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柔的轻笑在脑后响起,“爷的小挽儿,不想爷松手,就不要叫爷放。”
“你”她紧绷的身子一点点放松,回头,不敢相信他看透了她的心思。
他在她耳鬓轻轻厮磨,柔声低语,“因为你的脸上,你的眼里,写满了不要与爷分开,想时时刻刻同爷在一块。蠹”
“才不是”她意识地抬手捧住脸颊,好烫。
“爷是。”他说髹。
“嗯”她诧异地扭头看他。
可是她听错了
他方才说的是,他不想同她分开,想时时刻刻同她在一起
但是,他但笑不语。松开圈抱在纤腰上的手,重新牵起她的小手,继回前厅。
她跟在他身边,低头,暗暗偷着乐,小小声地说,“爷,我也是。”
顾玦低头看她,眸光愈发温柔。
再抬头,望着前路,从此,不再黑暗。
哪怕明日之后,一切未知
俩人一路上温情脉脉,眼眸总是能默契地对上,两颗心也毫无缝隙地贴合,十指紧扣地回到前厅这个囚牢。
那些禁军和缉异卫也紧跟回来,继续看守职责,却没人敢提进来给他重新上铁镣的事。
这是他被囚禁后,风挽裳第一次踏入这个厅堂。
借着外边折射进来的灯火,举目望去,原本富丽堂皇的厅堂,此刻一片狼藉,茶桌椅全都摔坏在地上,只剩一张供他一人坐。
她皱眉,这是毒发时,他做的
门在身后关上,外边的火光折射在窗棂上,将屋里照得朦胧昏暗。
她正要上前点亮灯火,他倏地抓住她的手,将她转回去,面对面。
她抬头,就着窗外折射进来的光,看到他凤眸好似发光般地盯着她瞧,那么温柔,那么深情。
似乎,只有借着这样昏暗的光线,他才能如此的真情流露。
然后,他轻轻捧起她的脸,额头轻轻抵着她的。
“怪爷吗”阴柔的嗓音有些喑哑,低低地问。
“怪的。”她望进他眼里,看到他瞳孔微讶后,浅笑,“怪爷从未告诉过我,那个你口口声声说在心里扎根八年的人,就是我。”
若是她早些知晓,也许,就不会有那么多的苦痛。
怪只怪,她曾为另一个男人活了八年,而他一路见证过来。
修长的手指轻轻抚上她的唇瓣,一如当初刚赐婚时,他总爱那样做。
“一开始,爷多少次抚过这张唇,是怕玷污了它,也,爱煞。”他忽然低低地说。
她的心,怦然不已,温柔地看着他低眉凝视她的样子。
“须知,有些东西一旦沾染上便再也放不掉。爷克制得住乌香,却克制不了让你入心。”
这是他第一次对她说这样真情流露的话,她感动地偎进他怀里。
从未想过他爱她早已爱得那么深,所以,也被她伤得那么深。
“爷为何不早些沾染,以爷的性子,何需克制。”非要等到命运将他们绑在一起,非要等到千折百转,痛彻心扉后才同她心心相印。
非要等到她时日不多的时候,才让她知晓,她在他心里的光景远比想象的要远得多,他对她的心,远超过她以为的。
知晓那个在他心里八年的人是自己,过往所有曾怀疑他真心的想法都变成了笑话,也觉得太对不起他。
顾玦轻轻挑起她的脸,看着她的眉眼,低声幽幽,“因为,爷曾想过,这样的女子,该是在自己的一方天地里安静恬然地生活,不受任何纷扰,不受风雨折腾。”
“爷”才刚开口,他的手指就抵上她的唇,轻轻地继续说,“爷这条路太血腥,太污秽,不愿你走近,怕脏了你。只是,爷没想到,那么柔弱的你,却是那么坚定地相信爷,敢于与爷地狱,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爷是指心头血之事吗若是我知晓子冉是即便是拿我的命来换,我也毫无怨言。爷,对不起,那时候,让你那般痛。”
“爷的小挽儿啊”他将她拥入怀中,心疼地叹,“爷的痛,又怎及你的痛的万分之一。”
闻言,她一怔,从他怀里抬头看他,“爷”
他这话指的是
“爷一心想疼你宠你,却没想到最终让你最疼最痛的也是爷。”他又将她按入胸怀,用力抱紧,轻轻蹭着她的鬓发,喑哑地低语。
“爷”她的心猛地揪紧,手指也抓紧他的背衣,他是不是知道了
“嗯”他低头看她,凤眸灼亮,似乎在等她说什么。
