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2章黑暗降临
“啊啊啊啊啊啊——！！！！！”
空荡荡的酒馆废墟下，回荡着撕心裂肺的哀嚎。
瘫在已经凝固的血泊中央，奄奄一息的红发青年脸颊扭曲到变形；明明天灵盖已经被科尔·多利安亲手轰碎，却依然能感觉到从头顶传来的阵阵刺痛。
作为三大魔法中生命力最为顽强的一类，血法师近乎不死的特性既是优点，也是诅咒——哪怕被轰碎脑袋，内脏被挖走，严重失血…只要进化程度足够高，这些都不是问题。
反过来说，如果中毒或者血肉受到了某种特殊力量的影响导致不断的衰老，腐败；除非效果足以瞬间致命，否则施法者就必须不断忍受这种痛苦，直至力量消失。
而比这更加悲惨的，则是原本就受到某种力量的影响才压制了诅咒，却突然在最虚弱的状态下失去了力量的庇护，只能眼睁睁看着诅咒不断扩散，吞噬自己……
“呃啊啊啊啊……”
哀嚎声逐渐减弱，红发青年举起颤抖的右手伸向天空，仅剩的左眼不断溢出混杂着血浆的液体，为已经开始腐败的眼球染上一抹虔诚的光彩。
血液正在逐渐发臭，意识逐渐变得模糊，曾经得到压抑的兽性和血腥的冲动一点一点，一点一点占据着脑海。
“马基雅…为什么…为什么要夺走我的…愿望……”
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确实，我曾经承诺过不会无缘无故伤害任何一个人，可如果已经言辞凿凿的要威胁我的家伙，性质应该就截然不同了吧？”
“那就请法比安上校亲自来下命令，否则还请允许我们拒绝。”骑兵上尉拒绝的相当果断，丝毫没有客气的：“这是职责所在，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科尔感觉自己的血都快要冷了。
“哼。”
话音落下的同时，少年右手微微发力，头颅就在科尔的视野中变成了一团炸开的血沫；瞳孔骤缩的首席审判官，几乎忘记了呼吸。
看着貌似已经失去思考能力的首席审判官，马基雅笑的很腼腆，像是害羞了似的，用满是血污的右手挠了挠头：
自嘲的轻笑两声，克里斯蒂安重新坐回了沙发上，假装口渴的端起桌上早就冷掉的咖啡，慢慢的小口酌饮。
尽管脸上写满了困惑，但士兵们丝毫没有犹豫，默默执行了命令。
“是！”
他的动作虽然不明显，但身为首席审判官的科尔·多利安还不至于发现不了…不过科尔现在也很郁闷，毕竟总不能当着几百名士兵说：“别装了，我知道办公室里的那两个人，放心我们不抓人——我还知道你们总司令其实是个藏得很深的施法者呢！”
紧咬着牙关的科尔·多利安猛地抬头，发现对面的骑兵上尉也是骤然间变了脸色，紧绷的表情明显多出了几分惶恐。
砰——
“嗯？！”
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究竟给了我…什么……
“没、没什么。”
“你说呢…号称要‘猎杀’我的首席审判官阁下？”
目送着军队和工厂里的工人们离开，他终于松了口气，带着解脱似的笑容望向身后的同伴：“好了，现在诸位……”
“猎杀时刻，已至！”
不到五分钟，几百名士兵就已经按编制整齐划一的行动，全部从工厂完成了疏散，并带上了阵亡袍泽的遗体。
被枪口指着的骑兵上尉瞪大了眼睛，所有想说的话全都在对面的眼神中又咽了回去。
当察觉到这一切的时候，首席审判官发现自己纹丝未动，脸上依然保持着刚刚的笑容。
轰——————
一边说，他还略微扯了扯衣领，像是要散去刚刚流出来的冷汗。
教廷，就能掌握威胁使徒的力量！
内城区，博莱曼联排公寓。
望着下面一片混乱的厂房，站在窗前的伊丽莎白忍不住回过头：“我们继续待在这里…真的没关系吗？”
