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小莲蓬坚定地回应。
万千绝犹豫了下,拱手领命。
他知晓,督主把夫人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所以留他和小莲蓬保护夫人茶。
早该知晓的,在当初督主离开西凉,特地将他留下来保护夫人开始就该知晓的逆。
顾玦掀袍拂袖,回身,脸上的柔和尽褪,沉寂得可怕,仿佛是一潭死水汹涌前的征兆。
血染红了他领口精绣的白莲,仿佛盛开的血莲,映得那张面容精致得可怖。
这样的九千岁比起在谈笑间夺人性命时还要可怕。
凤眸直接看向站在大殿前负手而立的君楚泱,目的再明显不过。
然后,飞身跃下,冷然落定,周身都散发出森冷的气息。
薄晏舟等人均护在君楚泱面前,看向他。
“二弟,我还想听你喊我一声大哥。”薄晏舟只能这么说,也只敢这么说。
他要救风挽裳,他们没得怨,真的没得怨。
无关她是否是公主,只因她对顾玦的那份情。
可是,若是这么多年来的隐忍和苦心竟是这么个结束法,他们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顾玦面无表情,只是微偏过头,看向太后,“在他断气的那一刻,本督要看到药,否则,下一个断气的是你”
饶是太后也被他这般阴戾的口吻吓到,过去他忍辱负重对她毕恭毕敬,虽知他性情狠辣,却也从未在她面前展露过。
“哀家答应你。”等他替她摆平一切,等她又可以号令百万雄师,还怕拿不下他
她知晓,他也会想到她会这般做,但他为了风挽裳连兄弟情义都不顾了,又岂会去顾自己的性命。
“二哥,你要与我们反目成仇吗”殷慕怀有些难以接受这样的结局。
要他,对最敬爱的二哥动手吗
即便他武功再高强又如何
大哥和他,还有老四联起手,他不是他们的对手,何况外边还有老四带来的千军万马。
太后这老妖妇就是料准了他们没办法自相残杀是吗
顾玦缓缓回过头来,不语,然后,身形一闪,长臂一伸,手已抓来一个禁军,拧断脖子,夺走他手里的武器,一步步地逼向他们。
薄晏舟和裕亲王几人护着君楚泱步步退,但是,君楚泱停下脚步,将他们拉开,站在他面前。
“朕想救她的心不比你少,只是,从朕当初坐上那个位子开始,所面临的每一个选择只能是它”
只能是以国为重,他不可能让南凌落在太后手里,由着她改朝换代,更不可能让这些年来死去的那些人白白牺牲。
顾玦站定,手上的刀尖在明黄色的龙纹地毯上一路划开,对君楚泱的话没有任何动容之色。
君楚泱看着他,“若救她的方法只有这一个,朕希望你能答应朕一个要求。”
“”顾玦徐徐抬眼看他。
“代替朕,坐上那个位子,将南凌推至太平盛世”君楚泱指向宝座上那个人人梦寐以求,多少人争得头破血流的龙椅,铿锵有力地说。
这些年来,顾玦不在其位,却谋其政,他早就是了,只是差个称号而已
他知晓,他可以坐好那个位置,而且会坐正。
众人不由得倒抽凉气,皇上居然要让九千岁当皇帝
“二弟,弟妹苦心隐瞒自己的身子状况为的是什么,难道你还不清楚吗她不忍你这二十多年来的苦白受,只有结束这一切,你内心的黑暗才会消失,你这一生才能真正平静。她只是个妇道人家,不为国,不为我们,她为的只是你而已,我们顶多是沾了你的光才被她一块考虑进去了罢。”薄晏舟发自内心地劝他。
