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挽裳狠狠一怔,随即,柔柔地勾唇,“我若这么做,他又该骂我蠢了。”
那么高傲的男人,若她真的因为他而妥协,回到萧璟棠身边,只怕他情愿亲手掐死她蠹。
“你倒是了解他,可是挽挽,我手里头有足以彻底毁灭他的证据,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萧璟棠在她耳边冷笑,吐出的话就像是毒蛇的蛇信,嘶嘶地在耳边回响。
她全身一震,抬眸看他,在那双阴险的黑眸中,她知道,他说的是真的。
彻底毁灭他的证据髹
是什么
会是什么
这一路下来,人人都这般谨慎,萧璟棠手里怎可能有可以彻底毁掉他的东西
莫非是当初同他一起除掉钟子骞时他发现了什么
不当初即使帮的是幽府,她也从未泄露过幽府是异族人的话,而且,倘若有,当初钟子骞就铲除幽府了。
或者说,那一日,萧璟棠根本就是给钟子骞下了命令,让他铲除幽府,她赶到,他便将计就计除掉钟子骞
如果不是这个,那会是什么
顾玦而今除了是异族人的身份,也就只有
他不是太监的事
这的确是足以毁掉他的一件事
“挽挽,这些日子一直都是你打理萧家的生意,你就算要走也得先把账理清了不是”萧璟棠又欺近了些,呼吸扑洒在她的脸上,“明日,我要在萧府看到你。”
说完,他退开,站直了身,温柔地笑看她。
温柔,他做出这么阴险的事来,他居然还可以用这样温柔的目光看她
这样的目光,这样的神情,看着真的叫人恶寒。
她缓缓抬眸直视他,清眸冷冽如霜。
他说得这么笃定,那么胸有成竹,就表示他手里所谓的证据威力真的很大。
以至于,他还大度地给她一夜的时辰考虑
“挽挽,我在车上等你。”萧璟棠笑了笑,转身,上车。
风挽裳看向坐在车前的孙一凡,孙一凡朝她略略点头,眼神交汇。
她没有回头路,也断绝了孙一凡回头的路。
“夫人,您没事吧”霍靖和小莲蓬赶紧上来关心。
风挽裳回神,对他们勉强一笑,微微摇头,“我没事。”
真的没事吗
霍靖瞧着她比先前还苍白的脸色,心里狐疑。
风挽裳面对霍靖,又幽幽看向幽府,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开不了口。
纱袖下的手攥得很用力。
今晨,他离开的时候,她答应过要乖乖等他回来的,可现在,她好像又要食言了。
她很想留下来,这一次,真的很想不顾一切地留在他身边,可是
她如何能
太后最近诸事不顺,这次更是为了偏袒顾玦而宁可被人诟病,倘若萧璟棠真的拿出可以在太后面前毁灭他的东西,那才是真正的狂风暴雨,到时候谁还能保得住他
无论如何,她都得回去,至少先弄清楚萧璟棠手里掌握的是什么。
“挽挽,好了吗”马车里传来萧璟棠温柔的催促。
霍靖脸色一怔,“夫人,您”要跟萧璟棠回去
她咬了咬牙,对霍靖微微颔首,“对不起,我得回去,爷劳烦你照顾好他。”
霍靖以为自己听错了,“夫人,可是出了何事”
昨夜明明还如胶似漆,一盏茶前还焦急地等待爷,怎说变就变了。
“挽挽,你无需忌惮九千岁。”马车里又传出萧璟棠暗含警告的声音。
是的,警告。
他在警告她,不要让人觉得她是迫不得已才回去的,要让人认为她是心甘情愿回去的。
因为,若不这样,以顾玦的聪明,他知道她是被逼的,必定会到萧府去接回她。
她知道,他会那样做。
只要她还留给他一丝希望,他就不会放弃她。
她也是从孩子的事才知晓他对她如此执着的。
可是,这样好的男人,她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叫他失望。
也许,当初决裂后就不再纠缠,会更好。
原以为在剩余的日子里,她可以好好地跟他相守,哪怕如此短暂,只是,她没想到,会短暂到只有一夜。
她抬头望着云卷云舒的天空,老天还是不允吗
“夫人”霍靖屏息地喊。
风挽裳闭了闭眼,攥了攥拳,再睁开,眼眸无波,犹如一汪死水。
她看向霍靖,淡淡地说,“替我跟爷说一声对不起,我”
想要多说什么的,可是,无法说再多。
就算不是今日,不久后,她也还是会离他而去,终归是要再伤他一回。
“夫人想说什么”霍靖有些着急地追问,至少要留下些许被逼的话啊。
她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让爷好好养伤,我走了。”
说着,她不敢去看霍靖失望的眼神,转身离开。
