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护法握紧了剑不语。
暗卫双目炯炯有神地看着他,大有你不给我就自己拿了的架势。
殿内局势一触即发,剑拔弩张。
绿护法和白护法对视了一眼,两人极其默契,一人抓住青护法的一只手,白护法不由分说夺下青护法手里的青羽剑递到了暗卫面前:“多谢,敢问兄弟如何称呼?”
暗卫望着白护法手里的剑,呼吸瞬间加重,他一时之间没敢接那把剑:“蒋、蒋耀,你先拿着,等我一下!很快!”
蒋耀话音刚落,瞅了眼自己手里拿着的,暗卫人手一把、统一配备的剑。
这剑确实也不错,可和面前这把浑然天成、仿若人间瑰宝的青羽剑比起来,他原先的剑就是路边的‘野草’。
蒋耀将手里‘野草’往地上一丢,将自己沾了血迹的手拉了衣襟仔细擦拭,才伸出双手,极其郑重地捧过了青羽剑。
蒋耀粗糙的双手微微颤抖,一时之间情难自禁,深陷的眼窝中含着点热泪。
长这么大,他见过最好的剑就是他们北山掌门的剑。皇帝的那把也好,不过那剑是软剑,可以捆在腰间当腰带装饰,不够硬,他不喜欢。
他就喜欢硬剑!
这青羽剑刚正不阿,削铁如泥,简直是他的梦中情剑,专为他量身打造。
公子果然是世上最懂他的人,当年懂他,给了他剑和剑法,时隔多年又将梦中情剑送到了他手上。
蒋耀看向青护法,憨厚老实的脸上带着真挚:“青护法,你放心,我蒋耀日后定会好好待它的!有违此誓,天打雷劈!”
青护法:“…………”
他抿了抿唇,手忍不住就想将剑抢回来,白护法和绿护法忙架住他。
白护法小声道:“这人一看便认死理,现下不是好场合,你先由他,把剑暂时放他那。日后再徐徐图之。”
绿护法也劝:“白护法说得对,而且这青羽剑是宫主给你的,少宫主又将剑给出去,也算天经地义。”
青护法:“??”
正说着,外头的殿门便打开,皇后一步步走了进来。
她眉眼微垂,看了眼被刺成筛子的皇帝,便收回了视线,看向殿内仅存的四人:“方才本宫说的话……”
白护法松开青护法,对皇后作了一揖:“娘娘放心,方才我们三人未曾听见什么。此次还得多谢娘娘出手相助。”
若不是皇后说的那番话乱了皇帝的心,他们不一定能得手。
皇后微微一笑:“那便好。”
这玄冰的三大护法,皇后当年也见过,对方知道各自底细,且有共同的仇人,倒也可信。
而后她看向另外落单的人。
那人正捧着那把青羽剑,跪在地上,双手颤抖,神情激动。
他根本就没发现皇后进来了。
皇后沉默了片刻。
吴惟安的信上说,他还有一把剑。
原来,这人就是那把剑。
这些年来,皇后也想过在皇帝的暗卫里安插人手,可他的暗卫每一个都是精挑细选,有特殊的渠道来源,皇后之前从未弄清楚过,也不知那个来源是北山剑派,自然没办法安插进眼线。
她想过收买,事后每一回都失败了,反而暴露自身眼线,被皇帝端掉了好几个。
这人,皇后也知道,但从未在她的收买名单之中。
皇后开口:“你呢?”
蒋耀抬起头:“啊?”
皇后:“……本宫方才说的话,你可听见了?”
蒋耀面色迷茫:“啊??”
皇后有说话吗?
说什么了?
好像是有,一直在殿外叽里呱啦的,不过他当时一边想着青羽剑,一边防着三大护法,一边还要找机会杀皇帝,忙得很,哪有心思听皇后到底在说什么。
皇后:“……算了。”
她弯腰,从地上捡了把剑,面不改色地插进了腹中。
蒋耀愣愣看着这一幕,保持着跪着的姿势,忙往后退了几步。
好可怕,这皇后怎么了?居然自己捅自己?!
果然女子是世上最难搞懂的,还是剑好,嘿嘿。
蒋耀低头,虔诚地吻了吻剑面。
后边,三大护法悉数沉默。
白护法拍拍青护法的肩:“方才的话我收回,你还是绝了拿回青羽剑的心罢。”
青护法:“…………”
佑昌廿二年七月十三,帝探望李氏,遭刺杀,帝薨逝,李氏重伤。
五日后,太子顶着两个大黑眼睛,到宫中探望皇后。
这五日,他几乎未曾合眼,忙前忙后将朝局的事都安排好了。
百官都还在,也都知道太子即将登帝,非常配合。
皇后靠在床上,看着太子:“一切都好了?”