她眼眸轻轻眨了眨,勾唇浅浅一笑,“爷,你方才说的我这样的女子不适合受风雨折腾,可是,若是这风雨关乎所爱之人,能陪他同受也是幸福。”
他应该还是不知晓的。
这样就好,别再痛了。
“所爱之人,指的是谁”他微微勾唇地笑问。
他的明知故问叫她羞得低头。
他不放过她,又抬起她的脸,“不说”
她嗔怪地瞪他一眼,手指轻轻戳他结实的胸膛。
虽然没听到她亲口承认,但是他还是满意地笑了,伸手握住她的小手指,包裹在掌心里,看着她无限娇羞的模样,俯首,慢慢靠近
感觉得到他的气息,她也慢慢抬头,承接他的吻。
唇与唇相抵,温柔轻慢地吻了又吻,在她的手臂无意识地环上他的纤腰时,他技巧性地诱她张嘴。
明明都不知道亲过多少回了,仍是生涩得叫人爱怜,柔软纤细的身子在他怀中微微战栗。
绵长火热的一吻毕,他呼吸沉重,她靠在他怀里浅浅娇喘,甚至可以明显地感觉得到他的反应。
她惊愕地抬头,清眸圆瞪,“爷,你”目光悄悄往移。
“还看”他懊恼地轻斥,将她的脸抬起,悄声说,“爷若没反应,你该哭了。”
“可是”羞归羞,她还是想问清楚。
但是,他邪邪地轻笑,“好吧,既然爷的小挽儿非要看不可,爷也不好再藏着,跟爷来吧。”
说着,他放开她,转身往里边走去。
“爷,我不是啊”她才迈出步伐,一个不留意,脚便被绊了。
一眨眼,他已经回到面前,伸手扶住她,语气焦急地问,“伤着脚了”
她摇头,震惊他的速度。
他不信,将她抱起,大步走向堂上仅剩的一张桌椅,将她安置在椅子上,而后快步去点亮了厅里的灯盏,又箭步回到她面前,蹲身要确认。
她忙站起来,让他放心,“爷,你瞧,我真的没事。”
“爷是怕你又犯蠢了”他轻哼,还是扶着她的肩,轻轻将她转了一圈,不悦地训斥,“以后疼要让爷知晓,无论是哪里”
别再一个人默默忍受。
她听着,看着,眼泛泪花,乖顺地点头,“好。”
她知道他话里的意思,所以她点头答应他。
其实,而今,两人心意相通,只要待在他身边,甜蜜都来不及了,哪还会疼。
怕就怕这幸福时光太短。
“坐吧。”他说。
风挽裳低头看了仅剩的一张椅子,“还是爷坐吧。”
然后,目光环顾整个大厅,要多凌乱就有多凌乱,方才险些绊倒她的也是一只椅脚。
“你倒是体贴爷。”他笑了笑,拂袖坐,而后,在她还对着满屋子的烂桌椅发呆时,伸手拉她坐到腿上。
“爷”她猝不及防,低低地惊呼。
“嗯”他好整以暇地回应她的惊吓,大手环上她的细腰,而后,朝外吩咐,“让霍靖来见”
她环抱着他的脖颈,不敢置信地看他。
这人,把脚镣和手镣都震断也就算了,还杀了好几个禁军,居然还能如此老神在在地发号施令
明明他是被囚禁的那一个,怎么好像反过来,外边的人是听他差遣
须臾,便听到外边有人跑去照办的声音。
很快,霍靖便来了,带着热腾腾的饭菜,在禁军打开门后,他将食盒从门口递进来。
“有劳夫人亲自来拿。”霍靖恭敬地道,瞧见坐在里边如胶似漆的主子,语气里都带着笑意。
就算是事后被爷责罚也无妨了,只要他们好好地在一块儿就好,谁知道明日之后,会是怎样的结果。
风挽裳起身,正要去提食盒过来,他却拉住她,亲自上前去提。
她站在身后,嘴角泛起甜甜的笑意。
“去让人抬张矮榻进来。”
他忽然吩咐,不止霍靖怔住,风挽裳也怔住。
抬矮榻
她扫了眼四周,没矮榻,他昨夜不也睡了一夜吗
莫非,是因为她
霍靖悄悄瞄了眼主子身后的主母,了然地笑了,“是,奴才立即去办。”
“等等。”风挽裳喊住他,走上前,“霍总管能否再帮我打来一盆水和一把梳子,衣裳暂时不换,头发总要梳好些。”
她进来了自然也就出不去了,外边那些人看得紧呢。
“好的,夫人和爷先行用膳,所需的东西奴才很快就备来。”霍靖躬身退。
房门再度关上,她腰间一紧,抬头就对上一双含笑的凤眸。
“嫌弃爷了,嗯”
“爷又说笑”她嗔他一眼,弯身去拎食盒。
手还未够到,修长白皙的手比她快一步拎走,顺手搂上她的肩膀,同她一道回到那张只有一张椅子的桌子旁。
她让他坐,自己则是从食盒里小心翼翼地取出饭菜摆上。
