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玦敛了敛眉,摆手
一旁的司仪太监立即高声宣读新皇登基的诏书,然后宣布登基大典正式开始。
庄严大气的配乐响起,百官整齐划一地转身面对面,手持玉板,躬身恭迎新皇家驾临,唯有九千岁还抱着怀中的女子稳坐不动,甚至只低头凝视怀中佳人。
那喧天般的奏乐让风挽裳更觉得难受,她在他怀中微微睁开眼往下看去戛。
只见金銮大殿门口,新皇在一名太监陪同下,龙袍加身,以帝王之姿,昂首阔步自百官面前走过,帝王架势恍若浑然天成,不怒自威。
很快,新皇一步步登上宝座,站定在龙椅面前,配乐停止。
他有意瞧了眼龙椅旁边的九千岁,拂袖,徐徐回身,面对百官,君临天下般地坐上那把龙椅。
群臣跪地朝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金銮殿里,金銮殿外,山呼声响彻云霄,震耳欲聋。
风挽裳讶异,怎可能进行得这般顺利这般平静
她并不知晓他们最终的计划是怎样的,却一直都相信他们会安排好。
接受朝拜后,接下来则是由当今丞相薄晏舟递上新皇的第一封折子。
奏折的内容却是
“臣觉得皇上已过弱冠之年,已有足够的能力辨明是非黑白,太后应该将传国玉玺一并交给皇上了。”薄晏舟坚定有力地要求。
垂帘后的太后不疾不徐地说,“哀家觉得皇上刚刚登基,对朝廷之事还一知半解,等皇上做得足够让哀家放心了,哀家自当将玉玺交给皇上。”
她就知晓这薄晏舟会趁机提这样的要求。
只是,奇怪了,为何还未有任何动静传来
莫非,那旭和帝当真以为这是他的孩子,让他的孩子我继承皇位也无不可
若真如此,那可真是省了她不少功夫。
“太后这是打算一直执掌朝政下去吗别以为臣不知晓太后打的什么主意。”薄晏舟干脆转身面向珠帘那边,铿锵有力地指控。
“喔丞相以为哀家打的什么主意”太后饶有兴味地问。
薄晏舟轻轻勾唇,“太后与九千岁随便找了一个人假冒成旭和帝的孩子,让臣和裕亲王寻着,顺理成章地接回宫中,太后与九千岁又一同谋害小皇帝,嫁祸给裕亲王,削夺其兵权,让这个假皇子顺理成章地登基为帝,然后,太后和九千岁便可以继续大权在握,高枕无忧了若说与之前又何区别,只不过是换了个比较大的傀儡皇帝操控”
一番掷地有声的话叫人唏嘘不已。
丞相这是活腻了吗
居然敢公然如此对抗太后
这真的是向来沉得住气的儒雅丞相
风挽裳心里更加揪紧。
要开始了是吗
要开始声讨太后了吗
不然薄晏舟怎会突然这样指控
可是,既然要拿这个新皇是假的来说事,为何不在他尚未坐上龙椅接受百官朝拜时揭发
怪
真的很怪
太后不怒反笑,“薄丞相,别忘了,这皇上可是你和与裕亲王一同寻回来力证乃皇家子孙的,也是你率着你一干党羽极力拥护这皇子登基为帝的,哀家而今也让你们如愿了,怎这会你倒颠倒黑白,说起哀家的不是了”
薄晏舟往宝座上看了眼龙椅上的男子,又掠过旁边的九千岁,轻笑,“那是因为他是假的”
骨节分明的手指用力指向龙椅上的新帝,斩钉截铁。
太后皱了皱眉,谨慎地沉思。
这薄晏舟既然知晓这人不是旭和帝的孩子,却为何等登基了才揭穿
这里边是否还存在着别的阴谋
“既然丞相大人口口声声说皇上是假的,难不成丞相大人已寻到真的那一个了”顾玦淡淡地抬眸
tang看去,徐徐地反问。
薄晏舟勾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
