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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师兄。”众人应下,将汉子从马背上抬下,有人拿来了绷带和金创药,可瞧着那刀柄又无法包扎,这匕首怕是已经刺穿了肺腑,只怕一拔下来便会无法坚持登时倒毙。只得歉意的低声道:“兄弟对不住,你受苦了。”
那汉子苦笑一声,猛地咳嗽了一声,背上顿时血流如注,面白如纸,生机已只悬一线!师兄瞧着不对,改口道:“不行,这位兄弟怕是撑不住上山了,快去引燃篝火请掌门人下山。”
师弟领命而去,掏出火石火刀,锵的一声引燃了篝火,其他人都捧了大把的树枝扔进去引燃,不多时,股股浓烟直窜天穹。半山腰上响起低沉浑厚的埙鸣声,大声似黄钟大吕,小声似太簇夹种,大小声不断变化层层向上传递,正是消息传到了。
山脚下的几人都一眨不眨的盯着那重伤的汉子,都知九华派密探要说出消息必要掌门人在场,故而生怕他突然去了说不出那十万火急之事。被拴在一旁的枣红马忽然不安分的刨起马蹄,林间刮过阵风,树枝翠叶窸窣作响,在晃动的枝叶中忽然有一物被猛力掷出,利刃破空的声音分外明显。
师兄抬眼时只见那利器已风驰电掣般得来到眼前,刀刃上的寒光一闪而过,杀意尽入眼底。抬刀去挡已必来不及,眼看那位奄奄一息的汉子便要毙命在这利器下,竟是想也不想便横刀向前一扑,生生用自己血肉之躯挡下了来势极凶利刃。
匕首上所裹挟的力道远超乎想象,即使用刀背先抵了一下,可匕首却直接撞断长刀,一半的刀刃瞬时刺穿皮肉,给他腰腹处开了个大口子。其余几人眼功不及师兄,并没有看清飞来的利刃,只转眼间就看到师兄血溅当场,迅速拔刀站起,围着负伤的两人站了一圈,惊怒不定的审视着树林。
“什么人胆敢在九华山脚下作乱!”其中一人怒喝一声,这六人已是江湖一流高手,不但配合默契功底深厚,而一手六门绝刀阵摆出来也是进可攻退可守,这才担了守山门的重任。过去几年拦住了无数意欲争抢九华派秘籍或觊觎本派绝世宝刀的宵小贼子,今日却不料连敌人面都没见到便被重伤一人,怎能不惊惧!
风已经停了,林间树枝不摇不晃,只眨眼间树上便飘下一人,却是一位白发白胡子笑意盈盈的老人家。只见他面容苍老,但精神矍铄,每步落下毫无声息,从树上落下却没有一片树叶摇晃,足见其轻功已绝顶高超。
众人不曾料到从树林中走出的竟是这么一位慈眉善目的老人家,但地上躺着的沾血匕首提醒着他们,一人横刀向前大踏一步,其余四人迅速变换方位,硬是用五人摆出了六门绝刀阵。一时间阵中刀光交错,每人踩着一个方位冲那位老人攻去,刀尖所指尽是死穴。
老人被五人用刀阵围住,也不见他如何动作如何踏步,每人只觉眼前虚晃,刀尖所刺俱已落空,耳中甚至听见那老人笑呵呵的说道:“呵年轻人呀,不要这么冲动啊,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五人顿觉遭受了奇耻大辱,刀光愈发凌厉,但这刀阵是要六人齐在才能将敌人封的进退不能,如今少了一人破绽大露。这五人也清楚他们使得六门绝刀阵没有往日一半威力,便干脆各自为战,想的便是乱刀齐上,逼出对方破绽。
老人衣衫阵风鼓动,轻巧的在刀光中穿梭,手掌不断拍出,掌中巧劲阻碍了对面刀势铺展,使他们不能再攻进半寸。感受到这五人身法有些微的停滞,老人如鬼魅般的身影又飘忽了起来,几掌瞬时拍出,五人只觉胸口像是忽然撞上巨石,登时被击飞了几丈远,鲜血狂喷。