太子伸手给母后掖了掖被角:“回母后,是。”
皇后:“接下来安排登基一事罢。”
太子沉默片刻:“是。”
皇后看了看他:“还有何事?”
太子抿了抿唇:“母后,您觉得我会是个好皇帝吗?”
皇后一笑,语气肯定:“你会是。”
她那日和齐文煜说的,大半都是真的。
太子确实不是齐文煜的血脉,也不是她的,是宫女想掐死的孩子。
那夜她的皇儿没撑过去咽了气,她一时情急便用了宫女的孩子代替。
至于其他妃嫔和齐文煜生的孩子,她有时心情不好,又刚好能凑上天时地利人和,就换一下出出气。
这些年下来,皇后也不是很确定,到底哪几个皇子公主是真血脉,哪几个是假血脉了。
在皇宫里沾染过的孩子,最终都变成了差不多的秉性,唯独太子,始终有一颗良善之心。
倒也难得。
她这一生,做了不少错事,手里也沾满了鲜血。给这天下一个仁君,也算是赎罪罢。
第二日一早,上京城最热闹的市集,不少人聚集在一块,冒着杀头之罪在谈论近日发生最大的事。
八卦之人,冒死也要八卦。
“你们说说,到底是何人想杀那位啊?”
“不知,宫里瞒得密不透风,什么消息都打探不到。”
“是么?我有个好友在宫中当差,据他所说,是江湖上的人!”
“江湖上的人?为何?庙堂与江湖,向来不是井水不犯河水吗?”
“说是来寻仇的!”
“!!寻仇?”
“寻什么仇?小兄弟,你快说来听听啊。”
“这就说来话长了,苗家听说过吗?”有一尖嘴猴腮的男子,一副神秘兮兮地问道。
人群大多数人都不知,但有几个倒听说过:“苗疆蛊族!这一族的人,非常可怕。据说用蛊虫屠过好几个村子,但这都是四十年前的事了,苗家被武林人士灭了满族,渐渐地也就没人提他们了。不过我有个叔父,就是那几个村子的村民,故而我一直有印象。”
“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苗家太可怕了。”
“不过这事有和苗家有什么关系?”
男子道:“这苗家就是行走的蛊虫啊,江湖人士人人喊打,大家见了也避之不及。但是啊,那位偷偷把苗家女改名换姓藏在了那里面——”男子指了指后宫的方向,“叫什么珠的那个什么娘来着。”
众人:“!!!”
男子道:“江湖人士知道后就悄悄溜进去,将那什么珠——”男子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那位对此一直怀恨在心,这些年一直迫害那些替天行道的侠士。那些大侠来自同一个门派,门派藏在清河郡中。那位趁着水患,派了很多侍卫乔装过去杀这些大侠呢!”
“这也太没天理了!怎么能趁着水患之时这么做??”
“为了一个苗家女子,他居然做出这种事?亏我先前还以为他是仁爱之人,我真是瞎了眼!”
“怎么可能,这也太不可思议了!你不会是乱说的罢?!”
男子道:“我有什么可乱说的,这都是我宫里的好友告诉我的。我说的句句都是肺腑之言,你们不信我就不说了!平白无故废些口舌,我这又不收你们钱!”
“使不得使不得,小兄弟,你再多说点。你那位好友可还有说什么?”
“不信就别听!走便是!没人拦你们逼着你们听!”
“就是,而且这位小兄弟说的是真的。我有位姨婆就在清河郡,她在信中也提起,清河郡水患之时,确实有歹人藏在群众之中杀人咧!这下都对上了!千真万确啊!”
人群还站着位老者,他是城里有名的说书人,向来爱在市井间听别人说什么,好用来说书。
这些日子,老故事都说的差不多了,茶馆都没什么人来了。
听到这,老者眼睛发亮。
当晚他便回去提笔书写,写了个故事出来。
以那位为原型的男主人公叫白善,女主人公叫苗珠,书写他们之间为世俗而不容的爱情故事。
很快,这个本子在上京城大红大火,说书老先生后知后觉有些害怕。
他怕自己惹祸上身,可没想到,根本无人找他麻烦。
甚至还有人出了银钱,将他的本子改成了戏曲。
戏曲继续大红大火,宫里的皇太后格外爱看。
这本子一代代流传了下去,每一个听过看过的人,都忍不住破口大骂。
得知里头的白善是以佑昌帝为原型,便时不时拖这位皇帝出来鞭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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