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1 / 1)

眨眼间,小雪球已经被他拎回怀中,低头,声音阴柔绵绵地训斥,“爷白疼你这么多年了,尽干些认贼做主的蠢事。”

大掌轻扇过小脑袋,小雪球委屈地趴在主人的怀里,这次是彻底安分了。

风挽裳低下头去,神色平静,内心翻涌。

多么熟悉的口吻,只是,在他那里,她已经变成贼了。

而这边的萧璟棠脸色变得更是难看,薄晏舟倒是不动声色魍。

唯有脸被藏在薄纱后的殷慕怀在偷笑。

认贼做主,说得好

他家二哥也是绝了檎。

他就说嘛,若是二哥不愿意松手的话,那小狐狸怎么可能那么巧地跳到美人怀里去

“好啦好啦,花漾,快带风老板去换衣裳。千岁爷,你也一同进来喝几杯吧”殷慕怀赶紧打圆场,很轻松地提议。

只怕在场所有人也只有他敢用这么轻松的口吻跟这位九千岁说话了。

虽然,他而今没有手握重权,但其威严早已浑然天成,也还依然是太后宠信之人,谁知道哪天又突然主掌生杀大权了。

风挽裳再度对他们微微颔首,转身离开,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面对他,总觉得像吊着一口气般难受。

顾玦颦了颦眉,抱着小雪球迈开步伐,径自从所有人面前走过,率先往画舫的大堂走去,那种隐隐而发的气势,谁敢说不是君临天下。

画舫的大堂里,灯彩辉煌。

每一个位子都坐满了人,前排坐的自然是驸马、丞相、九千岁等身份尊贵之人。

人人欣赏着台上的舞姬跳舞,有的三五成群地谈天说地,包括丞相也难得的与驸马同坐一桌。

唯有九千岁一个人坐在自个的位子上优雅自若地浅啜杯中酒,窝在他旁边的小狐狸好想还被他喂了几滴酒,有些醉醺醺的样子。

顾玦看着薄晏舟与萧璟棠交谈甚欢的画面,好看的浓眉微微蹙起。

他今日对萧璟棠未免过于热切了些,就好像在

倏然,他想到了什么,脸色丕变,放下手上的酒樽,起身离开,脚步看似平静,却是大步流星。

萧璟棠回头去看,刚好看到他的背影,这次多留了个心眼,让人去跟。

薄晏舟闲闲地剥了颗花生抛进嘴里,余光看着那抹着急离开的身影,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河风轻轻吹,一出大堂后,顾玦将小雪球扔给万千绝,笃定地往某个方向走去。

万千绝留意着身后鬼鬼祟祟跟踪的人,在一个转角后,停下,现身,手上刀刃出鞘,横在那人的脖子上,“九千岁要回房歇息,你确定要打扰”

那人吓得止住脚步,低头看了眼横在脖子上的刀锋,又抬头往前边看了眼,确实看到九千岁推门进去后,后退,弯腰赔礼,转身离开。

风挽裳环顾着熟悉的房间,曾经的记忆涌上脑海。

在这里,他突然闯进来强吻了她,将她往床上带,当时,她吓得犹如惊弓之鸟,还以为要在此失去清白之身,没想到这只是他要她配合演的一场戏。

这床的下面,有密道,也是在那时候,她开始读懂他眼中的情绪。

也许,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她逐步深陷。

轻叹了声,风挽裳心不在焉地除下外衣,脑子里全都是他与她的回忆。

失去一个人,才开始遗憾曾经共同拥有的回忆太少,少到,害怕不足以用来度过余生。

将衣裳挂到屏风上,不经意地又看到腕上的红绳,她轻柔地抚着它,抱着那根红绳按在心口,闭上眼睛,全都是他。

门,忽然被大力推开。

她吓得回身,脸色刷白,眼角的泪痕忘了擦去,就这样直直对上他有些慌色的眼眸。

风从外灌入,吹乱他的发丝,他就站在那里,突然地出现,打得她一个措手不及,完全忘了做反应。

顾玦扫了眼屋内,没看到其他人,紧拧的眉心稍稍舒展,目光落回她身上。

此时,除去外裳的她,只剩下一件抹胸裙,纤细如藕的手,浑圆白皙的肩,精致诱人的锁骨,抹胸里的美景若隐若现。

那些抵死缠绵过的画面在脑海浮现,无比羞涩的她,娇媚无限的她,被他折腾到极致的她

对她身上的每一寸,熟悉到心痛。

然后,凤眸定格在她紧按在胸前的红绳,眸光乍冷,像是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所有的美好画面瞬间被可笑的背叛取代。

