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茱萸果的地方又碰上熟人也不算太意外,毕竟来都来了,顺便摘取一下通关物品,也是理所当然。
秦如霜的状态不太好,火灵芝成熟那一刻的火灵实在太过暴烈,她抵御不及,被火灵侵入得最多,如今这种要命的火灵缠绵在她内府,有灼毁灵枢的趋势。
另一位剑修偿完债,已经取了茱萸果先行离开,只有楚风还陪在她身边,足以见得,是真爱了。
“褚师姐身为亲传弟子,可能不太了解,门派大考关系着内门弟子在之后十年里所处的位置和修炼资源,可以说至关重要,若不到最后一刻,霜师妹断然不会捏碎青玉放弃试炼。”楚风说话的时候,目光始终落在秦如霜身上,颇为无奈。
秦如霜紧闭着眼,皮肤被烧得透红,单凭她自己,再如何僵持下去,也不可能做到排出体内火灵。
“既然这么重要,那就好好完成试炼,跑去跟离雀抢火灵芝干什么?”褚珀无法理解。
“因为温竹影师兄需要,”楚风苦笑了下,“我相信,如果褚师姐想要什么东西,屹峰内很多弟子也会想尽办法为你取得,哪怕只在褚师姐面前混个脸熟。”
褚珀听出他话中之意,一时间哑口无言,下意识看向宴月亭。
屹峰弟子孤立针对宴月亭,不正是为了投小师姐所好吗。亲传弟子是仅次于内门长老的存在,在门派规定、礼法之外的灰色地带,哪怕只是一句话,便可赐予他人许多好处,也可叫人遭受无妄之灾。
宴月亭被她看着,以为她需要自己说点什么,于是斟酌了下,说道:“温师兄一向行事端方,对同门多有照拂,想来不见得会因为一株火灵芝就对她另眼相待,甚至,他也许并不乐意看到师弟师妹们为他以身犯险。”
“恕我直言,楚师兄,内门分配的资源,足够弟子修炼了。”所以那么多外门才想挤进内门来。
内门有更为严苛也更为公正的资源分配,能者多得,只要修为境界到了,便能领到相应的份例。即便是他这样的身份,被原来的小师姐那般针对,分到他手里的东西也从没有短缺过。
秦如霜紧蹙的眉间动了动,显然能听到他们的对话。
楚风不好妄言秦如霜的事,踌躇良久,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一抱拳,躬身道:“宴师弟所言极是,是我们狭隘了。还请褚师姐帮阿霜一把,以后若是有用得着楚风的地方,我定万死不辞。”
如此说来,他们是专程在这里等她的,也对,勾星刀的寒气正好是克火灵的,他们不想退出试炼,只能就近求助于她。
秦如霜身为主角阵营,想来本性不坏,只是有些执拗,看在宴月亭的份上,褚珀也不能袖手旁观,她拍拍手,不计前嫌道:“哪用得着这么严肃,我也不是见死不救的人,反正她就欠着我一个救命之恩,恩都还没报,可不能现在就死了。”
褚珀蹲到秦如霜面前,“霜师妹,我要将勾星的寒气导入你体内,要想活命的话,就乖乖听话别抵抗我。”
秦如霜被火灵烧得疼痛难忍,点了点头。
褚珀余光扫到宴月亭的身影,“宴师弟,你站这么近做什么,离远点。”知道她要催动勾星刀寒气,还站这么近自虐吗?难不成有了离雀羽就飘了,看不起我小刀了?
“有什么需要,小师姐随时叫我。”宴月亭说完,和楚风一起退到数十步之外。
褚珀握住秦如霜双手,将勾星刀寒气打入她的经脉,秦如霜的经脉已经被火灵灼烧得伤痕累累,她不能一下子太猛,只能小心翼翼将寒气掐成细丝,一点一点抵消火灵。
刀是凶戾之物,勾星寒气中就带着锋锐,稍有不慎,便会对她造成二次伤寒。
这个工作实在是又难又耗时,褚珀须得全神贯注地掌控住灵力,这极其耗费心力。
雪上加霜的是,秦如霜被烧得有些神志不清了,褚珀不得不分出一缕神念,悬在她灵台外,只要她神识涣散,就拍一拍她,促使她保持清醒,以便配合她的工作。
当秦如霜神识脆弱时,就免不了会泄露一些心底的念头。
身为男主的第一个红颜知己,秦如霜和他走的是互相治愈的路线。
她的童年生活并不美好,母亲是药商的独女,带着半副身家下嫁,却不想所嫁之人早就心有所属,想要的不是人,而是那价值连城的嫁妆。
药商去世,将全部家产都给了女婿,没想到才过不久,秦父就露出真面目,将他养在外面的真爱和儿子一并接入府中,人家一家三口其乐融融,正室反倒备受冷落,成了外人。
秦如霜性子倔,不愿意委曲求全,她不像她那个光风霁月的哥哥,有父亲给他铺陈好前路,她如果不去争便什么都得不到,要是不会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她连巽风派都进不来。
她必须要想尽办法往上爬,才能让她父亲有所顾忌,她娘才有底气,日子才能好过。
哥哥有秦家流水似的额外供给,她没有,只能自己琢磨些门道。摘火灵芝讨好大师兄便是。
巧的是,她那个哥哥,就是他们在云城里遇见的秦倦。