“哎呀,手滑了下,痛吗,都说了年轻人不要打打杀杀呀。”老人又笑了起来,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匕首,蹲下打量着一直强撑一口气的汉子,颇有些可惜的摇了摇头:“还真是条好汉,竟给你跑回了九华山,好了快把你藏着的地图拿出来吧。”
老人边说边伸手去摸那汉子被血液浸湿的衣襟,男人急愤交加目呲欲裂,可强撑这么久早已是强弩之末,身体动弹不得,只得眼睁睁的看着老人去摸自己拼上性命带回来的地图。
忽然,老人察觉到面部一股利风刺来,眼角蓦地扫见神兵利刃独有的寒芒乍现,他猝然偏头,一柄细长的弯刀贴着他的面部削过,只觉耳侧一凉,弯刀直挺挺的刺进身后的地面。老人猛然向后退了几尺,余光去扫钉在地上的弯刀,有点点鲜血顺着刀刃滑下没入土地,这时才感觉到耳上钻心的疼痛,原来半个耳朵都已被弯刀削下。
老人面上变色,他抬眼望去,不知何时前方已多了个身影,而已他的耳目竟丝毫察觉不出她是什么时候自哪里来的。躺在地上身负重伤的几人看到那柄弯刀时便狂喜了起来,这时又看到那女子身影,都用最后的力气齐声喊道:“掌门!”
女子身形一晃,便已从百丈之外来到众人眼前,老人待看清后又是一惊,能在百丈外出手伤他的人竟是位如此秀美的年轻女子。只见那女子体态纤细而苗条,一身束腰的藏青色长衫,发髻高盘,青丝间点缀凤钗,面容冷凝,清澈而沉稳的眸中杀意弥漫,凛然而不可侵。
“敢在九华山下伤人,真当我九华派无人。”她声音并不大,淡而清逸,听者却无不想匍匐与她端庄威严之下。女子伸手运功,钉在地上的弯刀嗡嗡作响,猛地弹回了她手上。
老人凝神望着她握着刀柄的芊芊玉指,他初踏中原,但也听说过许多在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那柄弯刀着实夺人眼光,刀柄好似一轮弯月,刀刃细薄而锋利,薄刃既可随意弯折伤人于死角,也可笔挺直刺大开大合,全凭持刀人的刀法。
“不愧是‘残月弯刀’萧白玉,不过老朽领了命一定要从那小子身上拿样东西,萧掌门定要阻我么。”老人随手抹去耳上滑下的血珠,面上的笑早已消失,藏在宽袍大袖中的手指攥紧了匕首,想他自踏中原以来无敌手,怎么可能败给一个纤弱的小女娃。
眼瞧着躺在地上的汉子已是出气多进气少,萧白玉不再多话,提刀飞身上前,衣衫被劲风鼓动的咧咧作响。刀势来的迅猛而锐利,寒光已经缠上了老人的身体,只一眨眼老人白色长袍已经多了好几道口子。
老人心中暗惊,不愧是堪称神兵利器的残月弯刀,利刃裹挟内力袭来叫他无处可躲也无法可挡,眼见着刀锋已经迫近皮肉,只得用匕首勉力格挡,只听铛的一声匕首应声断裂。老人只觉方才格挡的手臂沉甸甸的似有千斤之重,似是被重创了经脉,本以为这女娃只是仗着神兵才如此嚣张,不曾想内力之深厚也超乎他的想象。
这一惊非同小可,可生死之间哪得犹豫,他身形微移,左掌连续击出,掌风层层裹住刀光,自己就势一滚,总算是脱出了那层出不穷欲要毙命的杀招。可他也没有丝毫恋战的心意,低估了对面被抢了先手,再战下去怕也是凶多吉少。
老人左手摸出他独门毒针,直射向被他掌风笼罩的女子,他便是依靠着这中之必死的毒针横行北漠,心想这一下就算那女娃不死也不得空再来追他。
萧白玉双耳听得清清楚楚,横刀劈开了层层掌风,残月弯刀在她身前左弯右折,如同灵动的水蛇般极速窜出,将她周身护了个密不透风。弯刀卷起几根毒针,极薄的刀刃弯到极限又猛然弹开,几根毒针速度更汹,可这回却是朝着它们的主人攻去。
老人本以为定能逃之夭夭,却不曾料到这番变故,待回头时几枚毒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到了眼前,避无可避,毒针没入身体顷刻便一命呜呼,真一招以彼之道还之彼身。