他,彻底清醒过来。

大步上前。

风挽裳看到他突然走过来,这才回过神来,肩头感到一阵凉意,低头,才意识到自己穿着不当,她慌忙转身要取屏风上的外衣,可是,手腕被狠狠攥住,一股强大的力量将她扯过去。

她几乎扑进他怀里,却在很近很近的时候,停住。

她能感觉得到他的气息扑洒在头。

想着,她镇定地上前,对他无声行了个万福礼。

“坐。”君楚泱请她入座,并翻起茶盏为她倒茶。

她犹豫了下,脸色平静地坐在他对面,沉住气,等对方开口。

然后,男子把倒了八分满的茶放到她面前,又做了个请的手势。

她看着眼前这杯还在浮动的热茶,心头惊颤,握住茶盏的手也微微收紧。

这茶是试探还是真的要她的命

“上次是他逼得我给你敬茶,这一次是我自己想敬。”君楚泱对她举杯。

男子黏着胡子,她看不出他的面部表情,但是,她看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诡异。

她防备地低头看着面前这杯茶。

死,其实很简单,也不可怕。

可是,她还不想死,还不能死

心里仿佛有了坚定的力量,她缓缓松开圈上茶盏的手,对男子淡淡一笑,“我不渴。”

“我以为,这杯茶,你是不会拒绝的,也不敢拒绝。”君楚泱放下茶盏,精锐地看着她。

“而今的你,我敢。”风挽裳毫无畏惧地说。

君楚泱眼里闪过激赏之色,她确实敢,因为只要她大喊,他的行踪就败露了,她是在威胁他。

君楚泱淡淡地抬头,“那你是否知晓,这样子,我更留你不得了。”

“”风挽裳沉默。

是啊,她这样威胁他,她背叛他们的可能性就更大了,他们更得灭她的口。

君楚泱又喝了一口茶,幽幽地说,“你知晓那么多,哪一桩、哪一件不是足以置他、以及我们于死地可他却没有杀你,还让你回到萧璟棠的身边。他可以捅自己一刀,却无法给你一刀,这说明什么”

是啊,这说明什么

就算他真的怕她不给心头血救子冉,他也可以在取了她的心头血后,不救她,让她就那样死去啊。

也许,那是他对她最后的仁慈

“从一开始,你进入幽府,来到他身边,大家都不信你,不敢信你,因为你与我们不是同类人,更别提你与萧璟棠有长达八年的感情,根深蒂固,这本就不能信。所以,当初,他阻止大家杀你时,他就已经把命,把大家的命都交到你手里了,你若让他失望,他背负的不只是对你的失望,而是所有人对他的失望。可惜,你最终还是教他失望了。”

君楚泱彻底放下茶盏,目光深重地看着她,“这种失望,不仅仅是你在萧璟棠和孩子之间,选择放弃孩子,而是,你最后提出要拿心头血换自由,还是回萧璟棠身边。既然你已经知晓子冉与他的关系,那你一定不知道,他之所以会入宫当太监,皆是因为子冉,到后来,才是为重建家族而存在。”

果然,他逃离男宠生涯后,入宫当太监是为了救子冉

她当初就猜到了的,所以,在他入宫之前就已认识子冉了,那么艰辛的一条路,每一步都是荆棘丛生,他却走到了现在。

子冉在他心里,真的只是八年吗

不对,他说过的:八年,爷的心里也让一个人扎根了八年,等到想要挪走的时候已挪不掉。

是不知不觉上了心,也就是说在之前还没有。

他十六岁入宫,十六岁,而今二十七,所以,是在入宫再见到子冉之后才让其上心的。

君楚泱看到她失神的样子,叹息说,“你当时是子冉最后活命的希望,那时候的他已经临近崩溃,而你,却在那时候要求放你回到萧璟棠身边,成功把他逼到绝望。”

风挽裳愕然,只觉得万箭穿心。

听他这么一说,她突然觉得当时的自己好残忍,在一个人的生死关头提条件,真的好卑鄙。

一股深深的罪恶感扼住她的心。

没有人知道,那一日,昏过去前他拿匕首捅入心窝的画面,让她总是在梦中惊醒。

她把他逼到绝望

怎会

既然在她和子冉之间那么难选择,她帮他做了选择不好吗

当时,他连恨她都不屑,她若不走,留下来也不过是彼此更痛苦而已。

而今,子冉也活下来了,他也好好的,这样很好,不是吗

君楚泱看着故作漠然的女子,又徐徐地说,“那一夜,他让我们派人找出天都城里城外的大夫,好不容易找到了与你有关的那一个,听到那大夫说出真相后,他像疯了一样,把那个大夫往死里揍,只用拳头蛮打,发泄一样地打。认识他的这些年,他的自制已经到了可怕的地步,谁也没料到他会爆发到那样的程度。我们都以为他会把那个大夫活活打死,可是他没有。”