在宝座上哭得抽抽噎噎的小莲蓬看了看紧闭双眸的自家夫人,犹豫了下,也不由得开口,“爷,今早奴婢唤了好久夫人才醒,夫人下榻就四肢无力站不稳,还吐血,可是可是她不让我们派人来告诉爷,说是为了爷,为了大家伙,不能让爷知晓,要让爷安心地做完爷该做的事霍总管好几次都想派人来告诉爷,好让爷设法救夫人的,可是夫人说没用了,她已经撑到极限了夫人还吞了好多药,只有那些药才能让她撑到爷大胜的那一刻所以奴婢一直好怕,好怕夫人随时会倒下。爷,夫人她想看爷大胜,想看大家伙可以平安顺遂的过活这是夫人最后的心愿”
夫人苦撑到至今不就是怕爷为了她而毁了整个计划吗
所以,她也不想夫人的一切苦心白费了。
如果夫人此时醒着的话,她也是这般想的吧
顾玦握刀的手紧了又紧,冰凝般的脸出现裂痕。
四肢无力倒下还吐血
吞了好多药才支撑到那一刻
吞了好多药
好多药
顾玦的脑子里都是小莲蓬说的这些话,不敢去想象她吞下药的画面,不敢去想象她日夜倚栏而望的样子。
那些时日,她明明那么盼着他陪在身边,却又总是强压着离别之苦对他强颜欢笑。
只为了让他完成多年夙愿。
夙愿啊
倘若她没了解他了解得如此透彻,该多好,她也不至于蠢得如此委屈尽自己,如此一门心思的为他想
她怎不自私一些,任性一些
看出顾玦在犹豫,太后心里有些慌,恐他真被说动放弃了,着急地道,“顾玦,那株药需等百年方可得到,距离这一株也才六十多年,也就是说你想等下一株还得等三十余年。现在,她连半个时辰都等不了,何况这只是续命,治不了她的心疾,你若想救她就没得时辰耗了”
入画般定住的俊美容颜微微转向,冷眉怒目地瞪向太后。
是啊,若有时辰耗,他有的是法子同她耗
正是因为没有,连要求先见到药的时辰都没有,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听她的去做,拿到药,救他的小挽儿
眸色一凛,他手腕一震,随着他运气而起的还有骇人的劲风,手上所持的刀锋寒光噬人,凤眸迸裂出狂乱的杀气。
缓缓抬头,手起,泛着冷光的大刀对准君楚泱,猩红冷鸷的黑眸直视他,“她若活不成,爷毁了整个南凌”
天下苍生关他何事,既然南凌容不下他们异族为开始,那就让南凌就此消失
为了这条路的尽头,他实在欠她、伤她,也负她太多太多。
本以为终于可以用余生来好好将她呵护在怀,不再让她担惊受怕,一如当初所想的那样,让她静静纯纯的绽放在他的天地里。
可是,她却倒下了,耗尽最后一丝力气盼他好,他呢
他都做了什么
声音还是阴柔的,却冷魅得可怕。
所有人都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下窜起,毛骨悚然。
他并非说大话,他真的能做到,没有人会去怀疑。
“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一直没说话的莫孤烟,冷声质问。
“何需想。”
因为不能想,又何需去想。
所以,只能抱歉。
他没那么伟大。
他这一生要的不多,真的不多,就只想要一个风挽裳而已,只想陪着她笑,逗她,闹她,让她羞笑入怀,如此而已。
老天不愿成全他,那他便逆了天的要
既然没法两全,那就自私一些,她做不到,就由他来。
“我不会让自己这二十年的苦白受,不会让自己身上的伤痕到头来来得毫无价值更不会让二十年前的灭族之夜被人诟以那般可笑的原由永远留在史书里”莫孤烟凛冽如冰的眼里透着浓烈的恨,也表明会坚定初心到底。