于是面面相觑的两人就只能那么僵持着，谁也不敢先让步，同时一边不停的用各种小动作给对面暗示，一边又默契的在心底咒骂对方怎么连点反应也没有。
“你看起来好像很惊讶嘛，为什么？”微笑的少年踩着被折断的手臂，像把玩皮球似的摆弄着手中的头颅，将那无神的双眼对准科尔：
“既然要猎杀使徒，做好被猎物反杀的准备，难道不是最起码的事情吗？”
站在一片狼藉的大门前，面色发黑的科尔·多利安推开挡在前面的身影，直接挤进人群中央：“我不是都已经说过，战斗结束就要立刻清场的吗，怎么等到现在？！”
“这是……”
“噩梦？”端着细烟斗的博格纳太太吐了口烟圈：“倒也不算稀奇，任谁经历了像今天这么混乱的日子，多多少少都会忍不住胡思乱想的。”
所以…到底是什么？
端起咖啡杯的克里斯蒂安眼神中闪烁着藏不住的慌张，他十分确信自己突然间忘记了重要的事情，但又完全不记得具体是什么。
“为什么……”
…………………………
他默默的扭过头，看向那几个还搞不清状况的士兵：“全体都有——立刻从工厂撤离，尽快与大部队汇合；至于办公室里的那位…派人去问一句，如果他不肯离开…嗯，那就算了。”
脑海中隐约浮现着某个清早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少年，简单寒暄几句，自己好像就出乎意料的感到极其的震惊。
…………………………
“猎杀…时刻？”
“这句话，好像应该是我们来说。”
要是被对面发现了，那可绝对不只自己出事这么简单，怕不是整个军团都会被牵连！
老妇人不屑的撇了撇嘴，可既然克里斯蒂安不愿意实话实说，她也没有多问的心情。
尸体，几十具审判官们的尸体横七竖八的堆砌在微笑的少年周围，每一个都像是刻意似的，被肢解，被扭曲，被破坏，被碾碎……
“啊…还是说，你们真的以为自己能成功击杀一位使徒，还不会出现任何的牺牲，大获全胜，荣誉载身……”
“没有问题，什么问题都没有。”
此时的他像是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肤色黯淡，眼圈黝黑的脸颊上洋溢着幸福而满足的笑，完全是随时都会高高兴兴暴毙而亡的架势。
“哈哈哈…大概是因为我有个了不起的弟弟，让身为兄长的我什么也不用担心吧？”
“现在，立刻，滚！”
不要说战斗…现在的自己就连动弹的力气都没有，内心不断有一个声音在警告自己马上逃跑，头也不回的逃跑，否则就会死，会死得很难看！
即便如此，他还是挣扎着，像是在和操纵的绳线对抗的木偶，一点一点将目光转向身后。
“我刚刚已经说了，风暴军团的援军就在外围，他们已经封锁了周围所有的社区；只要离开工厂，就能看到你们的军团副司令！”
马基雅双手在身前交叉，缓缓的向他走来：“他曾经是我最虔诚的信徒，为了在卑劣的伪神信徒面前保护我的教堂，不惜以身浴火，尸骨无存。”
“所以，看在我那位朋友的份上，我可以不像对待其它低等生物们那样，让你浑浑噩噩的死去——那是最悲惨的下场，连自己的死亡都无法亲眼见证，没有自觉，是低等生物的标志。”
“哎呀，对于古人的血裔，总该是保持一点尊重的。”
骑兵上尉留到了最后一个，冲着依然对准自己的枪口，默默站直身体，左手背后，右手握拳捶胸，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不过话说回来，就连这种状态下都还能安稳的睡着，你这家伙的内心还真不是一般的强大啊。”
外城区，莱顿军工厂。
可即便如此，他的右手依然死死攥着那张字条，那张记录着最后一行数据…据说可以破解某位使徒法则的字条。
望着博格纳太太充满关切的目光，克里斯蒂安扯了扯嘴角，强作镇定的微笑道：“好像是不小心睡着了，做了个噩梦。”
“到底是是怎么回事？！”
强作镇定的伊丽莎白忍不住抽动了下喉咙，某种没来由的贪婪在心底萌发。
