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晚,纪小瑜和文静周末没有轮班,双双回家陪爸妈去了。姜亦恩一个人闷的慌,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麻木的刷着,眼神却放着空。忽然,飞动的页面在某一刻停了下来,指尖轻触的,是安寻的对话框。
她点进去,里面全是自己发出的消息,一条回复也没有。
安医生的头像是一片荒芜的纯白,朋友圈是一根直线,简介里也什么都没有,好像关于安医生的一切,都是个秘密。
但她突然在微信号上找到了一点蛛丝马迹:xiaoai0926她知道后面的数字是安医生的生日,可是前面的字母,她没想明白,或许是一个人的名字?或许,是她爱过的人?
“唉……”她长叹一声,嘀咕着:“安医生,在家吗?”
姜亦恩顿然从床上弹起来,企图闹出点什么动静,让那人也感知到她的存在,发消息是没用的了,打电话也不见得会接,接了也不知道找什么合理的话题,冥思苦想一番后,她终于想到了:
“小提琴啊!安医生不是喜欢听小提琴吗?我要是拉给她听见,她一定会高兴吧1
说起来,还是十五年前遇到那个女孩之后,姜亦恩才开始对小提琴感兴趣,可她笨手笨脚的总是拉不好,跟别说从自己的琴声里找到些当年听到的味道,学了好几年后终于还是学废了。她又看了眼躺在床上的甜甜,也就是那女孩送给她的小熊,在心里头重振志气。
“我们再试试吧,甜甜1
于是,翻出小提琴,开弓!不想这一开始,就逐渐有些忘我……
“警察!开门1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才把她惊醒,弓离了弦,再一看时间已经过了零点,心里一紧,皱着眉紧张兮兮的去开门,探出一个小脑袋,看见门口站了凶狠狠的大妈和两个中年油腻的警察大叔。
“阿姨…警察叔叔…”姜亦恩愧疚又心虚地打了个招呼。
“就是个丫头片子,不知道在锯木头还是拆家!闹腾一晚上了,还没完没了了,我家孙子高三,下学期就要高考了,这怎么得了啊!警察同志,必须给她抓起来1大妈气火火地抱怨。
“哎你这样不对的啦,哪有凌晨搞装修的嘞?别人家小孩子高三是不啦,你这么吵别人也没法休息的嘛,电梯里就听到了你这儿在锯东西……”
“装修?!锯木头?!1姜亦恩哭笑不得的说:“我是在拉琴啊1
“拉琴?”胖警察呛咳了几声,强忍住笑意:“那大晚上拉琴也是不对的啦1
“是,我一下子没注意时间,阿姨对不起。”姜亦恩连连道歉。
“那人家道歉了就算了吧1另一个警察不耐烦了,大晚上困得要命。
“算了?这可不能算了,你…你们把她抓走!必须抓走!拉琴?我看她就是存心的!网上不都说吗?就专有人报复社会影响高考生!警察同志,严查!必须严查1大妈不依不饶。
“啊呀行行行,来姑娘,跟我们走一趟吧埃”警察耐不住大妈喋喋不休,只想赶紧完事儿,说着,两人就架着姜亦恩拖了出来。
“哎…哎哎哎…不是…等等…哎不至于不至于……”姜亦恩磨蹭挣扎无果,还是被带走了。
“你,写个保证书,让你家长过来签个字,就可以走了。”派出所里,警察大叔拿了跟牙签挑了挑牙,满不在乎说道。
“碍可是我没有家人在身边……”姜亦恩低着头,两只脚上下搓了搓,无地自容。
“那就找你们学校老师。”警察大叔把牙签随手一扔。
“警察叔叔,我二十二了,今年刚毕业。”姜亦恩想着,这大晚上的,总不可能打电话叫陈念慈过来吧,何况还是警察局,别再把老太太心脏病吓出来。
“那那那那就找你们领导1警察开始有些不耐烦,脚架在桌上叉着手闭着眼睛。
姜亦恩只好翻了翻手机通讯录,拨通了那个她现在唯一能拨的号码,不久,电话接通了。对面的声音,是一阵轻柔的女声:“亦恩?什么事?”
“安医生……”姜亦恩也没功夫庆幸安医生接了电话,喃喃开口道:“您…您能不能来……来接我一下……”声音都低得快听不见了。
“接你?你不在家吗?”此刻夜已经很深了,电话那头的语气显然有几分担忧的急促。
“我在……警察局……”
“什么?”
“就是说……那个……安医生,我扰民被抓了……”姜亦恩支支吾吾地坦白。
电话那头瞬间沉默了。
“他们要领导签字才肯放我走……”
“……”
“……”
这下,电话两头都沉默了,姜亦恩只觉得尴尬都快溢出来了,小脸白一阵红一阵,生怕安寻觉得自己在捉弄她,把电话给挂了,那她真的就要在警察局过夜了。
好在,片刻后,那头就传来冷静的答复:“定位给我。”
不到二十分钟,安寻就来了。一句话啊也没多说,签字,跟警察道歉,把人接走,一气呵成。姜亦恩像个犯了错被抓包的孩子,一路低着头跟着安寻上了车,看了眼空荡无人的街,再飞速扫了眼手表里已过凌晨一点的指针,越发感到难为情。
“大半夜到局子里捞实习生,太荒唐了。”安寻仍然觉得不可思议。
“我也不想的嘛……”姜亦恩搓了搓手,加快两步跟上安寻:“安医生不是从家里来的吗?医院加班了?”