“四弟”眼看两人就对上了,殷慕怀担心地喊,而后有看向自己一向最崇拜的二哥,“二哥,十年了,这十年来,我们要的不就是一个公道吗一个昭告天下还我们异族一个清白的公道,就算你今日听这老妖妇的杀了皇上,就算真的以自己的方式还了异族清白,可那样的方式,真的是大家可以接受的吗”
顾玦眸中冷光掠过,却是扬手,刀锋直逼君楚泱的眉心。
殷慕怀毅然往君楚泱面前一站,双掌贴住刀锋,制止再往前。
他明白,二哥约莫是早料到他们会阻止,所以有刻意的手下留情,也只是给他们最后的机会而已。
他看向他,最后一遍确认,“二哥,当真要动手吗哪怕这人是二嫂的父亲”
“更该死”倘若不是她的父亲,她就不是所谓的公主,就不会有心疾。
最该死的是他,竟取了她的心头血
殷慕怀已无力再劝,叹息一声,“当年,你一个人闯入九山十八涧单挑那些杀人不眨眼的土匪,满身是伤地背我离开时,我就发过誓,只要关于你的,我义不容辞”
说罢,他运气于双掌间,震断锋利的刀,对顾玦笑道,“你动手二嫂会怪你,由我来吧。”
腰间羽扇一处,锋利的武器从扇子里滑出,直逼君楚泱。
顾玦轻身一闪,快如闪电,迅如疾风,将殷慕怀一掌打开,所用的力道不至于伤了他。
“你欠我的,当初在毒蜂谷已经还完了。”顾玦冷声道。
殷慕怀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当我这些年来所做的一切是因为觉得欠你”
虽然其他几个也是结拜,可是顾玦不同,他真的拿他当兄长看,就是那种亲兄长一样。
也许是从当年顾玦明知道不可能,却始终没丢下他,没放弃他那一刻起,他就认定了他是家人,也立志一定要当他的家人。
所以,后来如何都赖不上他,最后完全是靠他聪明的头脑提议几人结拜才因此名正言顺地跟他成了家人。
虽然这么多年来,只有他一个人这么认为。
“该我做的我已经做完了,接下来我要做什么都与你们无关”顾玦冷声宣布。
“这是要断绝兄弟情义的意思”薄晏舟温温淡淡地问。
“”顾玦不语。
“你们要的不就是还你们异族一个公道吗这个哀家可以答应你们且还不会追究你们的谋逆之罪,只要你们杀了造反的旭和帝”太后在一旁怂恿,“没有顾玦就没有今日的事,换句话说,没有他,你们要成事只怕很难难不成你们真下得手与他为敌”
下不了手,他们知道,谁都下不了手。
但是,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到最后一刻,难道要他们束手就擒吗
杀掉旭和帝再控制住老妖妇
这都成了什么
不
这不是他们想要的结果。
若真这么做,就真的成了谋逆了。
“顾玦,还不动手”太后见薄晏舟几人面露动摇之色,赶忙催促顾玦。
顾玦再次逼近旭和帝,凝聚内力于掌中,赤手空拳要杀人。
裕亲王没有薄晏舟他们那么多顾虑,拉开旭和帝,誓死保护。
但是,他完全不是内力深厚,且铁了心的顾玦的对手,很快就被打到一边。
薄晏舟几乎没有再多加考虑,闪身上前阻止。
顾玦失了理智,总不能连他们也糊涂了。
莫孤烟手上的宝剑出鞘,加入制止。
殷慕怀着急地瞧了一会儿,也赶紧加入,但是要阻止他们兄弟相残
然而,就在这时,君楚泱温冷淡漠的声音响起
“都给朕住手”
闻言,薄晏舟他们都撤了手。
趁此机会,顾玦手腕翻转间已从殷慕怀腰间抽走扇子,毫不留情地直逼君楚泱。