是的，还没有开始，战斗好像就已经结束了。
没有反抗…或者说根本不知该从何反抗，在场的每个审判官都能清楚的感受到笼罩在自己身上的黑暗…那是坠入幽夜的火，是深海的呼唤，是无法醒来的幻梦。
正当双方都快要绷不住的时候，难以言喻的冰冷触感突然袭向了在场的所有人，每个人都像是眼花了似的是，视野骤然一黯。
瞬间，暗红色的光影涌入了他的眼眶。
瘫坐在椅子上的威廉·戈特弗里德用他那独特的，有气无力的嗓音道：“战斗已经结束了，剩下的只是收尾工作，交给专门负责的家伙吧。”
“时间啊……真是奇妙的力量，不是吗？”
“……血裔？”
他声音低哑，轻微到几乎只有自己能听见：“为什么…只有我还……”
“怎么了？”
“应该…不是这样的吧？”
“作为被救援的一方，我们很感激诸位伸出的援手；但既然还没有接到命令，那就没有任何撤退的理由。”
没错，自己是知道那行数据的，只要记住他留在这个房间里的古代符文的话……
科尔·多利安只是笑笑，并没有多说什么。
作为一名虔诚的秩序之环信徒，说面对审判官时不害怕那绝对是假的…可有件事骑兵上尉知道，办公室里的那个“技术顾问”和他的“助手”都是绝对见不得光，在教会统计名单里榜上有名的人物。
坐在沙发上的克里斯蒂安·巴赫突然没来由的站起身，死死盯着对面壁炉上的小铜镜，还有镜面上那个满脸惊愕的自己。
仿佛是骤然从头顶砸落的倾盆大雨，几乎是科尔话音落下的同时，冰冷到犹如实质的黑暗降临，席卷了在场的所有人。
戏谑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让科尔感受到心头莫名的悸动：“有意思，明明只是个劣等生命，还敢对上位的进化者大言不惭。”
全部都死了…所有和自己一起来，做好了牺牲觉悟的克洛维审判官们…全部都变成了尸体。
看着那犹如梦魇般不断靠近的身影，科尔·多利安感觉自己的脑袋似乎已经炸开了一样，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连动动手指，眨眨眼睛都变得是那样的奢侈。
骑兵上尉挡在士兵们身前，伸手拦住了几个想要上来争辩的家伙：“驻防莱顿军工厂是我们的任务，同时这里目前也是陆军部名下的财产。”
望着审判官颤抖不止的瞳孔，马基雅笑道，祂笑的很是亲切，就如同关照着晚辈的长者，谆谆善诱：
说话的同时，他还忍不住抽动了下喉咙，几乎是硬着头皮在强作镇定。
“你的身上，流淌着我某位朋友的血。”
哪怕求真修会已经被教廷抛弃了，科尔·多利安心底最后的一条底线也不允许他做这种事。
“为什么只有你还活着…是么？”
“那时的他和你一样的坚定，只不过立场截然相反；那时的我也没有现在这么看淡万事万物，还会为了自己的信徒们，与伪神宣战。”
“但那一切都已经过去了，现在的我已经不在乎身外之物，而你…我虔诚信徒的血裔，也变成了为伪神而战的士兵。”
“没时间解释了，立刻带着伱的士兵们撤离，我不想再说第二次！”低吼的首席审判官举起了燧发斧：“不要再问我为什么，该说的能说的，法比安都会告诉你。”
“来，举起你的枪，像我的那位朋友一样，自己来掌控自己的死亡。”
像是被绳线牵引着，科尔的右手默默举起了燧发斧，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上方——只要瞬间，燃烧的霰弹就能将一颗头颅在感觉到痛苦之前，轰成碎片。
那是最美妙的解脱，是接触所有痛苦的良药，是通往天国的秘诀…没有半分迟疑，仿佛突然夺回了勇气的科尔，用力扣动了扳机。
“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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