安寻轻“嗯”了一声,解释道:“临时加了台手术。”
所以,安寻并没有听见她拉的小提琴,或者说,没听见锯木头的声音。而姜亦恩至此也还没自知之明,居然还觉得,拉琴没被安医生听到是有些遗憾的。
上车后,她们没再说过一句话,其实两次下来,姜亦恩也隐约察觉到,安医生开车非常谨慎小心,不喜言笑。可几次等红灯停下的时候,那本应该谨慎把控方向盘的手,还是忍不住松开,时而捂住小腹,时而按揉腰间。想来才第三天,估计还是不太舒服吧。
“安医生,要不换我来开吧?”趁着红灯的空袭,姜亦恩开口询问。
“没事,就快到了。”安寻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暂时还不会影响到开车,淡淡回绝了。
到了家门口,姜亦恩还是放心不下,刚刚在电梯里那只手就没有从腰腹松开过,一定是很不舒服了,本来就是个不会喊疼的,要是晚上疼得厉害了,一个在家要怎么办呐。
“今晚,我能和安医生一起吗?”她试探道。
“什么?”安寻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们两都回自己家过周末了,我一个人……”姜亦恩找了个借口。
“不行。”
“我不会吵也不会烦的!我乖乖的,安安静静的,这样也不行吗?”她继续争龋
安寻向来不喜与人亲近的,听到这样的话,第一反应自然是拒绝,可姜亦恩长得就软糯糯一个,大眼睛一弯,带着梨涡浅笑稍稍一撒娇,多少人就拿她没办法。想到她在危险时刻拥住自己的果决,想到她两难之间选择相信自己的果断,终还是心里一软。
毕竟,那丫头也算是为她奋不顾身过的人。
“真拿你没办法,洗完澡过来吧,我不关门就是了。”
小丫头即刻扬起了头,睁大了眼一脸傻笑着应道好,于是火速回去洗了个澡,换好睡衣,跑向隔壁。见门虚掩着,礼貌地敲了敲就推开进去了。
安寻开着灯,捧了本书在客厅等她,见小丫头且怯生生进来,稍稍缓和了些眉目说道:“走廊尽头右边的房间,床已经给你铺好了,去睡吧。”
“安医生也要睡了吗?”
“我还得洗个澡。”安寻合上书,起身转了转脖子,眼神里都是疲惫,显然困意已经很浓了。
“那我等你1
看着那丫头甜甜一笑,安寻心头莫名染上一股暖意,便没有拒绝,颔首浅笑,转身进了卧室。
片刻,主卧方向淅淅沥沥传来水声,不自觉的,又好像是理所当然的,姜亦恩脑海里又浮现了安寻穿着浴袍,肌肤承着露水的样子。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有些坐立难安,起来走走想转移注意力,不知不觉走到了落地窗前。
右侧靠墙的位置是一个书柜,玻璃门后是整齐排列的书籍,左下角的单格里摆放了一个相框,隔着些许反光的玻璃,她隐约看出是个小女孩,相框的斜前方是个大开口的玻璃瓶,里头……
“是白兔奶糖1
姜亦恩心里头惊呼,又好像唤出了声,忙捂住了嘴。她把小脑袋瓜贴进玻璃门细细看了一遍,确实是自己送出的刚好两颗白兔奶糖没错。她又仔细想看清照片里小女孩的模样,可是摆放的位置太靠里,又偏了些角度,实在看不清。
“是安医生小时候吗……”
听到房间里传来动静,姜亦恩闻声转头,不久安寻穿了身睡衣出来,肩上搭了跟毛巾,头发还湿漉漉的。看见姜亦恩站在那个柜子前,猛然顿住了脚步,心头一紧。
“安医生,牛奶糖不吃就扔了吧,这样放着会坏的。”姜亦恩指了指玻璃柜里头说道。
好在,小丫头没有注意到照片,安寻松下一口气。
走上前去,拿钥匙打开了玻璃柜,拿出那两颗白兔奶糖,见确实有些融化了,抿了抿唇,惋惜道:“对不起啊,我不吃糖,但是是你的心意,不舍得丢掉所以……”
姜亦恩听到这样的解释,眉毛都抬成两条弯弯彩虹:“没关系!以后,我送安医生比较长久的东西好了!这样就不会坏了1
安寻勉强地笑了一下,心里却微微浮上一股酸软,她知道,她终会辜负这孩子的心意,就像这两颗变质的牛奶糖一样。况且这世上哪里有什么长久,哪里又有什么东西,是不会坏的。她无奈轻叹,眼里几番哀愁,低语道:“不用了,傻丫头。”
“安医生,快去吹头发吧1姜亦恩不是没有注意到照片,如果真的是安医生小时候,她当然想看看是什么样子。只是见那头发还在滴水,早就把对那张照片的好奇抛之脑后了,连推着安寻回了卧室。
指尖撩拨起青丝,暖风阵阵,安寻怎么也没想到有朝一日,会有一个小丫头非闹着要给自己吹头发。那指尖每划过一次,她的心口就酥麻一阵,她感受到那丫头的手始终挡在风口,她知道,那丫头是怕热风直吹会烫到她。
其实她拒绝的态度很强硬,可那小丫头还是抢过了吹风机,两手一搭把她按在了椅子上。她也知道自己的强硬是违心的,她知道只要她稍稍表现出不悦,那懂事知分寸的小丫头,就不敢逾越。
打心里,她拒绝不了那丫头。
“那!我可以跟安医生一起睡吗?”
“不可以1安寻猛然转过身,惊得提高了声调,冷静一秒后严肃道:“我睡觉的时候不习惯身边有人,这是原则。”
“可是,安医生刚说不让别人进卧室的时候,也说是原则。”姜亦恩仰着脑袋歪向一边,眨巴着大眼睛,满脸人畜无害的样子。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