客这两件事被彻查出来呢?”
这可谓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景曦看他一眼:“还不明白吗,两件事,单拎出来哪一件都不是能高高拿起轻轻放下的,父皇却没有接着追查下去,公开处置。”
承影眨了眨眼。
“那当然是因为,事涉储君啊!”
景曦给自己斟了杯茶:“储君乃国本,怎能因些许微末小事,动摇储君贤名威信呢?”
她笑意未达眼底。
和储君相比,什么都是微末小事。
——甚至包括一位公主的性命!
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承影:“……”
虽然承影无法感知景曦复杂的心理,但他感觉极其敏锐,意识到自己似乎提错了壶,试图转移话题:“那公主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太生硬了。”景曦面无表情。
承影:“……”
虽然嘴上这样说,但她还是不忍让本来就不十分聪明的承影跟着尴尬:“本宫打算换个建州巡检使。”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这一章比较短小,我不太擅长断章(捂脸),下一章周末更新,会写多一点,考完试加更补偿~
金炉麝袅青烟,凤帐烛摇红影:柳永《昼夜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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