“夫人,等等我”小莲蓬在身后喊。
脚步停止,就在马车旁,她没有回头,不敢回头,怕流露出不舍。
“不用了,我不需要你了。”淡淡地说,语气平和,听不出半点异常。
只差两步就追上的小莲蓬也愣在那里,头脑简单的她想了想,忽然明白过来,“夫人,你等等,我回去换”
“不用了,萧府有的是人伺候。”她冷声打断,提起裙摆登上马车。
她不能让小莲蓬像皎月那样,她不要让小莲蓬再因为她出半点意外。
更何况,而今的萧璟棠已不会再顾忌她,她怎能再让那么可爱的小姑娘牵扯进来。
小莲蓬僵在那里,不明白地回头问霍靖,“霍总管,我要不要跟上去”
霍靖看着马车调头,起步离去,他难过地长叹一声,摇头,摆手,“她说不用就不用了吧。”
“可是,这样不就等于我没完成爷交给我的任务,那我不是每个月还得受苦”小莲蓬不依地跟上去。
“这事,等爷回来,你再亲自问爷吧。”霍靖无精打采地说,转身进府。
他眼下最愁的是,爷回来后,该如何同爷说。
好不容易放下骄傲去重新拥有,可人又走了,那该是何等打击
在分岔路口,马车拐弯,另外一辆从前边稳稳驶来,驶向幽府。
很快,马车在幽府门前停下。
一听说爷的马车回来了,霍靖赶紧让人把该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至少药和大夫都不能少的。
马车停稳,翘首以盼的霍靖赶紧上前帮忙,或扶,或抬。
但是,随着车帘缓缓拉开,霍靖有些傻眼。
从马车里弯腰钻出来,长身玉立的男子要么是意志过人,强撑着不痛,又或者是本来就不痛。
虽是不该,但他的老眼还是悄悄地瞥向主子的嗯,后面,也没发现任何可疑之处。
也即是说,即是说
“夫人呢”扫了眼府门口,没见心中挂念的身影,好看的浓眉微微蹙起。
霍靖正欣喜爷没受伤,被突然这么一问,吓了一跳。
顾玦直接下马车,进府,往采悠阁走去。
晌午了,她应是在忙着为他张罗午膳。
“爷”霍靖战战兢兢地跟在后头喊。
顾玦的心思是何等敏锐,听得出来霍靖不寻常的语气,颦眉,停下脚步,负手,侧身,“说”
“禀爷,夫人她”霍靖躬着身,又禁不住瞄了眼主子的脸色。
“她出了何事”眉头皱得更紧,目露担忧。
“夫人她”
“爷,您回来了太好了夫人回萧府去了,不让我跟,不算我没完成您交代的事,您说过的话可还算数”小莲蓬欣喜地从一旁蹦出。
霍靖只想转身抱柱子撞头。
他要这丫头等爷回来问,也不是这时候,这么个问法啊。
顾玦浑身一僵,身形一闪,已站在小莲蓬面前,负手而立,俊美的容颜如罩冰霜,“你方才说,她去哪了”
连一贯阴柔的嗓音都冷得尖锐如刃。
小莲蓬吓得咽了咽口水,下意识地往后退一脚,但是在主子逼人的瞪视下,她的另一只脚不敢再退,缩着脖子,低着头道,“半个时辰前,萧璟棠来接夫人,夫人就走了,我想跟上去的,夫人不让我跟。”
霍靖只觉得她越解释越乱,赶忙上来推她到一边,胆颤心惊地躬身,“爷,夫人临走前有说要爷好好养伤。”
“好好养伤还有吗”优雅的唇勾出冷嘲的弧度,凤眸里的温度正在一点点消失。
她说会乖乖在府里等他回来的,言犹在耳。
转身,她就又跟那个男人回去了
那昨夜算什么
他这些日子以来所做的都算什么
他费心让她看清那个男人的真面目,她不过是气了一夜,就又回去了
不是说,心里只有他吗
难不成她心里还设了时限
转身,他拂袖,往府门口走去,沉寂的俊脸上头一次如此明显的怒气勃发。
“爷,夫人还说了对不起”霍靖在身后补充。
要去问个明白的脚步戛然停下,颀长的背影瞬间僵硬,脸色阴沉骇人。
问什么
还需要问什么
冷笑,袖袍下的手用力攥起,攥出嘎啦的响声,听得屏息的人一阵心颤。
他周身散发出的冷意,仿佛将烈日覆盖。
对不起
她居然还敢跟他说对不起
他活了二十多年,才知晓这三个字竟是如此锋锐,伤人。
俊美白皙的脸上,青筋若隐若现。
砰
一声巨响,他卯足了十层功力,一掌击向那边的庭石。
那座庭石轰然炸开,说是粉碎也不为过。
霍靖及小莲蓬等吓得跪地。
伺候这位主子这么些年,还是头一次见他如此失控,上次失控只是因为对那个大夫,后来,再怒不也没对夫人如何,只是很冷漠。
而今,竟亲手劈裂了那座庭石,就仿佛劈裂的是爷和夫人之间的所有,再也无法还原。
“噗”
刚收掌的男子,嘴里骤然喷出一口血。
“督主”万千绝赶紧上前扶住他,迅速点他身上的相关穴位。
气急攻心,运气不当。
武功超绝的主子竟然运气不当,除了自找难受,他真的想不出别的了。