他凤眸温柔地盯着她瞧,仿佛怎么都瞧不够似的。
摆好后,见他还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脸儿发烫,“爷,可是我脸上不干净”
方才在厨房忙活,听到他出事了,跑得太急,也顾不上是否弄脏了脸面。
他伸手将她拉过来,安坐在腿上,“爷最爱的这张脸好似瘦了一大圈。”
然后,拿筷子夹菜喂她,“没有血气,又瘦。”
风挽裳被他嫌弃得皱眉,乖乖张嘴让他喂,若不吃,估计会嫌弃更多。
很快,一张椅子最先送来,她终于不用再坐在他腿上,他也终于可以一道用晚膳。
虽不是她做的晚膳,他却依然吃得津津有味。
用过晚膳后,她要的水和梳子也送来了,还细心地连发簪也送了来。
她替他梳发。
柔软的小手穿过墨发,每,都像在挠他的心。
她并没有用发簪替他绾发,而是,将前边的头发都往后梳,取了一根发带轻轻绑起,没有华丽的装饰,却仍不减他与生俱来的雍容。
然后,她又稍稍收拾了屋里的那堆木头,他似乎看不去,也帮着收拾。
很快,矮榻也送来了,全新的被褥也送来了,帮忙抬进抬出的是禁军。
每进出一次,脸色都不大好,估计也觉得明明是个阶囚,还得伺候。
不知不觉,夜已深,外边已是寂静无声。
风挽裳铺好了被褥,回头,就看到那个俊美的男人就坐在那里盯着她瞧。
“爷为何一直看着我”他的目光只要一得空便是放在她身上。
他笑,“这屋里能看的也就只有你,不看你,你要爷看哪里”
“”虽已习惯了他拐着弯的赞美,但她还是禁不住脸红,缓了缓,抬头笑道,“爷折腾好几日了,时辰也不早了,快过来就寝吧。”
被他抱在怀里,昂头看他的时候,她就有看到他眼里的疲惫了,只是他掩饰得太好,不近看,一点也不知道。
“爷看着你睡。”他说。
“爷不睡,那我也不睡。”她难得使性子地道。
他玩味地挑眉,“没有爷,睡不着”
“是”出乎意料的,她竟点头了。
他不禁失笑,起身走向她,脚踝上,还有手腕上都还遗留着脚镣。
“爷这样子,你也得去手”张手,让她看。
“只要是爷就行。”她一鼓作气地说完,转身,先躺,闭上眼,不敢去看他,铁定又是笑她不知羞了。
然后,被子被轻轻掀起,旁边的空位沉,是他躺来了。
几乎是他的手环上纤腰的刹那,她就主动偎进他怀里,心,得到安定。
他伸手搂住她,低头蹭了蹭她的发顶,轻轻亲吻了,静静地享受着这样的温馨时刻。
夜深人静,最适合情人呢哝细语。
“爷总说我在你心上八年了,到底是从何时开始的”忍不住的,她在他怀里,低声问。
“从何时开始的”他回味似的一笑,轻轻握住她的小手,“从看到你背千字文背到差点掉井里去的那时候吧。”
相遇是在雪夜那次,让她悄然入心却是从发现她在萧府开始。
从守护心头血到最后不知不觉变成守护她,看着,护着,也就过了这么些年了。
闻言,风挽裳愕住。
背千字文那是她刚入萧府没多久的时候。
似乎,好像的确有一次她到井边打水洗衣裳的时候,只记得看手抄,被不平的路面绊了脚尖,手上的那盆衣服摔出去,整个人也跌出去,只差一点点就摔井里了,突然膝盖一痛,她跪倒在地,也因此没直接冲进井里。
原来,那时候是他暗中出的手
“爷为何那会会出现在萧府”其实,仔细一想,她大概也想到的了。
“为你的心头血。”他不假思索地坦言,然后,有些紧张地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儿。
她却是不以为意的对他微笑,“我大概也猜到了。”
“你不恼”他讶异。
“为何要恼,若没有这个心头血,就不会遇见爷,更没那么福分能入了爷的眼,占了爷的心。说起来,还真得感谢萧璟棠的那一针,若不然,我就错过爷了。”若那些苦痛能换来与他相爱一场,她觉得值得。
“果然是爷的傻挽儿。”他心疼地叹。
“爷又是何以看上我的”她什么本事都没有,也不是那些倾国倾城之貌,能叫他看上,她怕是上辈子烧了高香,积了福了。