萧白玉收刀入鞘,凝重的面色丝毫没有缓解,她蹲下身查看了一下几人的伤势,几人要么被利器贯穿,要么被内力震碎了经脉,都已是回天乏术。
那汉子强撑着一口气,从怀中摸出了一封密信,哆哆嗦嗦的塞进了萧白玉手中:“九华祖师婆婆……的地图,我……无憾了……”话音未落,半抬的手就颓然垂了下去。
萧白玉秀眉蹙起,如水般温润的脸庞上渐渐浮出些悲戚之色,她缓缓吸了一口气,压下所有情绪,站起身以残月弯刀为介,深深的冲地上几人鞠了一躬。
她摆了摆手,满满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鬼魅魍魉四位法王,请吧。”
她身后的四名黑衣人忽然就动了,一人手上带了奇特又诡异的手套,精铁打造的手套布满倒刺。他一拳冲着迎面而来的剑尖击出,一拳打向了任南非的胸口,剑尖竟无法刺破那手套,反而长剑被手套上的倒刺勾住动弹不得。
眼看着那好像裹挟了狂风的一拳已逼近胸口,任南非左掌蓄势击出,拳掌相碰的瞬间清楚的听到了骨头的碎裂声,他惨叫一声,身体硬是被击飞了三丈之远。众人一惊,那一直默不作声的黑衣人竟有如此刚猛的拳法,一拳便打碎了任南非的手骨。
金铁衣脸色一沉,身影一晃就来到庭院中:“老夫来领教一下修罗教的拳法。”
“金盟主,你的对手可是我啊。”另一个黑衣人阴森森的开口,不知何时已来到金铁衣的背后,当真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双指猝然点向金铁衣的后颈处。
金铁衣头也不回,双脚微错,不偏不倚的躲过他这一指,反手向后肘击,黑衣人身影再度消失,一股疾风已从左侧袭来。金铁衣一招天罡拳使出,顺着疾风来的方向迅猛击出,正中了那黑衣人肩头,只见那黑衣人骤然喷出一大口鲜血。
鲜血散进空中化成血雾,铺天盖地的笼罩了整个庭院,金铁衣却没料到他如此轻易就得了手,还暗忖这修罗教之人怎这般不堪一击。身后却忽然传来惨叫声,他回头一看,只见数人倒在地上,手掌捂着咽喉,脸色已憋至通红,神色痛苦不堪。
而方才口喷鲜血的黑衣人竟像是毫发无损,身影一闪又站到秦红药身后,金铁衣暗道不好,尝试再度运转内力却有了明显的阻碍感,这才明白他们是中了计!
秦红药见大局已定,慢悠悠的开口道:“此乃修罗教独门秘制的尸毒,也就是将你们功力削弱了五成,寿命减个一半,死不了人的。”
说话时眼睛有意无意的扫到萧白玉那里,见她也看向自己,笑意略微重了几分,手指寻了个别人看不见的死角处悄悄做了个举杯的动作。
方才鲜血喷出在空中蔓延出血雾时萧白玉就觉的古怪,将沈垚护了起来,又看到那个偷摸暗示的动作。她心如明镜,现下内力畅通无阻毫无半分中毒的意思,早上的那杯茶中的确下了药,只不过下的是这血雾的解药。
她偏头看向沈垚,见她虽然被眼前一幕惊得不知所措,但呼吸均匀唇色红润,并不受那血雾影响,想来也是那人不知何时让她提前服了解药。
“妖女,快拿解药来!”金铁衣上前一步,伸手便去抓秦红药的肩头,他这招已慢了许多。秦红药身形微动避开这一抓,戴着手套的黑衣人已再度出拳,正正冲着金铁衣胸口而去,他欲要闪躲却陡然后力不济,稍一停顿那拳就迫近了胸骨。
萧白玉由不得她这般胡来,抽刀一跃而起,刀锋迎着黑衣人的双拳横斩过去,手套上的尖刺瞬间被刀刃削下。她手腕一翻,弯刀砍在那双精铁手套之上,她虽是收了几分力,那手套还是瞬间被劈出一道裂缝,在黑衣人手背上留下道深深地血痕。
