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最大的问题是,这一次,焦黄中会不会死而复生呢?这样的人若是再留着,叶春秋只怕会睡不安生,他不希望焦黄中突然又金蝉脱壳,重新起复。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而打蛇必须打七寸,这次是治死焦黄中最好的机会。谷大用眯着眼看着叶春秋,这个俊秀的少年,面上还带着几分少年人特有的稚气,可是他仿佛洞穿了一切,在这稚气背后,却看到了一丝与年龄极不相符的深沉。谷大用呵呵笑道:“叶修撰以为呢?”又把球踢给了叶春秋,叶春秋别有深意地看着谷大用道:“不如让刘千户来办这件事。”刘千户是刘瑾的外甥,原本姓张,不过现在却改姓成了姓刘,颇有些将来好继承刘瑾香火的意思,不得不说,谷大用用刘瑾的外甥做锦衣卫千户是一步好棋。而谷大用听到叶春秋说让刘千户来办这件事,不禁笑了:“哈哈,叶修撰很有意思,嗯……那么……就让他来办吧。”叶春秋郑重其事地行了个礼:“多谢谷公公成全。”若不是因为实在万不得已,叶春秋不会和谷大用这样的人合作,他告辞而出,又回到了待诏房。此时,叶春秋的恩旨已经拟定了,那检讨拿着诏书给郑侍学检验,郑侍学颌首点头,对他道:“发出去吧。”发出去,却不是现在直接交到叶春秋的手里,得先送司礼监加印,之后送通政使司,再送吏部和相关的部堂备份,此后才会送到正主儿的手里。大明朝的制度,几乎已经到了农业社会的最巅峰,宫里宫外、内十二监,再到内阁六部,几乎都是相互权衡,这也是为何现在小皇帝处处受制于人的原因,他有任何想法,首先必须得到内阁的支持,若是内阁不支持,即便是强行推行,内阁这儿也可以进行消极对待,每一个阁臣,都是门生故吏遍布天下的人物,位高权重,任何一个人要兴风作浪,都足以让天子掂量掂量后果。而即便内阁这儿没有反对,接下来当真下了圣旨,却需要六部给事中的审核,若是六部给事中觉得不合理,就可以直接封驳诏书,你就算下了旨意也没有用,人家压根就不打算执行,即便你能摆平六科给事中,都察院的御史们若是觉得不妥当,他们完全不介意跳出来跟你唱一唱反调,你若是对御史的话无动于衷,那么接下来就可能惹来更大的反弹,你若是龙颜震怒,直接将人捉起来庭杖,很抱歉,御史是不能因言获罪的,当然,你是天子,你若非要庭杖不可,那也无妨,都察院里像邓健那样的人前仆后继,很乐于被你打一顿,然后一举成名天下知,你虽贵为天子,却堵不住天下人悠悠之口,将你视作昏君,而被你揍得人,即便罢了官,那也会成为举世皆知的大忠臣,据说有人骗了庭杖,虽然被罢了官,可是出了京师,在回乡的途中,几乎每过一个州县,都有本地的官员和士绅专门等候,然后三请五请,比后世总想上头条的一些人不知高到哪里去了。而人家虽然成了白身,却也不要紧,因为他已经成了名人,接下来,但凡有新天子登基,大抵都会起复他,不但重新做官,而且凭着这个忠实之名,完全可以连升三级,毕竟任何新天子登基,都少不得要锦上添花,想要有一番作为,有什么作为会比革除弊政、任用贤臣更鼓舞人心呢?也正因为如此,在明朝的历史上,出现了许多新词儿,譬如骗梃杖,譬如卖直求名。叶春秋知道,朱厚照小皇帝的这份诏书显然是在争分夺秒,是想趁着大家还沉浸在国有储君的喜悦之中的时候,赶紧造成既成事实,不过这一切,都得等到诏书送到叶春秋手里才算作数,嗯……还差两三个程序了,现在真正的难关在吏科给事中那儿,若是吏科给事中觉得事有蹊跷,或者说觉得这件事很严重,直接封驳了诏书,那么诏书就将打回内阁,然后重新在廷议中进行讨论,而那时候,大家都回过了劲来,察觉到不对的时候,小皇帝就算是被抓了一个现行,保准又不知多少人哭着喊着要去撞柱子做魏征和比干了。所以要配合朱厚照,自己也不能急,要显出很淡定的样子,熬到下值后,叶春秋今儿却不值夜了,与郑侍学等人回到翰林院,翰林院的众人对叶春秋的态度一下子转好起来,不少人开始主动和叶春秋寒暄。叶春秋点了卯,却不急着回家,而是到了谢家,王静初还在谢家住着呢,虽然还没有过门,所以也不方便去叶家住,不过叶春秋作为未婚夫婿,总该来见一见。谁料到了谢家门口,递了名帖,门子却道:“我家老爷说不见你,你过几日来吧。”吃了个闭门羹,叶春秋也只是无奈地笑笑,索性便在城里漫步,不知不觉的回到家中。守门的门房叫叶甲正,是早年收留的孤儿,被叶春秋收留的时候,已经十三四岁了,因为体格较大,培养了一段时间之后,显得很是魁梧,他见了叶春秋回来,忙是要上前见礼,叶春秋便道:“我爹回来了吗?”老爹只是个户部观政,所以是没有资格参加廷议的,不过今日事儿闹得有些大,嗯,以老爹的性子,是少不得要念叨几句了,还是躲着一点好。叶甲正道:“老爷刚刚回来就被人请了去,好像是户部的几个同僚。”叶春秋松了口气,立即挺起胸膛道:“噢,真是遗憾啊,老爹现在忙得总是脚不沾地,父子之间都难撞到几面了。”虽是口里那般说,叶春秋的心里却是暗喜,接着进了宅院,便让人准备吃食,至于他在家中所吃的东西,都是精心配置的,全是按着无影剑谱的配方精心搭配的食材。(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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