主角可能有种特殊的气场,会吸引这些角色自动上线。
褚珀一边帮她清除火灵,一边被迫回顾她的伤心往事,可谓身心俱疲。
从当日傍晚一直到第二天的中夜,才终于解脱。秦如霜的肤色总算恢复正常,表情也不再痛苦。
褚珀只虚虚瞧了她一眼,便眼前一黑,再也支撑不住。
两个人一同歪倒,又一同被人接住,楚风一手揽着秦如霜,一手探了探她的脉相,悬着的心终于落地。
“褚师姐还好吗?”楚风问道。
宴月亭没碰她,只细细观察了片刻,“没事,只是太累了。”
“那就好。”楚风颔首,见他只用一只手掌撑住褚师姐,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宴月亭动作十分僵硬,像是害怕触碰到她似的,但又不好直接放手让她躺到地上,表情中显而易见地透出纠结,眉头皱得死紧。
楚风实在有些看不下去,提醒他道:“你那样单手撑着,褚师姐恐怕不会太舒服。”
宴月亭闻言朝他看去。楚风半抱着秦如霜,被他看得脸上一红,偏过头干咳一声,“当然也不能一直这么抱着,火灵芝虽然没了,但这里火气还是很重,我们先退出焦火山,找个合适的地方安顿吧。”
“好。”
楚风抱起秦如霜,示意他跟上,但宴月亭半跪在地上,依然维持着那副单手撑住褚珀背部的姿势,一动不动。
他不解地喊道:“宴师弟?”
宴月亭抬头认认真真地打量了一番他的动作,看得出来,在很认真地学习。
他比划了半天,哪哪都下不去手,直到褚珀在昏睡中,不舒服地哼唧出声,他才浑身一凛,破釜沉舟般地松手让她靠进自己怀里,动作生疏地把她的手臂搭到肩上,然后又停顿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勾住她的腿弯,将人抱起来。
楚风看完他这一连串动作,哭笑不得道:“辛苦宴师弟了。”
宴月亭这般僵硬和排斥的肢体动作,让楚风大感意外。他头上的翎羽实在扎眼,一看就知道是离雀的尾羽,褚师姐会为了他专程跑一趟,想来他们的关系应该很亲近才是。
但据他这期间的观察,似乎又不像那么回事。总觉得奇奇怪怪的。
不过这些到底与他无甚关系,他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好了。
翌日正午,褚珀才悠悠转醒,睡眼惺忪地坐起来。
“褚师姐,你醒了?”柔柔的女声在旁边响起,褚珀转过头,秦如霜坐在她旁边,应是一直在照看她,此时身上那种夹枪带棍的敌意已经全部消失不见。
在生死边缘走过一遭,秦如霜也清醒了许多,明白她如今太过激进,反倒容易弄巧成拙。
她垂着头,只露出个羞愧的发旋儿,“对不起褚师姐,我认真反思过了,是我太自不量力,不仅拖累了楚师兄,还害得褚师姐耗损灵力又救我一次。”
“这两次救命之恩,我一定会牢牢记在心中,往后定会报答褚师姐……”
褚珀还没有彻底清醒,被她这一串真诚忏悔都给说懵了,表情呆滞地喃喃:“嗯……这很好,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夭寿,褚师姐怎么睡一觉后,就开始说胡话了!
“难不成火灵烧到你的灵台了?”秦如霜神色凝重,眼眶又开始泛红,说着就要掐灵力探她额头。
这话褚珀能听懂,在怀疑她被烧傻了呢。
褚珀挡开她的手,揉把脸,“我没事,睡糊涂了,还有两个人呢?”
“他们先去探探附近的试炼地。”秦如霜看一眼外面的天色,“应该快回来了。”
话音刚落,两道光落到地上。
“回来了!”秦如霜高兴道。
两人一前一后走来。
宴月亭换了身衣服,纯黑色的窄袖劲装,腰封勒出一段劲瘦的腰身,还是少年人的身姿,却已然挺拔如松,长发半束着,听她的话取了发带,如墨的发间只簪着一根离雀羽。
褚珀看看垫在屁股底下的外袍,非常自觉地蹦起来。
宴月亭顺手收回他的衣服,“小师姐,你醒来就好。”
楚风笑得如沐春风,按照他自己牛头不对马嘴的理解,决定帮一把两位别扭的小年轻,抬手把住宴月亭的肩,促狭道:“你要再不醒啊,宴师弟能蹲在你旁边,把你盯出个洞来。”
褚珀果然睁大眼睛,露出一脸的“受宠若惊”。
楚风摸着下巴沉吟,如此看来,果真是小师姐在追求宴师弟呢。
只有褚珀在心里默默流泪,任谁在睡得人事不省的时候,要是身边一直有个人一瞬不瞬地盯着看,这听着都得吓出心脏病吧。
尤其盯着她的人还是宴月亭。
她只要想到那个画面,就不由得浑身激灵,从头发丝凉到了脚后跟。
好想把他头上的离雀羽抢过来暖暖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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