黑衣人看着势头不好,身子向后急退,她也不追,横刀护在金铁衣身前。她纤细挺拔的身姿颇有些一夫当关的气势,眼睛怒视着秦红药,如远山一般的黛眉蹙起,分明是一副你不要太过分的意思。
秦红药瞧着她含怒的双眸,倒也赞叹了一下中原水土这般好,养出这么一位天之骄子,当她环顾了一圈庭院看着武林群雄敢怒而不敢言的模样,又马上打消了这个念头。她身子飘忽而起,同鬼魅魍魉四人一同跃上了屋顶,扬声道:“若想取得尸毒解药,三日后请萧掌门一人至洛阳酒楼一叙,其他人么,想死的尽管来试试。”
众人眼睁睁的看着她好似一朵红云般飘远,又无可奈何,金铁衣抱拳道:“多谢萧掌门救命之恩,萧掌门武功高深莫测,实乃武林之福。三日后定不会让萧掌门一人赴险,老夫拼上性命也会陪同前往。”
这话萧白玉听来都有些汗颜,她还了一礼道:“金盟主言重了。”
金铁衣转身向众人道:“老夫思虑不周未加防范才累各位英雄身中此毒,还请各位先暂住客栈调养生息,三日后老夫与萧掌门必将解药带回。”
众人面面相觑,脸上都笼罩了一层阴霾,群英聚会本是要铲除修罗教,却不想被人打了个措手不及,连性命也握在人家手中。豪言壮语便说不出口了,只一一向金铁衣行了礼,互相搀扶着回客栈休息,只盼他真的能将解药带回。
回客栈的路上沈垚心有余悸的说道:“多谢师父将我护在身后,不然我现在肯定也难受的满地打滚了。”
萧白玉闻言似笑非笑,毒漫在空气中,一吸便中,若不是先服了解药两个她也护不住。可经过缘由她也无法说出口,只得沉默不语,沈垚见她脸色凝重,只当师父忧心修罗教的三日之约,遂也不再作声,只默默陪着师父回了客栈,各自进房休息。
萧白玉刚一合上房门,房内就传来一个声音:“我说过会护你和九华派周全,怎么样,我没食言吧?”
方才在金府大显威风的女子不知何时坐在了她房内的桌边,朱红的裙摆被她毫不珍惜的拖在地上,一脸悠然自得的笑意。
这人真是阴魂不散,萧白玉瞥了她一眼,指道:“你用的是我的茶杯。”
秦红药把玩着手中的茶杯,仰头饮尽杯中清茶,不以为意的说道:“我又不嫌弃你,有什么可讲究的。”
萧白玉走到她面前,**的丢出几个字:“解药拿来。”
“你们二人都没事,还要什么解药,你若同我联手,九华派就此独霸武林不好么。”秦红药撑着下巴抬眼看她,红润的唇色被茶水沾湿,从眼帘下挑起的目光媚人又压力十足,她认为这条件已足够诱惑。
萧白玉神情却没有一丝犹疑,对她口中的独霸武林不为所动,口吻依旧冷冷的:“我一人也足以使九华派光大武林,何况兔死狗烹,今天灭的是他们,明日死的就是我了。”
秦红药盯了她半晌,见她回看的眼神毫不示弱,仿佛没有片刻回转的余地,才终于明白她有着自己不可曲折的骄傲,虽无意成就什么霸业,却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绝不会绕过任何一个胆敢伤害九华派的人。
“我一向喜欢强者,为修罗教所用也是看在教主那份想要吞并武林的魄力上,现在我倒是越来越喜欢萧掌门你了,很合我心意。”秦红药凑近了些,将面前的人仔细打量了一番,又是可惜又是挑逗的笑了起来:“萧掌门若是男儿之身,说不准我真的会为你叛出修罗教呢。”
萧白玉早已习惯她随心所欲的说胡话,可习惯是一码事,听到耳中又是另一回事,她偏过头避开了那人直勾勾的目光。秦红药扔下茶杯正色道:“你同我一起去寻阎泣刀,我就把解药给你。”
萧白玉有些意外,她本想若要拿什么来交换解药,这人现在最想知道的定是那三句话的含义。秦红药像是看出她心中所想,唇角荡出笑意:“萧掌门冰雪聪明,就算我问了你也不会说实话吧,还是带在身边才能安心,所以劳烦萧掌门与我走一遭了。”
她正欲接话,忽听客栈中响起一声急促的叫声:“师父!”
