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春秋却已再懒得理会这伊凡了。到了这个时候,大明与罗斯人的关系到此为止,指望他们与大明夹击鞑靼人,简直可笑。这时,已有宦官匆匆的赶来,俯在叶春秋身侧,低声道:“镇国公,陛下有请。”“陛下?”叶春秋微微一愣:“陛下来了吗?”“是。”那宦官朝着佛塔处顶端看去:“陛下就在那里。”叶春秋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隔着厚厚雨帘,并没看清朱厚照在什么位置,隐隐约约的看到一些模糊的身影。能在佛塔顶端处的人无疑就是朱厚照。陛下会来,叶春秋并不意外,此时也顾不得其他,只朝伊凡道:“伊凡大使,不妨我们去面圣吧。”伊凡脸色铁青,却是一时无言,他心知此时此刻,已是大势已去,此时也轮不到自己矫情,败军之将,想嚣张跋扈都嚣张不起来。他只是苦笑,点点头,随着叶春秋一前一后,这里依旧是人头攒动,可是叶春秋走入人群,便如避水珠一般,人群迅速的分开一条道路,甚至有人道:“让镇国公去歇息,莫挤。”叶春秋也只是莞尔,朝说话的人投以善意的微笑,好不容易走出了人群,却还是够呛。叶春秋倒还好,人们尽力让出道路,即便有擦肩之处,却也没有太多的妨碍,只是跟在叶春秋身后的伊凡就惨了,几乎是狼狈不堪,也不知是谁,竟抢走了他的帽子,被人抛在半空。有些人甚至故意上前挤着他,脚下还狠狠踩他,一段路走的非常辛苦和艰难。伊凡心里暗恨,偏偏不敢做声,无可奈何花落去,他倒是很懂的审时度势。待登上了佛塔,这佛塔上,却是寂静的可怕。朱厚照几乎彻底的震惊住了,他远远眺望,身躯微微发抖,看到下头人头攒动的欢呼,竟是忘了高兴。反而是朱载垚一声欢呼,大声叫了一句好来。只是朱载垚刚刚发出了喝彩,却发现一束目光朝自己扫来,朱载垚一看,却是李东阳,李师傅似乎对此,并不觉得高兴,朱载垚抿了抿嘴,便又变得肃穆起来。他对这李师傅,倒是有些敬畏,李东阳只捋着须,心情很复杂,某种程度,若是叶春秋今日死在这里,也未尝是什么坏事,不过……他幽幽叹口气道:“哎,私斗终究不妥,百姓们如此叫好,倒是让人觉得担心啊。这终究不是正途,礼义廉耻,方是我大明的立身之本,权谋和武力,终究还是小术和下乘。”朱厚照此时石化,竟是没什么反应,只是面目僵直。这倒是给了李东阳些许鼓励,他眼眸略略扫过塔下那欢呼的人群,接着道:“不过,镇国公也算是扬了我大明的国威,陛下,你瞧瞧,这些百姓,都在为镇国公欢呼呢。”李东阳眼中带笑,继续道:“老臣不知是不是耳背了,竟有人在下头,欢呼万岁……”这一句,真是教方才还在雀跃中的诸人顿时心里发寒起来。王华猛地意识到什么,看到塔下无数人疯狂的挥手欢呼。那欢呼声离佛塔很远很远,即便哗哗的雨声吵杂,萦绕天地,却依旧阻挡不住百姓的兴奋,连续的欢呼声是那么清晰入耳。他眉头一皱,这样,可不是好事啊,李公这样说,这和要春秋的命有什么分别,尤其是最后那一句,李东阳轻描淡写的一句,竟有人欢呼万岁,这了模棱两可的话,真是歹毒到了极致,任何一个天子,如何能接受的了这样的话,这是要让春秋遭致杀身之祸啊。自古功高盖主之人都没有好下场,这谁都清楚,这李东阳真是阴险,摆明要害春秋了。王华正待要说话。猛地,朱厚照突然激动的看向李东阳,李东阳面带微笑,似乎,方才的那一番话,提醒到了朱厚照一般的,陛下显然一下子不一样了。顿时心里很得意,他这一次挑拨的到位,堪称完美。朱厚照突然道:“你说的对,万岁,万岁,哈哈……万岁……”他这突如其来的反应,已令塔中之人俱都心惊肉跳。有的人明白过来,李公对镇国公似有成见,而陛下这一句你说的对,又是什么意思呢?众人顿时失色,莫非陛下气极反笑,因此震怒了。这时,李东阳拜倒:“臣万死之罪。”有了李东阳带头,其他人也都醒悟过来:“微臣万死。”朱厚照却是道:“万死,什么万死,你们……你们吃饱了撑了?李师傅,你说的对啊,朕方才脑子嗡嗡的响,竟是哭笑不得,明明心里激动的很,却不知如何发泄,可是听了你说万岁,哈哈……没错,就是万岁,来,都跟着朕喊,万岁!万岁!垚儿,你先来。”朱载垚方才被吓得不敢笑,现在听到父皇‘口谕’,也跟着大叫:“万岁,万岁,打得好。”“你,你们……都来,叫啊,这样的大喜事,春秋为了朕挑战罗斯人,竟还大胜,扬我国威,他是代朕上的擂台,哎呀……朕看他上了擂台,就如朕亲自上去,揍死这些罗斯人一样,都给朕喊,万岁!万岁!”他高兴的手舞足蹈,面容挂着与有荣焉的笑意。李东阳一下子尴尬了。特么的,怎么就成了如朕亲临了,陛下,老臣的意思分明是,这有臣民百姓将叶春秋当做万岁,可陛下居然还可以这样理解。陛下开了金口,何况确实有不少人为这场擂台之战所折服,王华灵机一动,大叫道:“吾皇万岁!”“吾皇万岁!”有了李东阳带头,众人倒也不敢贸然高喊万岁,而是跟着一齐喊:“吾皇万岁!”这佛塔的四层,便是预备伺候的宦官,随时等待传唤,此时听到塔上高喊吾皇万岁,也跟着高喊起来,再之后,三层的宫娥,二层的侍卫,一层和外围的无数侍卫和顺天府差役不明就里,纷纷高呼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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