然后,金銮殿外传来兵器交响的声音。
紧接着,大殿门口冲进来一个身影
“真的皇子是没找到,不过,真的皇上,是找到了”
是裕亲王
他提着长戟,还穿着一身囚服,披头散发,逆光而来,几个箭步便已冲到宝座前,尽管看着狼狈,却是一脸的正义凛然。
所有人都吓得退到边上去,这是真的要造反了啊。
上边的顾玦也不得不给面子地将怀里的人儿放在椅子上,吃惊地站出来。
太后惊得拍案而起,从垂帘后走出,“裕亲王,你胆敢私逃天牢造反”
裕亲王转身,手上犹如千斤重的长戟愤愤往地上一定,瞪向太后,“本王即便是逃了又如何你这妖妇祸乱朝纲多年,今日便是我南凌朝堂拨乱反正之日”
太后深深皱眉,看向顾玦。
这裕亲王怎可能这么轻易就出得了天牢,而且还打进金銮殿了,外边的人都在做什么
顾玦也深深拧着眉头,招手打算让万千绝出去一探究竟,但是,裕亲王却大笑几声。
“不用去看了,外边的人打得正酣,缉异卫和厂卫什么卫的也不过是一些草包,怎比得上常年在外征战的大军。相信他们很快就将外边的人杀个片甲不留了。”
“不可能你打哪来的大军即便有,也进不了天都城裕亲王,你想吓唬哀家,哼”太后有恃无恐。
天亮之前,莫孤烟带的兵马已经在天都城外候命,一旦出现别的大队人马,格杀勿论。
“本王已经站在这里了,这不是最好的证明吗”裕亲王得意地笑道。
太后一再拧眉,又狐疑地瞧了眼那边的顾玦,他给了她一个一切尽在掌控中的眼神,但她还是没法完全放心,外边传来的打斗声让人难以心安。
她朝一旁的太监微微颔首,那太监明了地点头,躬身退下,趁所有人不注意的时候,悄然从后殿离开。
没有了他做支撑,风挽裳只能努力保持端坐的姿势,静静地看着局势发展,眼前时而模糊,时而清晰,就连听进耳朵里的话也嗡嗡作响。
她暗自掐自己的手,掐自己大腿,就是不能在这时候倒下啊。
他负手背对着她而立,那么卓然,那般伟岸,这才是成大事的样子。
“再草包也足以耗尽你们的体力了,在裕亲王所谓的真正的皇上到来之前。”顾玦眯眸徐徐冷笑。
“本王奉劝九千岁不要太胸有成竹了。”裕亲王讥笑。
“本督不是一向这样吗”顾玦轻轻挑眉,笑得妖冶。
“薄晏舟,这是你一手策划的吧”太后看向薄晏舟,笃定地问。
薄晏舟也没有客气,依然谦谦有礼地躬身拱手,“太后聪明,臣旨在让真龙归位,如此,臣责任也算了了,还望太后见谅。”
见谅
都造反了,他还给她来这一套
“事已至此,那哀家就且看你们如何迎真龙归位”
且不管那些人如何攻入皇宫,还从天牢救出裕亲王的。凭他们那一点人马,还抵得过莫孤烟带回来的十万大军不成
“既然太后要看,臣也不好让太后久等。”薄晏舟还是一派客气的口吻。
太后凌厉地皱眉,心生一股不好的预感。
不好久等的意思,只除了
殿外交战的声音越演越烈,听得人心惶惶。
但是,薄晏舟此话一出,金銮大殿里仿佛被施了静音的魔法,出奇的静,静得叫人胆寒,屏息以待。
只见薄晏舟与裕亲王相视一眼,突然掀袍朝宝座上的人跪下,叩拜,齐声高呼,“臣恭迎皇上归位,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一头雾水。
九千岁轻轻挑眉,轻笑,“你们不是口口声声说这是假的皇子既然是假的,你们拜的自然不会是他。”而后,左右看了
看,又笑,“莫非,你们拜的是本督”
薄晏舟和裕亲王很无语地相视一眼,目光直接看向龙椅上的男人。