声音一闪而过,仿佛是被堵住了嘴,话音都没落下就消失了,这是沈垚的声音!萧白玉整个人化作一道闪电般破门而出,只剩下破烂的门扇在秦红药眼前独自晃荡。
可迅猛的刀势竟像是忽然撞在坚不可摧的山壁上,半分都不能再进,周城虽不能转头,但也知这一刀没有伤到对面一分,豆大的汗珠滑下额头,只以为自己立时就会毙命于剑下。
女子有些惊奇的咦了一声,随即轻笑了起来,笑声轻盈而婉转,媚意动人勾魂夺魄,可这笑声听在周城耳中不能更像是厉鬼的催命声。他咬牙怒吼道:“要杀变杀,做甚要这样辱没我。”
这一声怒吼中揉了内力,在树林中一层层回荡,他只求师父她们能听到自己的声音,得知森林中危险重重尽快离开这荒岛。
“看不出你还有这份勇气,不错不错,姐姐今日便大发一次慈悲。”
抵在后颈的剑尖忽然撤下,周城不及多想,就地一滚顺势窜出几丈,这才有时间回身去看。一眼只瞧见了那一身及地的玄黑色长裙,而自己的长刀正被女子两指夹住,她左手食指和小指上带着细长的金色护甲套,长刀正是被这两指卡住动弹不得。
“何方贼子敢伤我师兄!”话音未到刀气已铺面罩来,周城听见了二师弟吴均的声音,一时又喜又急,喜的是师门不曾抛下自己,急的又是这般自投罗网只怕凶多吉少。只一眨眼身旁便围了三人,吴均和小师妹沈垚横刀在前,将他整个人护了起来。
萧白玉先是看了眼自己的大弟子,目光又转向了仍然好整以暇的陌生女子,这一看便皱起了眉。那一身玄黑的长裙只堪堪遮住了高耸的胸口,雪白圆润的肩头和锁骨处大片肌肤明晃晃的暴露在外,即使被一根钗子松松挽住的青丝垂落肩头,也遮不住这无边的春光。
小师妹沈垚看不下去这一幕,先撇开眼睛,低声啐道:“真是伤风败俗卖弄风骚。”
那女子听见了却半分不恼,故意上下打量了一番沈垚,小指将垂在肩上的发丝挽到耳后,脖颈优美的弧线一路连到锁骨,挪揄道:“小妹妹,你怕是想卖弄都没东西拿出来卖吧。”
“是你!修罗教的妖女秦红药!”吴均突然喊出口,他不由得激动了起来,握刀的手都开始微微颤抖,他恨恨道:“师父,就是这妖女带人闯入金府,不但坏了金老爷子五十寿辰,还埋伏在宾客下山的路上,灭了兽王庄全庄。”
金老爷子五十寿辰时萧白玉刚好得了消息出山去寻九华婆婆,便派了二弟子替她出面贺寿,却不想修罗教来人大闹了一番,甚至有门派惨遭灭门。那日后修罗教右护法秦红药的名号真是传遍江湖,正派名门人人得而株之。
秦红药却像是听到了赞美般扬起唇角,点头笑道:“你竟然认得我,不过你既然认出了我,怎么还不逃命呢。”
吴均已按捺不住的提刀,可忽地眼前一花,肩头上传来一股柔力将他往后推,原来师父已经挡到了自己身前。萧白玉空手而立,不急不躁,双眼盯着面前敌人的一举一动,话对着她的三位弟子说道:“你们先回船上,待为师去找你们。”
周城自是明白他们武功不及对面两成,留下也只是拖累,可其他两人却有些不愿走。吴均是个不顾一切嫉恶如仇的暴脾气,刀法又是师兄妹中造诣最高,自负盛高,他恨道:“弟子一极好的兄弟就是兽王庄门下,被这妖女残害,弟子想助师父一臂之力为那兄弟报仇雪恨!”
