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严寒的冬日,即使是大明朝权柄最高的紫禁城,也是一片的白茫茫,寒气逼人。可是在这紫禁城的暖阁里,却是温暖如春,令人心神舒坦。朱厚照带着叶春秋进了暖阁,则是命人推开了窗,外头的雪景便映入了二人的眼帘,朱厚照朝叶春秋一笑道:“冷吗?”叶春秋摇头道:“去过关外的人,哪里会在乎这一点冷。”朱厚照又笑了,带着几分就像是当初在关外之时的豪迈,道:“正是如此,朕也想说这句话。”于是任由冷风灌进来,朱厚照又叫人上了茶水,朝着叶春秋道:“春秋,朕有时候真的很想念草原,在那里,虽是清苦一些,可是却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无所顾忌,人和人之间呢,也是曲径分明,朋友就是朋友,敌人就是敌人,可是在这里,每一个人都假装是你的臣子,个个忠心耿耿的样子,可是他们的心里如何,谁说得清呢?”说到这里,朱厚照抿了一口茶,而后带着微笑道:“你怎么不说话?”叶春秋沉默了片刻,道:“陛下,人活着,都不易。”“可也不难。”朱厚照的视线落在了那从窗口透进来的雪景,口里道:“很多时候,之所以人活着不易,是因为你身上有许多的条条框框,他框住了你,令你透不过气来,你想横着走路,可是总有人告诉你,人应当直着走,可为何不能横着走呢?他们说的再有道理,朕就要横着走试试看,你若是听了他们的,就世俗了,就不得不去做他们想要的叶春秋,可是这世上,有太多太多别人所需的叶春秋了,难道天底下的人,都要跟叶春秋一样才好吗?不成,朕今日算是想清楚了,朕是朱厚照,朕要做自己。”说罢,朱厚照收回了视线,深深地看着叶春秋,唇边却一直浮着轻盈的笑意。叶春秋不禁佯怒:“陛下要说道理就说道理,为何却拿我来举例?”朱厚照满不在乎地撇撇嘴道:“因为你总是在乎别人,总是想不出格,平时都是你教授朕为人处世的道理,可是今日,朕却是要教授教授你;你看看,你比朕要年小两岁,可是在人眼里,你却分明比朕还要老成,这……不好。”说着,朱厚照又笑了起来,这笑是温和而轻快的,早没了在太和殿中的暴怒,眼睛笑得成了弯月,端起茶盏来喝了一口,却是呸的一下又吐了出来:“哎呀,这茶淡出了个鸟来,来来来,换酒,今日朕要喝酒。”叶春秋则是皱了皱眉,却是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的唇边也是微微地弯着。………………而在紫禁城的另一头,却完全没有这样的轻松。现在虽是正午,却是大雪纷飞,看不日头,雾蒙蒙地一片。众臣已过了金水桥,杨廷和与杨慎二人徐步而行,落在了人后。杨廷和的脸上带着几分怒意,他责怪地看了一眼杨慎,压低着声音道:“为父早和你说过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总是不听,真是……”杨慎至今还是心有余悸,此时此刻还在恐惧之中,他脸色苍白着道:“父亲,现在该怎么办?”杨廷和背着手,踏着脚在雪地上留下一道足迹,却是老神在在地道:“为父估摸着,这理应是有人在陛下面前进了你的谗言。一定是那叶春秋,呵……这个小人!不过……无妨,总算你是陛下亲自旌表过的翰林,你看,今日陛下如此大发雷霆,最后不也没将你怎么样吗?由此可见,陛下虽是震怒,却还是不能将你怎么样,你这些时日要小心一些,好生做你的翰林,不要再招惹是非了。”他顿了顿,又继续道:“至于那个叶春秋,要先暂避其锋芒,今岁你已得了旌表,明岁的时候,恰好可以升为你侍学、侍讲,只要成了侍学,等陛下的气消了一些,为父想办法让你去詹事府……”杨廷和已想好了怎样为杨慎铺平道路了,他深深地看杨慎一眼,接着道:“陛下与叶春秋的交情太深厚了,莫说是你,便是老夫也撼动不了叶春秋分毫,可是太子不一样,太子年岁还小,还是可造之材。你明白吗?”杨慎从惊魂未定中,渐渐地回过神来,他的心底有些不甘心,却也只能道:“是,儿子知道了。”二人缓缓而行,杨廷和正待还想要对杨慎说些话,此时,身后却有人叫住他们:“杨修撰。”父子二人驻足回眸,却见刘瑾面带笑容,领着几个禁卫匆匆追上来,刘瑾笑嘻嘻地先朝杨廷和行礼道:“杨公好。”杨廷和欠身一让,作揖道:“刘公公好,刘公公,不知何事……”刘瑾笑容满面地道:“陛下有口谕要交代杨修撰,噢,杨公且先回吧,奴婢得和杨修撰私下里说。”杨廷和不禁狐疑,有什么话需要私下里说呢?只是,既是口谕,他又能说什么?不等父子二人点头,刘瑾已是伸手,道:“杨修撰,请吧,借一步说话。”杨慎犹豫地看向杨廷和,杨廷和朝他默默点头。而刘瑾,却依旧保持着笑容。杨慎只好朝远处的文楼而去,杨廷和捋须,转身正待要走,他还急着要去内阁整理一些事,何况今日陛下骤然发难,他也需慢慢消化,把这件事想个明白。只是当他旋身,眼眸越过刘瑾的笑脸,却是与刘瑾身后的一个禁卫照面而过的时候,猛地,他身躯一震。因为对方的眼底深处,竟是有一种有若万年寒冰一般的冷意,杨廷和已经转过身,却错愕地回想着这个眼神,想要再确定的时候,刘瑾已与那几个侍卫,拥簇着杨慎往文楼方向去了。杨廷和的心里开始不安起来,这种不安的情绪带着几分莫名,他焦急地想着……不会,理应不会出什么事的,毕竟……自家的儿子,乃是清流,是堂堂的状元公,是翰林哪,何况,他还受到了旌表,一定是自己看错了,呵……(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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