“看到她傻乎乎的样子,就想把世上最好的给她,把她宠得更蠢。”他笑着说。
毫无疑问,那个她,是她。
风挽裳感动地笑了,心里甜得要化开。
原来,他最先看上的还是她的蠢。
“爷,我收回一句话。”
“嗯”
“我要收回后悔倒在爷的轿子前向爷求救那一句话,我想说,倒在爷的轿子前,向爷求救是我这辈子做的最不蠢的一件事。”
有了那样的开始,才有现在的结果。
“这张小嘴是不是被爷亲甜了”他的心犹如春暖花开,宠溺地笑着揉了揉她的秀发。
“”她无语,若真是亲的,难道不是应该像他那样口是心非吗
“对了,爷不是被打了一百大板吗怎一回事”她重回幽府后,没法见到他,只好问了霍靖,霍靖说他没伤着,她才松了好大一口气。
“俗话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古有皇帝犯法打龙袍一说,爷自是效仿了一番。”
她惊讶,完全可以想象得到那一百大板打在他的衣袍上,他坐在边上任人捏肩捶背,优雅喝茶的画面。
太后宠他宠到那份上,只因为他真的是她最重用之人,但是,一旦他真正的身份被揭穿,所有的宠信都不复存在,要杀要剐,都是张嘴的事,就好像那会将所有事都推到他身上一样。
其实,时辰越过,她就越慌。
明日,就是第三日了,太后给的三日之期要到了。
他毒发过,还杀了不少人,是蒙骗过去了,可是,却不能改变什么,只要他不按照太后希望的做,太后依然不会放过他。
“爷,都怪我。”她自责地呢哝。
“怪你作甚,爷只是没料到被那小人偷走了,没料到你没看到。”他轻斥,不愿她自责。
他没料到她没看到,所以一直以为她早已知晓,所以以为她无法接受他和子冉是那样的关系却成了亲,所以以为她不愿救子冉。
一切,都错了。
“难道爷就不曾怀疑过是我亲手交出去的吗”她抬头,眼里依旧充满内疚。
他低头,抬手轻轻拂开散乱在她颊边的发丝,凤眸里闪过一丝沉痛,极快,“爷怎会怀疑你。”
怎还舍得怀疑
这辈子,他最后悔的不是对子冉造成了那样的伤害,而是不信她。
若他信她,她又怎会痛上加痛,又怎会被逼得一个人回去给他们的孩子报仇,还有苦说不出
他一直在想,那时候的她,那么柔弱的她,是如何撑来的
他错就错在,太坚信她与萧璟棠的那八年
“爷一次次地信任我,我却一次次叫爷失望。”她愧疚地苦笑。
“你对爷,就没失望过吗”他喑哑地问。
她摇头,“曾经的那些失望,是以为爷对我好皆是为了取我的心头血救子冉,还有以为爷要打掉我的孩子不过,那些到最后都成了悔恨,而今,更觉得自己愚蠢之极,竟将爷的真心看得那般不堪。”
说着,她自我厌恶地低头去。
“之后就没有了”哪怕怨一怨都好。
她坚定地摇头,温柔地对他微笑。
即便不知道他早已那么爱她,她也没资格去对他失望。
他没错,错的是她。
“真是蠢得没话说了。”他心疼地拥紧她。
她甜甜地笑了笑,脸色又变得凝重,“爷,明日可有对策了”
“没有。”他也坦然告知,低头问,“怕吗”
她又轻轻摇头,“怕的是不能陪在爷身边。”
“怕也来不及了,从你随爷踏入这道门开始,你就真的同爷绑在一块了。”他低笑。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应该的。”真的束手无策了,只能期待明日会有奇迹出现,否则,今夜,真的是他们最后一夜这般相拥谈心了。
“嗯你拿爷跟鸡狗比”他状似不悦。
她失笑,“我只是做比喻,爷莫怪。”
“比喻也不对,你又没嫁爷。”他揶揄。
她子羞窘起来,所有关于明日的焦虑全都消失了,“爷说得也有理,你我这般,着实不适合。”
说着,她还真放开他,背过身去睡,还不忘挪出点距离。
顾玦微微颦眉,伸手一把将她捞回怀里,“也学会欺负爷了,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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