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春秋说出这么一番话,众人满脸错愕,所有人都想到了无数的可能,只是万万料不到叶春秋跑来,竟是为了这个。当然,叶春秋说的话,绝大多数人是连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的。你会有这样的好心?那些读书人,跑来这太庙,本就是想要让天子惩治你叶春秋的,你叶春秋还跑来为他们伸冤?大家都不傻,纵是你巧舌如簧,可是事实如何,大家都是一清二楚的。那方唐镜又是冷冷一笑,脸上的嘲讽意味就更明显了,道:“是吗?镇国公说这样的话,难道不觉得可笑吗?你可知道他们为何而死,他们是因为你叶春秋而死的,时至今日,你假惺惺地跑来说为他们伸冤?敢问,你真以为今日在这里的都是愚笨如猪之人,连这样的荒唐话也信吗?”众人又鼓噪了起来,窃窃私语。叶春秋却是依旧一副谦和的态度,面对这种指责,叶春秋继续保持着涵养,徐徐道:“不错,你说的对,他们是来这太庙里要治我的罪的,那么敢问,方兄,叶某人……何罪之有?”“你违反了祖宗之法,你巧言令色,你蛊惑陛下!”方唐镜不假思索便厉声指责。这一下,众人的议论声就显得更热烈了一些。叶春秋却只是淡淡一笑道:“噢?我因何故违反了祖宗之法?就因为我追击倭寇?”“你不要混淆是非,你是袭了倭国,倭国和倭寇,根本就是两回事。”方唐镜振振有词,显得很是激动:“倭国乃是不征之国,你可知道江南已经闹将起来了?这些年来,倭国一直都在剿倭寇,和咱们的备倭卫一样,就因为你袭了倭国,自此之后,倭寇便会更加横行无忌,将来倭寇肆虐,这个干系,你担当得起吗?何况太祖在时,曾加倭国国主为国王,这是颁了金册的,大诰之中也有明文,命朝廷不得侵扰倭国。现在江南激起了民变,而今你又仗着陛下对你的恩宠,便有恃无恐,现在竟还想来看这几个死去兄台的笑话?镇国公不觉得可笑吗?”很显然,他的话很有煽动性,只见刚才那些态度稍稍平和起来的一些读书人,看叶春秋的目光渐渐又不善起来。可是叶春秋却是依旧从容,不疾不徐地道:“陛下宠幸于我?”“难道不是?”方唐镜冷笑着反问道。叶春秋挑了挑眉道:“似乎是的。可是敢问方兄,你可知为何叶某人会受陛下的关照吗?”“当然是……”方唐镜正想要搜肠刮肚地说几句‘巧言令色’之类的话,可是还不等他说下去,叶春秋便突然打断道:“我记得,陛下曾夸奖国我,第一次,是在宁波,春秋不才,得知倭人要袭宁波,当时势单力薄,噢,那时好像还只是个举人吧,本来小小举人,在抗倭之事上,也是人微言轻,可是叶某人却还是挺身而出,赶去海宁卫,伏击倭寇,陛下称许我挽救了万千的宁波百姓。”“此后,大同大灾,地崩加上瘟疫横行,我得到了使命,毅然前往灾区,赈济灾民,于是陛下称许我,说我拯救了万千大同百姓。”“再之后,我去了宁夏,宁夏大变在即,安化王谋反,十万贼军凝聚一起,要将那河西搅个天翻地覆,是我带兵连夜杀入宁夏,斩杀了贼酋,可谓九死一生,陛下又夸奖我,说我为君分忧,避免了生灵涂炭。”一桩桩的事,自叶春秋口里平静地说出来,却是惊心动魄。周围的读书人,神色变得复杂起来。叶春秋所说的那些事,可以说是天下人都知道的,只是显然,在此之前,他们都已经忘记了叶春秋曾做下这些事情。若说到那个皇帝近前的红人,每一个人都会自然而然地想到,一个人得到了圣宠,只是因为他和刘瑾一样,而人们总是善于忘记别人的功绩,而现在,叶春秋通过朱厚照之口,将自己的功绩一一道出。此时,叶春秋突然道:“你们这里,有哪个是宁波人?”久久的,一声应下的声音都没有,显然,乌压压的读书人里,无一人是宁波人。叶春秋又道:“可有大同人吗?”于是所有人相互逡巡,似乎想要寻出一个大同府的人来。叶春秋笑了,道:“那么宁夏人呢?可有人在此吗?”依旧还是静寂无声。叶春秋的目光在人群中搜寻,他所猜测的没有错,这里没有。在这个时候,他的心里甚至有些感激自己,感激自己从前所做的一切,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若是这里有一个宁波人,一个大同人或者是宁夏人,只怕自己真正要无地自容了。叶春秋收回目光,似笑非笑地看向方唐镜道:“你看,方兄,我能得到陛下的恩宠,正是因为如此啊,今日你们将我描绘成一个巧言令色之人,那么敢问,我追击倭寇,又何错之有?你们口口声声说什么倭寇和倭人不同,那么敢问,你杀了几个倭寇,又见过几个倭人?”“我……我……”方唐镜也这个时候才想起叶春秋以往所做的事儿,被叶春秋如此反问,还真是找不到说辞,竟是一时哑口无言。叶春秋似乎不打算就此罢休,步步紧逼道:“那么请问,我在保一方平安时,你在哪里?”“我……”“我平定叛乱,拯救军民百姓时,你又在哪里?”“……”“今日你在此振振有词,奢谈什么祖宗之法,好,我来问你,大诰之中,口口声声写着生员不可言事,你是举人,算不算生员?这样说来,你一个读书人,居然奢谈国事,是不是罪无可恕?”方唐镜有些语塞,事实上,他只是想借机煽动而已,可叶春秋也是读书人,他竟忘了,叶春秋也是读书人中的翘楚,真要辩论,他一个举人,又算得了什么?“这……”叶春秋却是不经意地给了他一个诡异的笑容。(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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