风挽裳微微扭头看去,这才发现那男子始终以帝王之姿端坐在龙椅上,沉着,冷静,这样的帝王气势一点儿也不像是随意找来的人可以假扮的。
难不成
“皇上,您放心,臣与裕亲王誓死保护皇上。”薄晏舟低头保证。
“没错臣会誓死保护皇上”裕亲王以性命发誓的口吻。
众人依然茫然不解。
不是说假的吗
怎这会又这般恭敬地跪拜了,还说着一堆大家伙听不懂的话
别人不懂,但是太后很快就懂了。
她有些失了镇定地从垂帘那边的座椅快步过来,凌厉的眸光怀疑地看向龙椅上的男人,强压下内心的波动,冷声质问,“你就是他们口中那个真正的皇上”
龙椅上的男子目光淡淡地掠过跪在下边的薄晏舟他们,而后,缓缓起身,拂袖,负手在后,扫了眼殿下的众臣,才徐徐看向太后,薄唇轻启,说出叫人咂舌的话
“你觉得呢母、后。”
一声母后吓得太后踉跄倒退,脸色丕变。
一声母后让百官瞠目结舌,一石激起千层浪。
也即是说,那上边站着的人是失踪多年,甚至已宣称死去的旭和帝
旭和帝当真还活着,当真回来了
风挽裳了然地笑了。
原来如此。
也是,沈离醉当初能变成另外一个人待在宫里,这新皇自然也能变成另外一个人。
只见站在上边的新皇在大家屏息以待下,缓缓抬手摸向耳后,寻到了什么,慢慢地,慢慢地撕开那曾轻薄的面皮,露出一张俊朗沉稳的脸,一张,真正的帝王之相
“真的是旭和帝”有三朝元老禁不住惊呼出声。
太后又震惊不小。
这张脸,她不会忘记,褪去当年的稚嫩,已然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岁月让他变得更沉稳,更冷静,完全具备了一个帝王该有的。
“恭迎皇上归位,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薄晏舟又高声叩拜了一次。
身后一向站在他们这边的臣子也纷纷跪地朝拜。
而一向听从太后的臣子你看我我看你,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谁也没料到这旭和帝会回来,而且新皇变旧皇,总归都是皇。
但是,传国玉玺还在太后手中,太后又手握兵权,即便旭和帝今日重新坐回那把椅子了,实权还是在太后手中啊。
风挽裳觉得自己也该起身的,毕竟站在眼前的是真正的皇帝,不能任由顾玦胡来了的人。
只是,她才动身,站在前边的男子便发现了,一个大步回身按她坐回去。
顾玦握住她的手无声地安抚她,却意外她的手如此冰凉,明明方才没那么冰的。
察觉到他的察觉,风挽裳朝他露出微笑,拨开他的手,让他把注意力放回大事上。
他将斗篷给她拢紧了些,又瞧了瞧她额上渗出的细汗,虽然已明显被擦去,但他还是瞧出来了。
而今这时刻,让万千绝先送她下去歇息只怕也不成。
那就速战速决吧。
转回身,正好对上太后怀疑的目光,他略略颔首,没有表露什么。
太后又看向旭和帝,“哀家倒是没想到你竟是以这样的方式出场。”
“二十一年了,整整二十一年了,朕承蒙列祖列宗保佑,总算能重新临朝,总算能揭开你想要改朝换代的野心”君楚泱高高在上地看着她。
事情到了这样的局面,太后也不再说场面话了,“你以为,就凭你那点人马就能稳坐那把龙椅了吗哀家早料到你会来,所以外边那些人不过是请君入瓮的前戏。”
说着,她看向顾玦,“顾玦,可以开始了。”
顾玦点头,看向君楚泱,随即诡异地勾唇,那张优美的唇轻轻开启,“都出来吧。”
