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理他,朱厚照依然欢快地看着天穹下的旷野,甚至不自觉地哼起了小曲:“少年红粉共风流,锦帐春宵恋不休。兴魄罔知来宾馆……”叶春秋却突然眼眸一张,卧槽,这哪里学来的淫词?叶春秋一轱辘爬起,看着朱厚照道:“陛下,不能唱,这哪里学来的?”朱厚照露出了天真浪漫的笑容道:“大同城里的流民都唱这个,连小兰都会唱。”叶春秋一脸郁闷,只好拉着脸道:“回京之后不能唱了,要出事的,陛下要注意君仪。”朱厚照顿时一脸委屈:“呀,可是大家都唱,朕为何不能唱?”“……”对于这个问题,叶春秋有些无语,便道:“陛下龙精虎猛,既然睡不着,我们来做个游戏吧。”游戏。叶春秋将四处都点了篝火,围着一块空地,而后在这空地之中,先是画了一个大明的地图:“陛下,这是哪里?”“像一只鸡。可惜鸡头太小,鸡屁股少了一块。”叶春秋摇头道:“这是大明,两京十三省,还有各都司。”“噢。”朱厚照猛地想到,这只少了鸡冠和鸡屁股的鸡确实和自己平日看的舆图差不多,只是……一想到鸡,朱厚照便口水直流:“说实话,朕想吃鸡了,这粥是喝出了鸟来了。”叶春秋叹口气道:“陛下,第一,现在还在大同地界,附近肯定没有鸡,第二,说话不能带鸟,让邓御史听去了,他又要去死了。”叶春秋旋即将大漠的地图画上,而后是欧洲,而后是非洲,而后是中亚,再之后是南亚、澳洲,朱厚照看得惊叹不已:“这是什么?竟这样大。”叶春秋道:“陛下,大明只占据东方一隅之地,你看,天下的中心是我大明吗?”朱厚照皱眉道:“大明乃中国中土,何以不是中心?”叶春秋只是淡淡一笑,没有接他的话,而是道:“陛下,为何时至今日,大明内忧外患?”朱厚照倒是回答不出了。叶春秋道:“这是因为土地的兼并,除此之外,就是税赋的沉重,陛下可知道洪武年间黄册的人口是多少吗?洪武二十六年,太祖命造黄册,在册人丁为六千零六百万户。”叶春秋笑了笑,笑的有点苦:“可是到了而今,已过了百年,百年之中,天下安定,可是黄册人口却是六千一百三十五万之数,这即是说,我们大明没有太大的灾祸,安养生息了一百年,增加的人口却只有百万而已。”叶春秋继续解释:“历来太平天下,人口增加都是极快,洪武太祖在时,天下屡经战乱,尚且有六千万之数,何以承平日久,反不及焉?”叶春秋在这里叹了口气,才又道:“陛下,这不是因为人口没有增加,以臣的预计,当今天下的人丁,至少在一亿以上,之所以黄册人口与太祖时不相上下,是因为逃户,寻常百姓,谁敢逃呢,若是没有人隐匿他们,他们有这样的胆子吗?而隐匿他们的人是谁?”朱厚照愣了一下:“你的意思是……”叶春秋抿嘴而笑道:“咱们大明就是个水池子,水池里有大鱼和小鱼,大鱼吃着小鱼,小鱼吃着虾米,等到终有一天,这大鱼越来越肥大,越来越贪婪,就是弊病丛生,亡天下的时候了。那么要解决这个问题,只有两种办法,一种是杀了大鱼,即是进行改革,学商鞅、学王安石,和大鱼们玉石俱焚,清理他们隐匿的人口,废黜他们的特权,像免税的人口征税,陛下想试试看吗?”“呃……”朱厚照脸色惨然:“刘瑾就在改革。”不错,刘瑾确实是在改制,他跟焦芳、张彩一道,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利,确实对这些大鱼动了手,只是叶春秋心里摇头,因为刘瑾本身就是一条更大的鱼啊,这其实只是大大鱼吃大鱼的把戏而已。叶春秋却道:“其实,想要革旧立新,实在太难,牵一发而动全身,陛下是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如若与他们彻底反目,动摇的乃是国本。所以……我们还有第二条路。”叶春秋开始孜孜不倦地给朱厚照灌输起来,在这远离了权利中心的地方,叶春秋说话没有顾忌,这里没有刘瑾,没有内阁,什么都没有,叶春秋豪气干云地道:“还有一种办法,就是把这池子扩充于海,把大鱼们从池子里放出去,放入海中,大鱼们需要面对大海中的各种大鱼,就会拧成一根绳子,他们力量若是不足,就需要借助于池中小鱼小虾的力量……”叶春秋对着除大明疆域之外所有的地方指了指,道:“这……就是大海,池中的大鱼之所以对小鱼小虾凶残,是因为他们的眼里只有这么一个小池,别人多吃一些,你就少吃一些,你不吃了它,它就来吃你,可是一旦大鱼跃入了汪洋,那里有的是鱼虾,他们自然对池中的小鱼小虾没有太多兴趣了,甚至……为了使自己更专心对付大海中的鱼虾,他们还需要收买池中的小鱼小虾,借此增强它们在面对大海中鱼虾时的力量。”说到这里,叶春秋看了专心听着他说话的朱厚照一眼,才满怀期望地接着道:“这就是第二条路,开出这条路来,大明的国乍才能继续延续下去。”朱厚照懂了,他蹲在地上,不断地去看地上的舆图,看着每一条大陆的边界,不由道:“朕有个问题。”叶春秋此刻觉得自己在给小皇帝进行新的启蒙了,幸好,这位小皇帝是个极容易吸收新事物的人,若是弘治先帝在这里,叶春秋只怕早已因为被认为是妖言惑众,胡言乱语而砍了脑袋,丢尽海里去喂王八了。从某种程度来说,叶春秋是幸运的,至少,虽然他现在所做的事开始显得有些荒诞,甚至有些偏离了这个时代,不过至少还有人能够无条件地信任自己。(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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