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尽方法,全力帮你。”他对她说,也只能这么说。
会想尽方法,全力帮她逆
她不傻,自是听出来这是他最保守的说法。
“可是对应了我上次说的半年”她屏住呼吸问,连血液都仿佛凝结,全身冰凉。
那个盲眼大夫诊出来的其实不是她取了心头血后的创伤,而是她的心疾鼷
沈离醉看着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她。
风挽裳身子微微一晃,仅存的一丝希望几乎在沈离醉为难和不忍的表情中彻底破灭。
也就是说,一切都像她想的那样。
她真的时日无多了
一切都回到之前她所悲伤的时候,只是,这一次,更绝望,更痛苦。
“那小莲蓬”但是,怎么可能
小莲蓬吃进去的鹿心也就只养了四年,何况,她与子冉的情况完全不同。
果然,沈离醉艰涩地摇头,“没用的,若说心头血能救,你本身就存在着比小莲蓬更好的。你是受了创伤加上刺激,抑郁而诱发潜在心疾,与子冉和大长公主的情况不同,你”
“已经药石罔效了是吗”她脸色苍白地呢喃。
世上最痛苦的莫过于,以为终于苦尽甘来,可以与相爱的人白头到老了,转过身,老天又给她重重一击。
怎能
老天怎能如此对她
仰头望天,天不语。
“夫人若愿意,我定会拼尽全力医治您。”沈离醉语气沉重地说。
风挽裳收回目光,慢慢地回头看他,“有几成把握”
“我会尽全力。”沈离醉无法给出确切的答案。
她笑了,笑得悲凉,“你也说了,我与子冉的情况不同,相对来说更棘手,而且已经一眼就能看出到头的人。你再尽全力最终最大的可能仍是无济于事”
她深叹一口气,“沈爷,我已经没时日可浪费了。”
让他尽全力就等于说仅剩的时日都得在昏昏沉沉中度过,且还是一点儿把握也没有,她不愿拿余下的日子去赌一个毫无把握的结果。
沈离醉早已料到她会如此打算,他从来没有一刻这般觉得自己没用。
他看向她,喑哑地问,“那夫人打算如何”
风挽裳缓缓抬头,只是看着他,不语。
“我随夫人走一趟吧,由我来亲自同九千岁说。”哪怕这次要他的命,他都没得怨。
的确是他疏忽了。
风挽裳默然。
说
要如何说
从一开始,他都认定了她不会有事的,若让他知晓她确实时日不多了,他会如何自处
他们还约好了要一起接长悠回来当他们的孩子的。
他们说好一起到白头的。
他也说,没有她,如何到白头
“告诉他,就能有所改变吗”她语气无力。
“”沈离醉默。
“不会,对不对”她苦笑。
所以,沈离醉没法像上次那样劝她一定要同他说,让他一同面对。
因为,面对的是一条死路。
“可是,夫人”
“他们的计划进行到最关键的时刻了吧”风挽裳忽然打断,幽幽地说。
沈离醉万万没料到她会想到这上边去,话哽在喉间。
这也的确是他心里担心的一个问题,倘若顾玦知晓,所有的一切都不及一个风挽裳来得重要。
也就是说,他花了十年在做的事在当下看来是最重要的,但是,若与风挽裳相比,他决计会毫不犹豫地抛下一切,哪怕让那几个兄弟对他失望透彻。
“十年,当太监,一路披荆斩棘,满手血腥,背尽骂名为的不过是让异族同胞们不再活得暗无天日,让他们可以堂堂正正地走在青天白日下;为的是让天都回到二十一年前的天都他身上肩负的已不是自己一人的责任,而是他们几兄弟一起的心愿他是整个计划的顶梁柱,没了他,一切分崩离析。”她知道沈离醉懂,若不懂,以他的身份当初也不会插手那么多关于异族的事。
沈离醉钦佩地看着她,半响,才沉重地点头,“我明白了。还请夫人不要这么绝望,我会想法子的,一定会的”
看着她都这时候了还能以大局为重,他也不由得感叹老天的不公。
一向淡泊名利的他,此刻竟有了那样疯狂的想法。
那种,哪怕是杀人,哪怕是散尽一切,只要能救这个女人,他都愿意去做。
不为别的,只因责任,更因为不忍。
不忍好不容易才在一起的两人马上又要面临天人永隔。
哪怕是钻,他也得钻出个方法来
风挽裳木然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沈离醉站在那里看着那抹柔弱纤细的背影,绛紫色的织锦绣裙迤逦而后,失魂落魄的样子脚不沾地似的款款而行,让人瞧着不免担心她会乘风而去。
“呜呜”
极为细微的哭泣自身后传来。
沈离醉拧眉,回身,快步走过去,只见子冉瘫坐在他的寝房门口,咬着拳头压抑地哭着。
他无奈,“你又偷听了。”
子冉会武,有心偷听的话不是难事。
子冉抬起挂满泪珠的脸,“沈大哥,她不会有事的,对不对”
那个女人怎么可以死。
她最受不了的是,是因为救她,嫂嫂才会面临这样的事。
