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朝身边一个宦官道:“让倭使来朕面前说话。”朱厚照到的时候,别的藩使都来见驾,唯有倭国藩使依旧还在那儿严正以待。那宦官听了朱厚照的吩咐,忙是前去交涉,谁晓得居然铁青着脸回来:“陛下……那副使说了,战书已下,他们正在备战,恕他们礼数不周。”朱厚照的脸色变了。很明显,这副使极为傲慢,既然两国已经交恶,他对于大明天子的恭敬也就仅限于此。甚至朱厚照抬眸,竟是发现那贺茂清低声与搬了椅子坐在那儿的足利义文低声说着什么,那足利义文的独眼不自觉地朝朱厚照的方向看来,这位征夷大将军之子,其实在此时此刻,身受重伤,尤其是眼睛刚刚止血,可是淤肿未去,他的眼睛被布蒙着,另一只眼却是狠狠地朝朱厚照瞪视而来。朱厚照感受到了那深深的恶意,不由震怒,他厉声道:“来人……”叶春秋是无论如何也赢不了的,朱厚照对倭人知根知底,他知道那贺茂清账下第一武士的厉害,那人曾巨冠绝倭国关东,号称关东第一剑,只怕连那鬼岛三雄都远远不是此人的对手,否则何以鬼岛三雄也是关东人,却非第一剑?更何况,其他的武士,大多是自幼开始练习剑道,三十余人,除了那坐在椅上已成了废人的足利义文,其他人个个身手不弱。朱厚照好武,自然学了不少拳脚功夫,只看这些人的站姿和握刀的手势,朱厚照就有一种深深的忌惮之心。既然如此,叶春秋登台就是送死,他死定了,绝无幸免可能。这一次,朱厚照没来由的对叶春秋没有半分的信心,心里甚至只在想,索性将这些倭人拿下,那么一切都可以风平浪静了。而就在这时,听到人群中有人道:“来了……”果然来了……只见叶春秋步行而来,手中抱着朱厚照赐给他的破虏剑,脚步沉稳。众人纷纷看去,都想一睹这位叶翰林的风采,于是人头攒动,人潮汹涌。在叶春秋的身后跟着陈瑾,陈瑾显得很是焦虑,很是为叶春秋而担心,而事实上,在他们的身后还有许多人,这些人绝大多数是宁波在京的人员。宁波人饱受倭人之害已久,此番叶春秋与倭人决战,清早就有不少的同乡聚在叶府门前,等到叶春秋出来,众人便尾随其后,少不得会有一些勉力的话,可是他们远远看到倭人的阵容,却也不免担心起来。叶春秋徐步向前,却发现朱厚照早已来了。朱厚照迎上来,厉声道:“叶爱卿,朕还没有恩准你与人决斗,你好大的胆子。”叶春秋深深地看了朱厚照一眼,心里泛起了感激,他知道朱厚照必是认为自己的胜算不多,这才想要阻止。叶春秋朝他深深行礼道:“臣万死。可是臣听说过一句话,叫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今日是臣斗胆,要为同乡出头,还望陛下成全。”身后的许多宁波人都不由有些感慨,这叶春秋当初平倭,算是除了宁波一害,到现在许多人心里还感激他,而今日,他这一句有所为有所不为,不禁让人感到这位叶翰林的仗义。朱厚照见叶春秋一脸的真切,虽是皱眉,却没有再说不许叶春秋跟倭人决斗的话,只是忍不住地低声咕哝:“笨蛋。”虽是这样骂了一句,心头却是有一股悲意涌上来,他从前听王师傅絮絮叨叨地讲着那些古人的义举,什么一诺千金之类,他总觉得这些人挺蠢的,可是真正遇到一个飞蛾扑火的笨蛋,却竟是不知该说什么是好。朱厚照上前,伸手拍在了叶春秋的肩上,小皇帝难得正经地道:“叶爱卿,好生活着,朕将来还要倚重你。”叶春秋颌首,深深地迎视着朱厚照的目光,眼眸中似是诉说着他对小皇帝的感激,然后决然地转身,朝着倭人们的方向而去。数十个倭人已在这里静候多时,这时许多人已经骂声一片,叶春秋确实是向整个倭人使团下了战书,可是万万料不到这些倭人的脸皮厚得很,居然还真是所有人都凑齐了,倒是生怕别人不知自己以多欺少似的。叶春秋的面色平静,他的目光很快便在倭人之中寻到了几个人物,那足利义文此刻正狰狞地看着他,眼眸里射出来的目光带着深深的歹毒,显露着那样刻骨的仇恨。叶春秋只是朝他抿嘴一笑,竟是对他点头致意,然后上前道:“倭使大人,好久不见。”叶春秋越是如此,足利义文就越是怒火中烧。好久么?就在前几日,你还打瞎了我的眼睛!足利义文一字一句地道:“今日此时,就是叶修撰最后一次与我见面了……”他尤觉得不解恨,故意放高了声音接着道:“今日在这里,我会让我的武士将你的肉一片片的切下,会刺瞎你的眼睛,会斩断你的四肢,呵……呵呵……”只见叶春秋只是抿抿嘴,举重若轻的样子,却是令足利义文失望了。他原以为叶春秋会情绪激动,又或者是露出恐惧,可是叶春秋的眼中分明是古井无故。叶春秋淡然地道:“那么,片刻之后,叶某正好领教。”接着他看向副使贺茂清,道:“两个月前,是贺副使拿住了一个女童率先行暴的,是吗?”如果说这个时代,大明是将女子视为禁脔,有无数的禁令,以将女子禁锢起来的话;那么这时的倭人,几乎只是将女子当做是玩物了。贺茂清不以为耻,反而脸上露出了不以为然的笑意,道:“噢,正是足下,那女童……真没什么意思,倒是贵国教坊司里的女人别有一番风味……怎么,叶修撰何故问起此事?”叶春秋朝他笑了笑道:“没什么,只是确定一下而已。”叶春秋的目光最终落在了足利义文的身后,他感受到了一道充满杀气的目光,这目光宛如一把锋利的刀,已在叶春秋身上划过许多次。(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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