“朕没法救自己的女儿,总不能阻止别人救。”君楚泱愧疚地看了眼宝座上命在旦夕的孩子,毫无怨言地闭上眼。
眼睁睁的看着女儿死,他也做不到,更不愿看他们兄弟相残。
若只能这样,那就这样吧。
为君者,不能太过于感情用事,但,没有感情,也是万万不能。
没有感情,就没法体会人间百态,没有感情便不知民心所向。
即使如此,顾玦还是没有停下,扇子打开,露出锋利的利齿,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他早已身在地狱里,又何惧入地狱
眼看闪着寒芒的刀扇就要抹上君楚泱的脖子
“爷,夫人有话说”
声音突兀响彻大殿,恍若仙乐,止住即将发生的悲惨。
顾玦脚步刹住,手腕翻转,那把只差一点点就夺人命的扇子,刀口朝下,收得太急,还削断了君楚泱随他杀气而动的鬓发,飘飞在空中。
大殿静得,仿佛连断发落地都有声音。
顾玦将扇子随手扔开,颀长的身影犹如一道光划过,眨眼间,人已在金銮宝座上。
看着连眼睛都快要睁不开的人儿,干燥泛白的唇在蠕动,好像着急着想说些什么。
顾不上欣喜,他毫不犹豫地上前,单膝跪地,取代小莲蓬的位置,轻柔地扶起她,把胸膛给她靠,大掌紧紧包裹住她的小手,“小挽儿,别怕,爷在这。”
风挽裳长而翘的羽睫微弱地颤动,用尽了力气也只勉强睁开一条细小的缝隙,模模糊糊地看到他就在面前。
她张嘴,“爷”
顾玦只听得到她的气声,听不出她在说什么,俯首,凑近耳朵,“你说,爷在听。”
“别杀”
单是两个字,她已传达得好吃力,含糊不清。
“乖,省点力气,嗯”他持起她的手亲吻了下,然后放回暖暖的斗篷下,要回去继续刚才没完成的事。
她已经等不了了,这口气,绝对不能断
但是,转身间,小小的手再次凭着意志力抓上他的衣袂,只一点点,却也抓住了他。
不舍得她一再张嘴耗费力气,他马上蹲回去,重新握住她的手,听她说。
“不要反目”
别杀她的父亲。
不要和他们反目成仇。
很容易就知道她想要表达的意思,可是,这一次,他不想听她的。
“爷若我死”
爷若执意那么做,我宁愿死去。
很好,她很懂得他的死穴在哪。
他若执意那么做,她便不愿再撑下去。
怪她太懂他的性子吗
“爷回家可好”她想,剩下的,也不需要他了吧。
她终于可以开口拥有他了,终于。
顾玦看着她眼角滑落的泪,以指腹轻轻抹去,勉强地扯出一抹笑,“好,回家爷带你回家。”
他抱起她,缓缓站起,转身,木然地拾级而下,昂首阔步地自众人面前走过。
是该回家了。
她等了那么久,盼了那么久,他不能再让她等了,一刻都不舍得再让她等。
既然她宁死也不愿他那般做,那所有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所有人都震惊感叹地看着他,俊美妖冶的脸恢复了平静,凤眸里的嗜血阴狠也被浓郁的悲伤所取代,仿佛方才癫狂成魔的男子不是他。
原来,这人,成魔或成神,只在于他怀中女子的一句话。
“顾玦,你给哀家回来你不想救她了吗没有镇魂草,她活不过今夜”
“顾玦,哀家不骗你,哀家真的有镇魂草,不止镇魂草,还有乌香,只有哀家知晓如何弄到那乌香”
太后在身后咆哮,可惜前方的身影走得坚定,走得苍凉。
君楚泱挥手让人将太后拿下,并且让她知晓很多她意想不到的事,譬如,乌香
后来,听说,有人看到九千岁抱着心爱的女子走出殿门时,一滴晶莹被风吹落,迎雪飞散在空中。