若非取心头血救她,她潜在的心疾根本就不会发作,而且还一发不可收拾。
“地上凉,你先起来。”沈离醉伸手拉起她。
子冉用力抓住他的手臂,“沈大哥,你还没回答我,她不会有事的对不对这次也只是你戏弄她的,对不对”
沈离醉叹息,“我也希望只是戏弄,哪怕你哥打死我。”
可惜,不是。
子冉的手无力地松开,低下头,陷入深深的自责中,“都是我,若不是我,她怎可能会变成这样。是我的错,我早该死去才对。”
怎么办
老天没收走她这条命,去改而收走风挽裳的。
换言之,是风挽裳用自己的命换了她的
她要如何做才能弥补这一切
“子冉,她之所以避开你来谈,就是不想让你如此自责和内疚。”沈离醉轻声劝慰。
子冉的泪水落得更凶,她摇头,“她把所有人都考虑进去了,却没有考虑她自己她明明早在宫里就怀疑了,却还能若无其事的带着那孩子来到这里她能不能为她自个任性一次我就不信她不想哥知晓,不希望哥能专心地陪她度过余下的日子我要去告诉我哥”
沈离醉往旁挪了一大步,挡在门口,神情有些严肃,“子冉,她想的可是她想更多的是你哥她舍不得让你哥这十年所受的苦难白受,她更舍不得你哥在关键时刻做了逃兵,抛下与他一同走了十年的兄弟”
“你若说她没为自己想过,有的。在你在幽府第一次昏迷不醒时,当时怀着孩子的她特地来拜托我,要我定要让你等到孩子生下来,只有孩子生下来了她才可以拿心头血救你那是她唯一自私的一次,其实,这也不算自私。”
他很佩服这个女人,真的。
尤其在知晓她当日之所以问顾玦拿休书的真相后,他也曾一度厌恨自己当时没帮上什么忙,厌恨那时的自己同所有人一样,固执地相信了她与萧璟棠的那个八年。
更叫他折服的是,那样一个柔弱温婉的女子,从被背叛到手烙残花,再到嫁给一个太监,此后所承受的早已超出一个女人所能承受的。
在那些非人所能承受的苦痛前,她没有倒下,却在准备迎接幸福的时候,彻底倒下了。
是造化弄人还是命运的不公
子冉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方才的冲动劲也顿时消失殆尽。
她抬手覆上心口位置,掌心感受着它的跳动。
她知道,只要这颗心还跳动,就时时刻刻在提醒她,她这条命是她的嫂嫂用命换回来的。
真的,若她早些死去多好。
如果早些死去,于哥哥也是一种解脱。
如果早些死去,哥哥和风挽裳能长相厮守的吧
倘若哥哥知晓救她的结果是失去毕生所爱,他会后悔吗
老天为什么不让她当年就死在襁褓里
“你情绪别太大,别想太多。”沈离醉瞧见她捂着心口,不由得拧眉,伸手扶她进去。
“沈大哥,告诉我,怎样才有方法救我嫂嫂”子冉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
“我正在想,正要去找。”沈离醉凝重地道。
“去哪儿找,我同你一块去”
“你留下来照看小这孩子,我去翻医书。”沈离醉瞧了眼她不太好的脸色,刻不容缓地转身离开。
风挽裳不知自己是如何回到幽府的,耳畔一直回荡着沈离醉宣布的结果。
她想哭,却发现对自己这样可笑的命运麻木到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
明明她的手已经够得着幸福了,却又在下一瞬硬生生将幸福收走,让她再也没法够着。
轿子停下,她收敛满心哀愁,下了轿子。
“夫人。”霍靖站在府门外朝她躬身。
她强撑精神,微微颔首,正要抬步进府,就听霍靖说,“夫人,爷回来了呢。”
她的心突兀一震,放下准备跨入门槛的脚,回身看去,只见黑暗中,一辆马车缓缓而归,马车前边挂着两盏华美的宫灯,照亮前路。
很快,马车停在府门前,霍靖赶忙上前恭迎。
她的心开始慌乱,不知有没有勇气可以若无其事地面对他。
他从马车里弯腰而出,车帘撩起的刹那,他的眼对上她的,略略顿了一下,笑了。
那一抹笑,笑得温柔,笑得舒坦,笑得清浅,仿佛所有的疲惫和烦忧在见到她时都不复存在。
为这一抹笑,她确信自己的决定是对的。
将所有的艰涩掩藏,她扬起微笑迎上去,扑入他的怀抱。
在台阶上,顾玦张开双臂抱住她,讶异地微挑了下眉,抚着她的秀发,心疼地在她耳畔亲了又亲,低声道,“小挽儿,快了,马上就不用再担惊受怕了,嗯”
经历了那么多,她更容易吓到吧。
若知晓她会受惊至此,他不会让她再度卷入。
不,该说,在看到她倒在火海中的那一刻起,他就后悔得不行了。
风挽裳不解地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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