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对朱厚照来说,叶春秋乃是周公旦,对于那些闹事的读书人,朱厚照没有找他们算账倒也罢了。现在倒好,这边刚刚定性,那边叶家就被人放火了。朱厚照很震惊。所以他迟迟没有说话,显然……他无法想象,在这天子脚下,居然会发生这样的事。这是堂堂的天潢贵胄,是鲁王,是他的兄弟啊,是谁,是谁有这样的胆子,居然……朱厚照怒了。一股无以伦比的愤怒,此刻已经涌上了心头。今日他经历了太多情绪的变化,而现在,所有的情绪化作了这冲天的怒火。朱厚照已经气得脸色发青,整个人豁然而起,他咬牙切齿,阴测测地道:“这是要做什么?”这没来由的一句,却已是让所有人心肝都颤了。是呢,这是要做什么……你们这是要做什么?他没有去问那些放火的读书人,现在也来不及去追究所谓的肇事者,他在这里问,问你们这是做什么,这便是君王之怒,君王的怒火,某种意义来说,是不需要理由的,朱厚照第一个所反应的,就是将放火的人,还有在顺天府闹事的读书人,甚至是方才在朝中弹劾和指责叶春秋的人连接在了一起。所以……朱厚照那双犹如冰箭般锐利的眼眸,冷冷地横扫了百官,而后冷若冰霜地只道了一句,你们这是要做什么?已经有人开始胆战心惊得冒出粒粒的冷汗。就算他们心里有多少的谋算,可现在,事情已经超出了他们的预料之外。许多人不受控制地害怕起来,于是有人开始瑟瑟发抖,终于,有人噗通一下跪倒,惊恐万分地道:“陛……陛下……这与臣无关。”而后……又有人拜倒,吓得大气不敢出。这可不是平时啊,平时你可以仗义执言,可以无惧君王,可是这个时候,干系到的却是要命的事,更何况叶春秋今日可是大功臣,若是让自己和那些污蔑叶春秋的读书人归类在一起,今日即便是抓去杀了头,那也是白死。只会被人拍手称快。蒋冕的注意力,却还是在叶春秋的身上,他的目光先是震惊,接着便是害怕,再接着,他恰好看到叶春秋的目光朝他不经意的扫视而来。蒋冕看到了他的目光,那是一双深不见底的的眸子,令他感到深不可测,那眸子的深处,既有冷酷无情,又仿佛有刀光剑影,让他猛地想到,这样的眼眸,还是只有那尸山血海爬出来的人才会有的。这个时候,蒋冕陡然的感觉自己汗毛竖起,最后,他感觉脚上一软,也是一下子地跪倒在了地上,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可是嚅嗫着,竟是半句话都说不出口。殿中,一个个人随之跪了下来。朱厚照却是视而不见,他是从来不曾有过这样的愤怒。他可以理解百官对叶春秋的质疑,因为无论如何,这些读书人还算是打着江山社稷的名义,终究还是维护大明纲纪的,所以他就算袒护叶春秋,也不愿意责难这些人。可是现在,当叶春秋的大礼送来,他方才知道了叶春秋的苦心,知道叶春秋受着比他想象的更深的委屈,当这一把火烧起来,他肚子里的怒火,像是不受控制地熊熊燃烧起来。他森然一笑,才道:“好啊,真的好,朕的兄弟,大明的宗室,竟有人打着为国为民的借口,对他的府邸,说烧就烧,你们……真的放肆,有这能耐,你们看,这紫禁城就在这里,为何不索性将这紫禁城也一齐付之一炬了。”“到了如今,居然还有人跑去顺天府,这些人,他们想做什么?想造反吗?”除了地上那一张张苍白的脸,无人应答。仿佛顷刻之间,这些读书人已成了怪物,谁也不愿意和他们挨得太近。朱厚照的脸上只剩下了寒意,他目露凶光,沉声道:“刘瑾。”“奴婢在。”刘瑾拜倒。朱厚照胸膛起伏,嘴角似笑非笑,仿佛带着尖酸的讽刺:“带人,已经拿人,朕要将某些宵小之徒,一网打尽。”“陛下……”蒋冕听罢,大惊失色地抬起头,忍不住惊呼。这还了得,动了厂卫,还是一网打尽,天知道会牵连多少人。朱厚照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怎么,蒋师傅想为他们说情?”“臣……”蒋冕只吐出了一个字,接着哑言了,眼中只剩下了惊吓得魂不附体的惊惧,因为他看到的,是他从没有在朱厚照身上见识过的眼神,这眼神之中,带着无以伦比的冷漠。蒋冕最终,沉默了。他心里终于明白,一切已是没有挽回的余地。事情到这个地步,再说任何话,都不啻是火上浇油。此时,刘瑾已经站了来说,口里边道:“奴婢遵旨。”“陛下。”就在这时候,一道清亮的声音响起。这一次,说话的竟是叶春秋:“臣弟想急着回家一趟。”朱厚照满腔的怒气,终于在目光落到叶春秋的时候的时候,稍稍缓和了一些,叹了口气,才颌首点头道:“去吧,赶紧回家看看。”………………内行厂就在宫中,刘瑾心急火燎地赶去召见了东厂、西厂、内行厂、锦衣卫的各掌印、指挥使、档头。他很明白陛下的意思是什么,也知道自己肩负的使命是什么。他也终于明白,叶春秋上一次和他说的话,透露的是什么信息。刘瑾不傻,特别是在吃了那么多亏后,做任何事,就更想得周全了。此时,他怎么还不知道自己该站在哪一边?现在既然得了圣谕,自然也就没有畏缩的必要了。他坐着,躺在专属于自己的摇椅上,冷冷地道:“事情很清楚了,这京师里头,有乱党,陛下圣明,已决心铲除他们,你们哪,食君之禄,就该忠君之事,否则,陛下要你们有什么用?”顿了一下,刘瑾随即便道:“从现在起,封锁京师各门,所有人,都要盘查,凡是参与了顺天府外闹事的生员,一并都要揪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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