“尽管他是那么不愿意去信,可是,没有人在那样的拳打脚踢下还不敢说实话的,若那个大夫只是为了活命那样说,那时候被揍的他不可能会认为自己活得了,所以,大夫的话不可能有假。”

是啊,如果那大夫单纯地只为自己活命而撒那个谎的话,不可能在那样的酷刑下不说实话。

所以,那个大夫临死前也是授了萧璟棠的意,陷害她

可是,倘若萧璟棠知晓她和那个大夫当面对质过的话,不可能会以为她还不知道真相。

那个大夫,为何到死也要颠倒黑白

君楚泱忽然看向她,“事实,真的是那样吗”

风挽裳放在桌子下的手松了又握起,抬头,没有一丝犹豫地回答,“是与不是又如何重要的是,我回到萧璟棠身边了。”

是不是又能怎样

那时候的她确实对萧璟棠没有半点怀疑,就算当时,不是皎月和大夫告诉她孩子已经胎死腹中,而是萧璟棠说的,到最后她也会信。

因为,当时的她不可能去提防一个为救她而断了双腿的男人

所以,不管怎样,孩子是因为她的愚蠢才失去的没错。

就算解释了,也无法改变这个事实。

君楚泱摇摇头,起身,朝她伸手,“把红绳还给我吧。”

风挽裳一怔,完全没料到他会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

那条红绳,是她为顾玦求的,为他将来求个安稳,怎能还回去

“请恕挽裳不能。”她起身,屈膝蹲跪,坚定地拒绝。

“这又何必,倘若最终没有结果,这红绳也无用。”

她抬头,坚定地说,“一定会有用的”

忽然,君楚泱欣慰地笑了。

一定会有用的,这么坚信,基本可以确定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了。

他从袖子里取出两个小纸卷放在桌上,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风挽裳缓缓起身,看着他离开,目光疑惑地落在桌上的两条小纸卷上,伸手拿起其中一条,轻轻打开。

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随着她一点点往下拉开,一个接一个的字重重撞入她的心房,震撼不已。

风挽裳,只属顾玦

她又赶紧拿起另一条打开

风挽裳,必爱顾玦

势在必得、不可一世的口吻,行云流水的字迹。

她震惊地掩嘴,泪盈于睫。

那是那日他们手牵着手行在街头时,他说葫芦许愿会灵验,于是她许了愿,后来,也问他要不要许。

原来,这就是他当时许的愿望。

风挽裳看着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身影,想着那个贵人同她说过的每一句话,眼里的泪水潸然滑落。

她真的让他从失望到绝望。

在那样的情况下,她提出条件,应该就像他刺入心窝的那把刀吧,那么残忍。

难怪他对她绝望至此,视同陌路。

风挽裳必爱顾玦,他这个愿望成真了,她是真的只爱他。

至于另一个

风挽裳只属顾玦。

此生已无缘,下辈子,可好

下辈子,她一定只属于他,从始至终,全心全意。

风挽裳换好衣裳,重新梳了个头发,巧妙地掩饰了额角上的红肿,回到画舫的大堂,只是,才靠近就听见里边异样的喧哗。

她皱了皱眉,快步走进去。

只见满堂的人全都乱成一团,宽敞的大堂里白纸纷飞,个个伸手去接,很快人手一份,对着纸上写的朗朗上口。

一张刚好飘落到她眼前,落在脚下。

她弯腰捡起,翻过来看

二十一年前,旭和六年,旭和帝得知自己的生母来自民间,太后姬姒让人查到其生母下落,怂恿旭和帝出宫寻亲,自此一去不回旭和帝失踪后,幼帝登基,太后垂帘听政,不久,又以保证天都血统为由屠杀异族,真正原因是知晓旭和帝之母来自异族,恐异族生变,便屠杀殆尽

十三年前,闵二年,工部左侍郎景云天奉命修皇陵,因皇陵坍塌获罪,株连九族,真相是,工部左侍郎景云天无意知晓皇陵里的重大秘密,太后急于灭口。

风挽裳不敢相信地又看了一遍。

倘若这上面写的是真的,那当年异族被屠杀的真正原因在此

她就说,怎可能会为了保证天都的纯正血统这个理由而血染半边天,三岁小孩都难以取信

工部左侍郎,皎月的父亲也不是因为皇陵坍塌而获罪,而是不小心在修建皇陵中知晓了不该知晓的秘密。

风挽裳捏紧手里的这张纸,抬头看向人满为患的大堂,看着还在纷飞的纸张,看着像炸开了锅的现场。

她笑了,这个计谋用得好,这场盛宴,聚集了整个天都的达官贵人,出现在这里的哪一个不是举足轻重。

而今,人手一张,个个都看到了这掩埋了二十一年的真相。

关于她的流言,将会马上被这张纸所曝出的真相取代,即使被勒令禁止谈论,也阻止不了真相浮出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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