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春秋固然支持这门婚事的,不过一遇到自己父亲的事,叶春秋却少了些平日的果断,便对朱厚照道:“要不还是容臣回去再问问父亲?”朱厚照这下子不高兴了,笑脸收了起来,愠怒道:“不是问过了的?他既然肯娶,我那皇姑也肯嫁,这叫情投意合,日久生了JIAN情,还等个什么?不需问了,明日太后就下懿旨,时间是紧了一些,话又说回来,既然现在是朱叶一体,你们叶家算起来也是宗室,这就不能依循驸马娶公主的先例了,这人啊,还是你爹这郡王直接领回家吧,没必要设公主府了,所以这婚事还是你们叶家去准备,时间嘛,是紧了一些,朕知道你们的难处,可也是没法子的,不是?”叶春秋对朱厚照久不久冒出些土匪般的话语已经习惯,不过朱厚照既然如此说了,他只好道:“臣遵旨。”眼下现在不但只是陛下,显然太后也是急不可耐了,而父亲既已应许下来,也实在没有反对的理由了。次日一早,懿旨果然出了,太康公主下嫁郡王叶景,一下子成了宫中的一道奇妙的景观。这历来,大明朝都不曾有过这样的先例,从前根本不是让驸马去迎娶公主,说是入赘还差不多,这公主需在公主府里,是绝不会当真过驸马的家门,一应的事,也都是公主来做主。可是这桩婚事却是不同,因为叶景乃是郡王,也是宗室的身份了,所以这太康公主殿下要入叶家的门,许多人都开始糊涂了,若是如此,又当如何个规矩呢?谁也说不清,不只是寻常百姓,便是礼部那儿也是干瞪眼,再加上时间仓促,一时也弄不出一个章程来,连忙派人去和宫中商量,可是宫中,大抵也是不清楚的,只说循往朝先例。这往朝,便是秦、汉、晋、隋、唐、宋,于是这礼部之中,各自翻找各朝的礼法资料,各朝俱都不同,又不免开始争执起来,有人说秦汉之法好,有人说魏晋之法更好,有人说唐宋之前过于开放,难容世俗,还是宋礼为好。各自吵闹了一阵,也难有什么结果。可是转眼之间,这叶景迎娶太康公主的日子却是到了。礼部尚书费宏顿感头大,口里只是念叨着仓促,结果到了前一日,竟是傻眼。事先没有拿出章程,该准备的也没准备,所以叶家也懒得和他们计较了,很干脆地自行其是。在这件事上,最是激动的,只怕就是叶老太公了,叶老太公已经年岁老迈,本来身子骨已经不大好了,却因为亲儿子配上了这门好亲事,实在是高兴得红光满面。他又怎么不清楚这一场婚事对于叶家的意义?这场婚事之后,自此叶家也算是真正鲤鱼跃龙门,直接成龙了。这可是大明百二十年来,前所未有的事啊。叶老太公高高兴兴地张罗着婚事,叶景呢,则每日在书房里待着,他倒是想出门会客,却被叶春秋阻拦了,叶春秋认为叶景会有危险,不准他出门。面对这么个儿子,叶景也是无奈,却又对他言听计从。倒是那叶小海,却是每日在府里到处晃荡,见了人便问:“大父何时娶妻呀,何时吃喜酒啊。”被问到的人,都是一脸古怪的表情,却不得不答他:快了,三日之后,后日,明日。听了这些,叶小海便面上带着满足感,然后叉着手,总是免不了说一句:“我长大了也要学大父一样娶妻。”听到的,也只好莞尔,叶春秋却是觉得这家伙很不像话,板着脸命他噤声,不过终究还是慈父的心理压过了严父的心理,这叶小海不怕他,叶春秋最后也只好懒得管他了。只是宫里的那个人,依旧没有眉目,虽然怀疑是张永,可这些日子,也不见他有任何值得可疑的地方,谷大用那儿没有消息,钱谦也没有消息来。叶春秋心里知道,自己需要未雨绸缪了。这两日,叶春秋也没有闲着,而是将自己关在家里鼓捣着什么,自己独自在后院,谁也不理。大婚之期,总算是到了。这天,天才蒙蒙亮,叶家诸人都已穿上朝服出来,过不多时,便有宫内的宦官来宣读太后的懿旨。叶家四代,俱都在中门跪迎,这宦官扯了扯嗓子,高声念诵道:“慈谕令曰:三色为矞,鸿禧云集。辽阳郡王叶景,宁波绅宦之后,节操素励,才德起于翰林,清约闻达朝野,经明行修,忠正廉隅,近而立之年无有妻室,更且忠君保家,克复辽东,震动天下,此旷世之功,而陛下许以郡王之位,位极于人臣,忝列为宗室之内。而永康公主朱瑞淑,乃成化天子之女也,太上顺妃所出,诰封懿德,行端仪雅,礼教克娴,执钗亦钟灵毓秀有咏絮之才。潭祉迎祥,二人良缘天作,今下旨赐婚,赐册赐服,垂记章典。民本以国兴关乎家旺,望汝二人同心同德,敬尽予国,勿负哀家之意。”叶家接了旨意,这叶景便起身,看了叶老太公和叶春秋以及叶小海一眼,不禁觉得有些尴尬,却还是对叶老太公道:“爹,儿子且去公主府接亲了。”叶老太公眼带笑意地摆摆手道:“去吧,去吧,家里的事,为父张罗着就是。”叶春秋也朝叶景行礼道:“爹慢走。”始料未及的事,叶小海一把冲了上去,抱住叶景的大腿道:“大父,我也去,我也一同去接亲。”叶老太公素来是极疼爱这个曾孙的,不过今天不同,他顿时瞪眼,一把抓住他道:“不可去,不可去的,你在家呆着,哎呀呀,宾客都来了,乖一些才好。”叶小海便哭着道:“大父去得,我去不得?”这爷孙三代都有些傻眼了,孙子都有了,还要成婚,确实是少见的,叶春秋只得将叶小海一把抱住,道:“太子殿下待会儿来,你乖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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