那一日,是南凌史上最深沉、最悲壮的一笔,也是整个南凌史书上最轰动的一笔,不管过去,还是后来。
走出金銮殿,外边下着鹅毛大雪,一望无际的雪景,很美。
顾玦抱着风挽裳拾级而下,万千绝和小莲蓬走在两边为他们打伞,外边的厂卫瞧见他,还是纷纷跪地行礼。
胜利的号角响起,山呼万岁的声音一波接一波响彻整座皇宫,代表着,一切尘埃落定了。
长长的台阶下,是金銮殿的广场,此时,广场上站着十来个身穿艳红薄纱舞裙的舞伶,以队形分别站着,在纷飞大雪里,瑟瑟发抖,却还傲然而立,雪花落在她们身上,仿佛雪中绽放的红梅。
顾玦连看一眼都不曾,径自走过。
素娘看着他怀中已然奄奄一息的女子,心痛的同时,却又不得不上前询问
“千岁爷,夫人前些日子特地拜托醉心坊的舞伶们排练一支胜利之舞,说这是她仅能想到的,能为爷做的一件事,这舞可还要跳”
话落,顾玦停下脚步,低头看向怀里被斗篷裹得暖乎乎的人儿,心痛不已,半响,薄唇轻启,“如她愿。”
她连舞都安排好了,是怕来不及,所以,这支舞是她最后的心意吧
“真傻。”他心疼地呢喃,抱着她继续离去。
身后,丝竹管弦起,和着战鼓,和着舞,跳出振奋人心,斗志激昂的场面。
金銮殿内,旭和帝闻声,率人涌出。
只是,真正该欣赏的人却已离去,只留下雪中深深浅浅的脚印,然后,被新雪覆盖
太后落败,新上任的皇帝大赦天下,第一件事便是将当年异族惨遭屠杀的真相昭告天下。
从此,天都再无异族之分。
潜藏的异族人闻此消息全都奔涌而出,在天都四街到处都有他们欢呼的身影。
只除了幽府。
幽府里全被哀伤的气氛笼罩,霍靖和幽府里的人一同堵在府门口左顾右盼地等他们的主子回来。
如此战战兢兢地过了那么多年,此刻应该是欢呼庆祝的时候,却没有一个人的脸上是带着笑容的,清一色的悲伤。
“总管,爷会有法子救夫人的对吗”琴儿一开口便忍不住悲从中来。
夫人一离开后,府里所有人都知晓这件事了,是霍总管告诉大家伙的,说是要让大家伙都知晓夫人到底都为他们做了些什么。
“对啊,爷这么厉害,这么神通广大,我们这些年来不都被他保护得好好的吗没理由会救不了夫人的。”棋儿也哭了。
“呜呜”年小的婢女也跟着嘤嘤哭泣。
“别哭了,爷和夫人应该就快回来了,不管是好是坏,别让爷瞧见。”霍靖轻斥,就怕是坏的结果,瞧见了更难受啊。
哭泣上立即听话地收敛,赶紧抹泪。
“总管,好像是爷的马车。”有人指着前方茫茫大雪的路喊道。
所有人抬头望去,就见那辆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马车缓缓突破茫茫大雪而来,车头分别是万千绝和小莲蓬。
他们欣喜之余又害怕看到不想面对的结果。
很快,马车在府门前缓缓停稳。
堵在门里门外的人已顾不得严苛的礼数,纷纷翘首以盼。
霍靖带着琴棋书画,打着纸伞上前伺候。
凳子放好,拉起车帘,马车里钻出主子爷的身影,怀中抱着的是用锦被紧裹的夫人,以至于瞧不见夫人的状况,但见主子那副清冷木然的样子,大抵知晓是坏结果了。
霍靖痛心疾首地看了一眼被裹在被子里的人,是生,是死
小莲蓬的眼睛明显哭肿了,也就是说,已经
他不敢去想,打着伞紧步跟上伺候。
从下马车到进府,谁也没有出声,只能低头伤心难过。
那么好的夫人,居然落得个这样的结局。
不是好人有好报吗
老天是不是没有开眼,或者没看到这么好的夫人
