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浩一路吐槽火花带闪电,曾黎在那边听得认真,顺便也讲讲今天发生的事情。
“你还真别说,今天差点出事故。”
她说这件事情的时候,都还有点后怕:
“也不知道是谁,晾衣服的时候没有挂好。我就这么走着呢,啪一声掉我前面,是那种大衣你知道吧?还好我运气好啊。”
“没事就好,找着是谁的了么?”
“没,人家也不是故意的。”
“啧!”林浩于是爬下床,起来给自己接了杯水,道:“你就是这种性子,太软了,太听话了。你得找他,至少让他给你道个歉。”
“还好吧,不用了。”
“...你啊。”林浩于是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曾黎就是这种性格,不然以她这个资质多出去找找机会,也不见得会比其他女生差。但想了想,林浩还是道:“我去找,我给晔子打电话。”
“诶别!”曾黎连忙道:“没什么大事情,真没事。”
“...”
“聊点开心的吧...”
杂七杂八,林浩没想到来到这里第一天就聊了好久的电话粥...我的妈,电话粥,好古老的名词。
但事情其实就是这样了,两人打了不短的电话。怎么说呢,两人好像都没有明说这个事情,但又都心知肚明,两人之间现在是有点那个意思,不然现在干嘛聊这么久?
林浩站在窗前又喝了一口水: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从...那天晚上曾黎说,自己大二那个“校外男朋友”并不存在的时候,开始的吧。
第二天天气不错,虽然没出太阳有点阴沉沉的,但好在雪停了。按照余力为这些乡港人的说法,是个好兆头。剧组除掉后勤什么的也是好几十号人上阵,加上现场的群演就是当地人,吵吵嚷嚷的。
贾章柯自从影片开始运转,基本上就进入了所有导演都不约而同的导演作息:两三点睡,四五点起。但在林浩看起来还不够,比某偶像练习生每天睡半小时练舞和绵羊兴准备专辑十天不睡觉,差远了是不是?诶,这么看起来,我们国家的演艺人员敬业程度其实还是有进步的嘛!
林浩走在现场,看一群人忙乎开机仪式,边走边想。那边贾章柯在现场到处乱转,戴着个有些可笑的红色帽子,穿了件红灰相间的羽绒服,然后拿着对讲机招呼着:“填这个角,这边来几个,把它填一下。”于是几个人就过来,又把水泥袋子搬过来几个,抵着那个演出的牌子好让它更稳当。
天气很冷,他嘴里吐着白气。
贾章柯个子又不高,在几个帮手面前倒显得气势不足,更像是个场务而不是导演。
因为在旁边有人还拿着个话筒在试麦,一堆乡亲在周围围观,还有主张要办开机仪式的乡港人又带着一群人在外面搞各种贡品啊,桌子啊,红布啊,香啊什么的。
试麦的那个人,站在两个大灯前面,头顶是“为实现四个线代(谐音防河蟹)化而奋斗”几个大红字,声音甚至比贾章柯声音还大。
林浩听见当地临时找来的群演说这都啥啊,都不像拍戏,有人还说拿着个对讲我也会。但其实这么几十号人的现场并不乱,就已经说明导演的本事了。而且台上那个是副导顾铮,不是导演啊!
“看什么呢?”
“没看啥。”
余力为从人群里挤了过来,拍了拍林浩肩膀。等人家一转过来,他就乐了。
林浩的头发留了个四六分,裹了个羽绒服,里面穿得就是那个味儿,更重要的是戴了个黑框眼镜。配上那一口汾阳话,这一下子就有那么一点意思出来了啊。
“怎么样,别笑,我学得像不像?”
林浩并不理会这家伙的“嘲笑”,反倒是问回来。北方方言赶南方方言难度低不少,但他这前后拢共两个月,也不知道学得像不像。
“我是觉得不错。”
于是林浩这才稍稍放心下来,道:“怎么,那边弄好了?”
“差不多了,就等导演了。”
说实话,这个东西也就他们乡港来的信,搞的这么正式。林浩就从这边看过去,真的是一派喜气洋洋的状态。但就像《卧虎藏龙》的时候,李桉就说过:”制片人让我搞个仪式,我说我不想搞,不过最后还是举行了一个仪式,大家都很振奋。”
是的,江制片是乡港的,总之有他们的地方就要有这个。于是供奉的案桌都用红布盖住,奉关帝,两旁是香炉和还有烤猪头...
本来要乳猪但是没有,那东西现在只是在乡港多,所以猪头吧,然后水果。摄影机用红布盖住,按理来说由剧组主创依次上香拜神,最后掀开机器的红布,宣布开机。
但这次嘛,贾章柯还有余力为、李杰明两个乡港人,刚好代表了。导演制片监制都齐了,完活,一切就绪。
“开机!”
贾章柯手一挥,于是现场大家捧场欢呼,《站台》就这么开机了。
剧组准备其实很充分,所以基本上开机完,剧组就开拍了。第一场戏拍的是崔明亮的父亲崔万林和崔明亮的一场戏。
“来,好了吗?3,2,1,action!”
崔万林在一旁整理着木头,右边停着辆自行车,崔明亮,张军,陶二勇从左边离开,顺带,张军带走了他的车。
他们都是县文工团的青年,唱歌跳舞还追求时尚。用现在的话来说,他们就是县里的小资一族。这不,这批追赶潮流的文艺青年怎么可能放过喇叭裤这种东西。
张军他姑姑从广州给他捎回来的,崔明亮也想要然后未果,便让崔母给改了一件。
穿着正得意呢,就让崔父给逮着了。
“过来!”
林浩穿着薄薄的喇叭裤,黑夹克,几步过来了。崔父是特意找的高大个当地群演,往那一站倒是真的笔挺,蛮有几分父亲的派头:
“你穿的什么裤子?”
“喇叭裤。”
崔父看了他两眼,又上下扫了一下:“什么喇叭裤?”
“喇叭裤就是喇叭裤。”林浩看他在看瞄着自己裤子,理所当然道:“就这样。”
“那怎蹲下?”
“怎蹲不下?”林浩身子往后一摆,然后一歪,做出一副对峙的样子。
崔父揣着手,只道:“你蹲!蹲下!”
林浩颇有些无语地看了下老父亲,也只能扭过头扶着裤子往下蹲,结果蹲一般下不去。因此他的姿势很古怪,脚蹲到一半有感觉裤子要撕了,又舍不得又不想服输。
倒像是蹲坑起来一半的姿势,他试了两下,还是舍不得改了一下午的喇叭裤起来了。
“那行吗?”崔父质问道。
“咋不行。”
崔父看着他,示意他瞅瞅他现在这样:“工人,穿这裤能干活?农民能下地?”
“我是文艺工作者,不干那活。”
“有点自由就搞资产阶级那一套?”
林浩脑中一转,临时变成普通话:“不跟你说了,有代沟。”说完,三步两步就离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