“爷”霍靖和小莲蓬也担心地上前搀扶。
“无碍。”顾玦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拒绝搀扶,脚步有些不稳地往缀锦楼的方向走去,“千绝,那人如何说”
万千绝赶紧跟上去回答,“那位爷要求见夫风老板一面,想问清楚当日她见炼颜时具体都说了什么。”
他很干脆地改了口,都这份上了,还夫什么人。
只是,为何总是在督主正因为那个女人而痛苦的时候,偏偏所问之事都离不了她
“让他自个想法子”脚步渐稳,他放开手,冷冷前行。
回到萧府,下了马车,风挽裳看着府门口正忙着张灯结彩的下人,心里一惊。
“喜欢你看到的吗”萧璟棠站在她身边,与她一同望着府门。
“驸马要娶亲了吗恭喜。”她冷声,也无需再装模作样地面对他。
“挽挽,除了你,我没打算过要娶谁。”萧璟棠深情款款地看向她。
“是吗可惜,这世上,除了你,我谁都可以嫁。”她漠然地眯了下眼,没有打算装哑巴。
“挽挽,因为我骗了你,因为我以这样的方式逼你回来,所以你就这么恨我”他的挽挽从来不是这样牙尖嘴利之人啊。
风挽裳不愿再同他说话,转身入府。
踏入府门后,她停下脚步,“我人在萧府了,可以告诉我,你手里所谓的东西是什么了吗”
萧璟棠轻笑,将她转过来,轻轻捧起她的脸,很温柔,很温柔地说,“会的,你会知道的,等你明日同我拜完堂后。”
果然
袖子下的手,抓破一层皮。
她冷冷直视他,“太后允了吗”
太后不会允的还是在这关键时刻
但是,他露出势在必得的笑,“挽挽,我也想玩一把先斩后奏。”
先斩后奏
也就是说他已经想好让太后不降罪于他的理由
“你爹娘,我也派人去接来了,快马加鞭,一定能在咱们拜堂之前赶到的。”
她微微瞠目。
他还不死心还不相信她已经跟他们彻底断绝关系了
还是
冷眯起眼,她余光看向一旁的孙一凡。
是孙一凡告诉他了
不
不可能的
以她而今对萧璟棠的态度来说,孙一凡不可能敢,更何况,他的家人是由她安置妥当的。
她的确没对他的家人怎样,只是为了以防万一,替他们安排别的地方住而已。
“我已让人将凤冠霞帔送到你房里了,待会我让两个丫鬟过去伺候你换上试试,嗯”他一厢情愿地高兴着,温言软语。
她直接转身就走,连多余的话都不愿同他说。
她受他的威胁回来,也就等于是承认了顾玦确实有鬼,但这都无妨,只要能毁掉他手里的那份证据,就算来日他要她作证,对她用刑,她也绝不会松口的。
“孙一凡,萧家生意上的事你暂且管着,还有,看紧她。”萧璟棠吩咐完,转身离府,回缉异司办事。
风挽裳回到晴暖阁,直接将桌子上的凤冠霞帔扔出门外,关上房门,背对着房门而靠。
他应该回到幽府了吧
伤得可重不重
一百大板,以他在宫中的位置,那些执刑的人应该会对他手下留情吧,不然,也得躺上大半个月了。
他已经是满身是伤痕了,而今又是雪上加霜。
叩叩叩
背后响起敲门声。
“小姐,奴婢前来伺候您试衣裳。”
“下去”她想也没想地冷喝。
“可是”
“我让你们走”风挽裳大声怒吼。
很快,门外的人犹豫了会,便抬步离去。
身下涌起的不适让她心悸地用手抓着小腹,沿着门板缓缓滑落。
想到他昨夜就那般抱着她,让她安心地睡了一夜,不禁心疼地落泪。
她后知后觉地才知道,他说他睡不着,只是因为知道她睡不着。
她知道自己这一次转身,真的叫他彻底心寒,意冷了。
他已经为她放下所有骄傲了,这一次,也该是弯腰捡起的时候了。
她的转身,他的不再回头。
他们之间,好像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没法停留在彼此身边。
叩叩叩
身后又响起敲门声,她还是毫不犹豫地吼,“我不会试,永远不会”
“小姐,是奴才。”
意外的,门外响起的是孙一凡的声音。
她心下一惊,赶紧起身抹泪,开门见他。
孙一凡的目光掠过她苍白的脸色,微微躬身,“小姐,少爷将萧家的生意暂时交由奴才打理,前些日子都是您在管,所以奴才有些不明的地方前来请教。”
风挽裳淡淡地扫了眼他身后,然后,让他进门。
房门关上,她看向他,着急地问,“你可知萧璟棠手里掌握了什么关于九千岁的东西”
“小姐就这么肯定我没有背叛您”孙一凡放下厚厚地基本账册,抬头看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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