回到采悠阁,里边已事先备妥火炉,让整间屋子随时随地都暖乎乎的,还有热腾腾的茶水。
推开门,小雪球已迫不及待地在候在门里,一推开门就看到它摇尾乞怜,墨绿大眼溜溜地盯向主人怀里。
主人不理它,径自往里走,它就乖乖地跟在身后。
顾玦将风挽裳轻轻放在床榻上,抽走她身上的被褥,取掉原本系在她身上的斗篷,然后放她躺下,拉来被子给她盖好,坐在床边轻抚着她消瘦的容颜,心如刀割的疼。
“去打温水来。”他声音喑哑地吩咐。
小莲蓬赶紧去办,不敢有半点迟疑,因为愧疚和自责,平日里所有的孩子气也都消失了。
很快,温水打来了,顾玦亲自将干净的布巾打湿,而后轻柔地为她洗去脸上的铅华,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擦拭,终于去掉她那层厚厚的伪装,露出她憔悴消瘦得叫人心疼的轮廓。
那么明显,怎能没发现呢
若真的有心,怎会没留意到她开始喜爱抹胭脂水粉背后的异常
指尖轻抚无暇的容颜,心,好似被剜开,痛不欲生。
“霍靖,进来。”他收手,喊来候在门外的霍靖。
霍靖忙不迭进去听候吩咐,躬着身,低着头,还是忍不住悄悄瞥了眼榻上的夫人,心里一万个希望是他想的那样,而非已经
顾玦不舍地移开视线,起身走到一旁对霍靖低声吩咐一番。
霍靖频频点头,脸上已不知该喜还是该悲,听完吩咐,赶忙离开去办事。
不一会儿,皇上派宫里曾经医治过大长公主的所有太医来了幽府随时待命,还带来了一句话太后任由他处置。
顾玦将她吞的药拿给太医瞧,“这药有何作用”
几名太医仔细研究了一番,道,“回千岁爷,此药可缓解心疾发作的痛苦,也有保持体力的功效。”
“若是一次吞太多呢”
“若是一次服用过多,虽是可以强加体力,但是,物极必反,一旦药力失效,体内的神经血管极有可能遭受破损。”那太医越说越害怕,九千岁的眼神好似随时都会杀人,可他又不能随便胡扯一通。
“她的心疾你们没辙,其他的都给本督稳住,否则,她缺哪,本督就从你们身上拿来补”顾玦阴冷地下令。
几名太医只觉得阴寒阵阵,吓得跪地领命,“是。”
他们都不敢去想象那种画面。
顾玦离去前特地留下万千绝,因为只有万千绝无论在出什么事都会第一时间通知他。
而不像他们,一个个都听她的,瞒着他
顾玦匆匆出府,在府门外看到踌躇不前的殷慕怀。
殷慕怀一看到他出来,也不用再忐忑了,尴尬地扯出一抹笑,“二哥,我来看二嫂。大哥和四弟他们还身在朝中,没那么快脱身。”只有他这个皇商是闲人,能马上赶来幽府看看有没有可以帮得上忙的地方。
顾玦瞥了眼他带来的一箱箱珍贵药材,看也不看他一眼,翻身上马,刻不容缓地策马离去。
“爷,斗篷啊”霍靖带着一件厚实的斗篷从府里跑出来,却只来得及目送主子的身影消失在茫茫大雪中,低头看着手上的斗篷,心疼地叹息,“爷那身子不披件御寒的斗篷怎么行呢”
“他不会让自己垮掉的,为了你家夫人。”殷慕怀出声安慰。
霍靖这从意识到有别的人在,一抬头,瞧见殷慕怀,怔了下,“殷爷,你怎来了”
“是啊盼了这么久,总算能光明正大的来讨杯茶喝了。”殷慕怀仰望幽府的门匾,长叹感慨。
“是是,瞧我都忘了已无需顾忌。殷爷快快里边请”霍靖赶忙迎他入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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