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宴会,直到宾主尽欢,众人方才散去。有宦官小心翼翼地在撤着酒席,有人将宫灯小心翼翼的撤下,天上繁星点点,大殿的白玉栏杆上。朱厚照扶着栏杆,这栏杆传来冰可刺骨的寒意,他却不以为意的样子,只是抿抿嘴,眼眸看向黑暗。身后的叶春秋背着手,努嘴道:“陛下,这就是臣的猜测,巴图蒙克不是来议和,而是来麻痹朝廷的,是以臣一不做二不休,拆穿了他的阴谋,使他无路可走。”朱厚照深吸一口气。叶春秋当然不会说,这是光脑搜索出了史料之后,自己再分析出来的结果。他只能告诉朱厚照,他发现了诸多的迹象,然后牵强附会,最后得出了鞑靼人的阴谋。朱厚照明亮的眸子依然看向虚空,他此时已是不知该用什么语言来形容现在的心情了。他只好又深吸了一口气,才道:“原来如此,原来是如此……方才真是把朕下了个半死。”说罢,他旋身,看着因为喝酒而带着几分醉意的叶春秋,朱厚照的眼眸里如繁星一般闪烁,他不禁笑了:“真是令人想不到,这么多人看不出这巴图蒙克的阴谋,偏偏叶爱卿却是看出来了,朕差点就中了他的奸计,这个人……”叶春秋深看着朱厚照,而后道:“草原的饥荒想要解除,就必须得到大明的资助,也需要用他们的牛马来换取我们的粮食,只是臣以为,朝廷不能满足他们的要求。”虽有几分醉意,可是朱厚照此时神气活现,带着几分扬眉吐气:“这是自然,朕可不蠢,哼,他现在一心求和,那就多赐一些布帛给他,粮食……朕是一粒也不给的。”他甚至用带着几分崇拜的目光看着叶春秋,叶春秋倒是显得有些不好意思:“陛下,天色不早,臣告退了。”朱厚照呵了口气,口里吐出白雾,见这空旷的外朝大殿静籁无声:“去吧,现在,我们就看那巴图蒙克的反应,呵……能和他在京师里斗一斗,倒还真有几分意思。”叶春秋莞尔一笑,他很明白,这是一场无声的较量,现在才刚刚开始呢,巴图蒙克方才所表现出来的卑躬屈膝,一切都建立在大明能够互市和给予丰厚的赏赐上,一旦希望落空,他绝不会轻易罢休。所以,游戏才刚开始。只是小皇帝已经褪下了此前的青涩,却多了几分智珠在握,他看着叶春秋,莫名的感觉自己的信心百倍,只是想到巴图蒙克,他目光渐渐幽深,借着月色,闪烁着几分锐利。巴图蒙克,终究是他一直以来的心腹大患。……………………叶春秋带着满腔心事,踏着月儿出宫,回到了家中,门房却道:“老爷请少爷去。”叶景平时并不管自己,他在户部观政的事也多,平时叶家的交际,也大多是他出面,现在这个时候突然请自己去,叶春秋岂敢怠慢?叶春秋脚步匆匆地到了书房,只见叶景看到急急赶来的他,便含笑道:“吏部去岁的功考,为父得了个好评,因此现在观政结束,要调任为父去万年县任县令,相比来说,为父已是幸运了,明日为父就打算动身前去,春秋啊,往后可就你一人留在京师了,其他的,为父也就不多说了,不过……你自己得照顾好自己的身子。”唯一的嘱咐,就是照顾身体。这或许是叶景在叶春秋面前的某种自卑心理吧,学问不如人,处世不如人,处处不如这个儿子,叶景自觉得自己不该板着脸讲道理,思来想去,似乎也唯有这句话了。叶春秋带着几分笑意道:“孩儿记着了。”能去万年确实算是幸运了,叶春秋很为叶景而欣慰。想到明日叶景就要走,叶春秋始终有些不舍,一直以来,父子二人都在一起,很多时候,即便很少见面,大家各自忙碌,至多也就吃饭时聚在一起,闲聊几句,二人的生活简单无比,相处的淡如白水,可毕竟彼此就在身边,能在眼前看到对方的安好。想到即将要离开,叶春秋心里不免添了几分愁意。叶景故作轻松地道:“好了,你早些去歇了吧,明日……不必来送,为父到了万年,自然会给你去信,有什么事,信上说。”这不是生离死别,叶春秋也不想闹得太煽情,便点着头退了出去。次日,叶春秋奇迹的没有早起,他宁可待在榻上发呆,却不忍心去相送,面对那伤感的场面。直到他起来,小婢给他送来新换的衣衫,口里道:“老爷是辰时走的,说是用的是驿站,要清早去才有车马,否则又不知要耽误几时……”叶春秋只是嗯了一声,没有多言,装束一新,便骑着小马出门。他没有去镇国新军军营,也没去翰林,而是径直到了运河附近的作坊。现在玻璃的生意已经打开了局面,不得不说,这个东西某种程度来说并不算跨越时代和超前,实用性很强,而且美观,至少它比寻常的铜镜价格高不了多少,而且也要清晰了太多,再加上许多富户愿意装上这种密封、采光更好的玻璃来做窗户,因而现在已不再是孙琦逼着各家商贾压货,而是许多商贾慕名而来,争相订购了。万事都是开头难,可只要有一样事做成,其他的自己就是好办得多了。因而作坊开始大量地扩大生产,七八个高温熔炉已经搭建起来,不少匠人从起初的生涩也变的越发熟练起来,而今又招募了不少学徒,手艺嘛,总是不断扩散的,这毕竟不是什么独门的秘技,所以也没有藏着捂着地可能,因而现在水晶作坊已有匠人和学徒数百人,每日生产,日夜不休,这巨大的高温熔炉一经升炉,若要停下不但误事而且还浪费燃料,因而几乎是三班轮替生产,每日下来,生产的玻璃就有数千斤成品入库。(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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