萧白玉侧身看他,面容严肃目光沉静,言简意赅的重复道:“回去。”
这一眼压的吴均不敢反驳,只得低下头默默退后,最后瞥向秦红药的眼神充斥着恨意和怒火。
这种眼神秦红药熟悉的很,她嗤笑一声,不屑之情溢于言表:“就你那三脚猫功夫还要助一臂之力?别是给你师父倒插两刀才是。”
“我倒要看看你是如何武功能这样辱我师门。”萧白玉冷冷说来,犹如水激寒冰,风动碎玉。她素手在腰间一抽,极薄的刀刃弹直,在凄迷的暮色中依然熠熠生辉,寒光耀眼,竟是将残月弯刀环在了腰间。
持刀的萧白玉眼神锐利,浑身锋芒毕露,秦红药却既不举剑也不避让,只忽然回头望了望森林深处。
几乎同一时间,萧白玉耳畔也捕捉到些细碎的声音,只几下呼吸的间隙后,那嗡嗡的声音越来越大,仿佛铺天盖地从四面八方包围而来,整个林间都好似笼上一层不详的气息。
只转眼间,一片黑压压的如同乌云一般便出现在眼帘内,再仔细一瞧哪是什么乌云,居然是一大片令人闻之变色的毒蜂。毒蜂已经嗅到了生物的气息,倾巢出动不肯放过任何一个活口,速度极快,原来这就是这片海岛如此荒凉不见任何生机的缘由!
萧白玉也是一惊,下意识便想转头奔出森林,可又想到那三名弟子也在这条路上。她护自己一人还绰绰有余,可弟子武功尚未炉火纯青,定是逃不了葬身于毒蜂群下,这么一瞬的迟疑毒蜂已来到眼前,嗡嗡的巨响震耳欲聋。
刀光瞬时铺开,毒蜂一头撞上她的刀气,眨眼间便被劈成几半,鼓囊囊的尾部被破开,竟爆出一股股绿色毒雾。只见周围灌木骤然枯萎,树林枝叶泛黄,眨眼凋零。
萧白玉心知毒雾猛烈,立刻闭了气,刀光舞动没半分停歇。
毒蜂前仆后继,目光所及黑压压的一片根本没有尽头,萧白玉心念一动,挥刀劈开一群又压上来的毒蜂,转头钻进了森林深处。
她在森林中极速狂奔,脚不点地,一柄刀护全了周身另毒蜂逼近不得。她想找见森林深处的蜂巢,一把火烧了毒蜂的老巢,不然内力再怎么深厚都无法一直闭气下去。但奔出百引之外都寻不到蜂巢,而毒蜂依然在源源不断的涌出,胸口越来越重,憋得生疼。
萧白玉不得不停了下来,她挥刀间已慢了许多,再一次吃力的隔开蜂群,手中的刀已仿佛有千斤之重。周遭毒蜂残肢横飞,绿色的毒雾越来越浓,她的防线已经有了间隙,余光清楚看到有几只毒蜂距她只不过几寸。
她秀眉肃立,双目圆瞪,她堂堂一派掌门,怎能如此平白轻易葬身于毒蜂野禽之口。当下气势暴涨,闭气疼痛到几乎炸裂的胸口也浑然不觉,打定主意就算力竭不支也要毁了这毒蜂的蜂巢。
突然一柄利剑劈进了蜂群中,一个身影贴了过来,竟是那身刚见过的墨色长裙。秦红药的剑尖极快的在她身侧刺了几下,打掉了那几只马上要接近她的毒蜂,随即剑光大盛,硬是在黑云压低的毒蜂群中开出一条小路,拽着她闪身躲进道旁的山洞中。
洞口被一人高的杂草灌木所遮掩,乍看之下根本不知此处竟藏有洞穴,两人躲进山洞中,可毒蜂仍旧不依不饶。秦红药守在洞口,剑气犹如漫天花雨笼罩毒蜂,甚至将毒雾都逼出洞外。
萧白玉瞧见洞内山壁上有个扳手,伸手扳下,洞口的巨石便缓缓落下。秦红药的剑气猛然爆发,将毒蜂推离了五丈之远,自己向后缩进洞中,只听砰的一声闷响,巨石彻底落下,盖住了洞口。
