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王华的话,叶春秋的心里不免感到郁闷,忙道:“泰山大人,镇国府并非行宫,这一点,泰山大人是知道的。“我自然是知道的,可是人言可畏啊。”王华看了叶春秋一眼,天气有些冷,虽然他穿地厚实,却还是不免瑟瑟,他用僵硬的手捋着须,一面道:“是非曲直,并不是按你本心如何去想,而是别人怎样看。人心险恶啊,你的一举一动,许多人都看在眼里,固然你没做错什么,可是若有人要挑拨是非,你能如何?”王华本是想好意相劝,顺道兜售一点自己的中庸理念,当然,这一切都是为了叶春秋好。叶春秋却是抬眸,看着那渐行渐远的仪仗和步撵,目光显得有些复杂,道:“泰山的意思,是让小婿少做一些,免得做多错多,是吗?”王华皱眉,却是叹了口气。他这样的劝叶春秋,是因为他深谙人情世故,他知道这世上但凡是肯去做事,肯去改变的人,往往未必能得到掌声,更多的却是得到各种冷言冷语。他活了大半辈子,看到有人费心尽力的去修河,去赈灾,去镇守边镇,可是他看的更多的却是许多无事可做的人,或是自诩为清流,或是自以为自己是君子,围在一旁,各种挑刺和冷嘲热讽,天底下最尖酸刻薄的话都是出自他们的口里,他们自认为自己学富五车,可是这满肚子学问,挑起错来引经据典,出口成章,可是偏偏,世人所敬重的却是这些所谓的‘清流’,鄙薄乃至于憎恨的却是那些脚踏实地之人。做事就不免会有差错,做任何事,都不可能做到两全其美,都不可能让所有人都满意,那么……围在一边拢着袖子,总有各种惊世骇俗的高论。那些个所谓的才子,所谓大家,哪一个不是如此?看王华没有接话,叶春秋却是抿抿嘴,道;“可是……泰山大人,这个世上,总地要有人愿意去做事是不是?否则……我作官有什么意义呢?若只是想着富贵,对小婿来说,可谓是易如反掌,说来容易做来难,那些在旁只知道呱噪的人,由着他们去吧,我曾听说过一个故事……”“什么?”王华觉得和叶春秋谈话,其实颇为愉快的,怎么说呢,虽然有时候他希望叶春秋少折腾一些,可是有些话,叶春秋说得入情入理,甚对自己的胃口。就好像自己的儿子王守仁一样,他虽然担心这个儿子闹出什么事,惹来祸端,可是当王守仁当真做了‘惊天动地’的事时,王华却又不吝赞赏,虽然王守仁做的事惹来了祸,可是在他心里,他是认同的,这就够了。叶春秋含笑着道:“战士战死了的时候,苍蝇们所首先发现的是战士的缺点和伤痕,嘬着,营营地叫着,以为得意,以为比死了的战士更英雄。但是战士已经战死了,不再来挥去他们。于是乎苍蝇们即更其营营地叫,自以为自己是不朽的声音,因为它们的完全,远在战士之上。只是,有缺点的战士终竟是战士,完美的苍蝇也终竟不过是苍蝇。”王华皱眉,这个故事有点特别,他却能明白,便莞尔一笑道:“莫说死了的话。”叶春秋不禁苦笑道:“小婿只是引经据典罢了。”“这哪里是经典?”王华自嘲地笑了笑。叶春秋便无词了,心里说,你不知道呢,在后世这就是经典,可惜晚了五百年罢了。正说着,圣驾已是到了镇国府。其实镇国府的事,不少人有所耳闻过,比如说这水泥路,就被人传地神乎其技,说是光滑如镜云云。朱厚照一到了这里,便要求下撵,众臣只好抢上前去,这一次朱厚照来,再看那巍峨的钟塔,又觉得这里增色了几分,而钟塔是与镇国府相连的,镇国府的巨大建筑也就远远地展露在了所有人的眼帘里。这就是镇国府?有人略略有些失望,因为这个建筑确实是很大,可是和真正的宫室相比,却还是小了,不过是一栋楼而已,远处的几个建筑,反而更显得宏大一些,甚至于不远处那巨大烟囱下的工坊,反而是更加宏大。也就是说,叶春秋还真够节省的,就只给陛下这么一个楼,这哪里是什么行宫哪,便是寻常富家翁的宅子,那亭台水榭,怕也比这宏伟得多。其实有些人,大致是知道这个建筑不起眼的,不过只是道听途说,当时也并不以为然,只以为是坊间的流言,不足为信,可是现在亲眼所见,某些憋了一口气,想要大放厥词一番的清流们,一下子哑了火,这叶春秋……哪里是在修行宫,明明是在玩行为艺术。可是在刘瑾的眼里,却是闪烁起来,其实这儿的事,他早就让人打探了,对于那些清流来说,叶春秋寻不到可以挑刺的地方,毕竟脸皮再厚的人,也不好意思跳起来骂叶春秋奢侈。而刘瑾却不同,他历来是知道小皇帝好大喜功的性子的,平时的用度都是奢侈无比,怎么会看得上这个东西?陛下对这个镇国府期待了足足一年多,还如此大张旗鼓地跑来,可就只是为了看你这个?朱厚照是喜欢那大钟塔的,上次来时,镇国府的许多建筑还未落成,现在见了,竟连一旁的研究院都不如,也不免有一丁点的不愉快,不过他却依旧饶有兴趣的样子,背着手,兴冲冲地走过去。其实在镇国府的府邸里,这里永远有一个巨大的建筑是空置着的,这是属于镇国公朱寿的‘办公住宿’之所,不过那位镇国公连户部的薪俸都讨不着,叶春秋自觉得镇国府已经很对得起这位镇国公了,于是这镇国府的主建筑便腾了出来。这是一栋高七八丈,足足有五层的大楼。虽然朱厚照不在,却是依旧让人随时来清理。而现在,这里终于迎来了它的主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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