于是,从后殿中,从房梁上,从四面八方涌入一大批精锐的厂卫,手持兵器将整个金銮殿上的人包围在其中。
风挽裳开始不停地盗汗,连眼前的画面都开始模糊不清。
她知道,一切都在如他们精心策划般进行着,而且会进行得很顺利的。
顾玦看向君楚泱,抽出万千绝的佩刀扔给他,“快些结束,本督赶着回家”
众人傻眼。
这九千岁居然让这真正的皇帝自刎而且理由是赶着回家
他能不这么狂妄吗
君楚泱微微蹙眉,余光瞥了眼他身后的女子,好似,脸色不太好。
风挽裳还是强撑精神朝他微微颔首,心里暗暗希望他千万别因此怪罪顾玦啊。
君楚泱低头看向脚下的大刀,又抬头扫了眼金銮殿里的厂卫,接着徐徐看向众臣,然后,看向一旁胜券在握的太后,又低头,似乎下了决心,脚尖踢起那把刀,握在手上。
“皇上”
薄晏舟和裕亲王惊喊阻止,完全不知这演的是哪一出。
他们策划的时候,没这一出啊。
但是,风挽裳却明白顾玦丢那把刀给他的意思了。
“太后,既然已走到这一步,那就先算一算账吧。”君楚泱一手负后,一手拿刀,一身龙袍,还真像是要算账的架势,而不是自刎。
“哀家没觉得有何账需要同你算的你今日所为等同逼宫造反,名不正言不顺顾玦,还不动手”太后怒斥。
但是,还未等顾玦出声,君楚泱已拾级而下,“怎会没有当年,故意给朕一个生母所在的假消息,让朕赶往,然后让事先埋伏好的人将朕杀害二十一年前,天都异族一夜之间被太后派人屠杀殆尽,这笔血账,即便朕不算,也有的是人来同你算”
顾玦眼神示意万千绝保护好风挽裳,而后在君楚泱逼近太后之前,飞身跃下,负手,傲然护在她面前。
他是想速战速决,但有人不肯,非要算账,他也只好照计划走了。
何况,这笔账,也确实不得不算。
太后深深地看了眼跑下来护驾的顾玦,看向君楚泱,“你指的是那些异族余孽就是你煽动他们屡次来刺杀哀家,诋毁哀家”
“太后确定是诋毁吗”薄晏舟缓缓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看向太后。
太后微微眯起美目,倏地凌厉,恍悟地笑了,“好你个薄晏舟,好你个薄晏舟啊原来你也是其中一个”
其中一个
是指异族吗
众人再一次被这真相惊呆了。
人人歌功颂德的少年丞相居然出自异族
“没错臣属于异族中的扶胥一族今日便要替我扶胥一族讨个公道”薄晏舟昂首挺胸,沉静的眼眸里隐隐透着怒火。
太后讥笑,“原来是扶胥族,还有另外几个族呢哀家记得异族一共有四个,扶胥,琅琊还有哪两个来着,既然要算账,怎少得了他们呢。”
出来了,她便可以将他们一网打尽了。
却不知,在说到琅琊时,顾玦俊美的脸上闪过一丝狠色。
“新皇登基,皇商殷慕怀特地备来大礼道贺”
忽然,金銮殿外响起清亮的声音。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那殷慕怀打着扇子,翩然迈入大殿,锦袍玉带,风度翩翩,仿佛一丁点儿也没被外边的打斗所波及。
只是,礼呢
他一个皇商怎会在这关口跑来
莫非
围在金銮殿里的厂卫齐刷刷地转身,如临大敌般的挡住他。
太后诡异地笑了笑,摆手,“让他进来”题外话谢谢大家的荷包和月票づ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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