终于可以吸进一口气,萧白玉有些急促的呼吸着,面容红霞满布,胸口钝痛慢慢缓了下来,方才憋到最后眼前都有些模糊不清。
她抬眼去看秦红药,道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目光却停在她裸露的左肩上,分明是如雪般晶莹的肌肤,却有只漆黑可怖的毒蜂悬悬的挂在上面。萧白玉目力极好,在黑暗的山洞中也能瞧见那毒蜂的尖刺离皮肤只差毫厘,她无法犹豫,出手如电。
秦红药自是瞧见她出手,心念转瞬并没有动手抵挡,薄而红艳的唇勾起一抹笑,像是在看一场好戏。
电光火石间毒蜂已被她双指捏住猛掷于地,秦红药微微挑眉,笑意更盛:“莫非这就是你们正派人士的侠义心肠?”
萧白玉对这嘲讽不为所动,她收手甩袖,眉眼体态间尽是出尘如仙之气,又丝毫不失一派之首的威严风度。她淡然道:“一命还一命,交手时便无需手下留情。”
秦红药把玩着小指上华贵尖长的护甲套,左眼角下一颗小小的泪痣也随着她神态一颦一笑:“假使你方才出手伤我,现下定是死尸一具。”
她话锋忽而一转,似调笑似不怀好意:“若我说这毒蜂本就不能伤我半分呢,萧妹妹岂不是还欠姐姐我一命,那便动不得手了呦。”
秦红药轻轻打了个哈气,上挑而狭长的双眸困成了三层眼皮,她寻了个姿势侧卧在椅座上,临闭眼前丢下一句话:“我困死了,换你看着。”
看来她倒是的确守了一天一夜,卧下没多久呼吸就悠长了起来,萧白玉抿了抿唇,明明想远离这个大麻烦,又偏偏总是与她搅在一起,阎泣刀的线索还被她拿捏在手上。她透过窗户瞧了眼身后,见装着沈垚的马车依然跟在身后,略微放下心来,就先把眼前这件事先解决了罢。
马车摇摇晃晃的从夜晚走到清晨,马蹄踏进了一处渡口,只见来往之人尽是膀大腰圆的壮实男子,渡口堆满货物,两侧都竖着架满铁刀剑的架子。海边停靠着三艘大船,船身包着铁皮,船内架有弩/箭台,竟是行军作战时用的战船。沿海插着一面面大旗,上面龙飞凤舞的书下三个大字,傲海帮。
萧白玉推醒身边的人,示意她看那三艘大船,秦红药环视了一圈,不以为意的道:“我还以为是什么硬家伙,原来只是一帮海盗在捣鬼。”
马车停在了渡口的甲板前,车帘被掀开,还是先前那个赤膊男子,他有点不敢看萧白玉,只讪讪的笑道:“两位妹妹请吧,到了凌帮主面前不许哭叫,否则惹帮主不高兴了就把你们丢进海里喂鱼。嘴巴甜一点,跟着凌帮主保你们吃香喝辣衣食不愁。”
那男子许是这么威胁每一架马车上的人,那些被撸来的女子一个接一个的下来马车,浑身瑟瑟发抖,但一句话也不敢说。沈垚也在其中,眼睛不停的瞥向一边的兵器架,她自知武功不如对面,又被下了迷药,胜算微乎其微。但眼看着自己要被送去给那什么帮主,一心想着最后拼死一搏。
她甚至都没看到师父就站在前方,寻了个空档猛地扑身上前,一把抽出长刀,顺势架在了那赤膊男子的脖上。这一下她几乎抱了必死的念头,可事出突然,那男子也没料到被下了迷药的人还有这般力气,回过神来刀已经横于脖颈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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