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6章自由的价钱
“感谢尊敬的安森·巴赫总司令!正是他力排众议,令小小的冬炬城能够拥有如此荣幸,成为自由邦联第一届会议的召开地——这是全体冬炬城两万民众的幸运,更是无数踏向未知新世界的殖民者共同的幸运!”
风格粗狂,宛若黑暗时代城堡风格的大厅内,一身兽皮大衣,头戴毡帽的冬炬城议长邓肯端着泛着泡沫的啤酒,满脸通红的朝台下奋力挥舞他粗短的右手五指:
“先生们!都把酒杯举起来,让我们共同祝愿安森·巴赫大人的身体就像冬炬城不熄灭的灯塔,永远健康!”
“永远健康——!!!!”
宛若雷鸣的欢呼声在大厅中央回荡,伴随着欢呼声一起冲向天花板的,还有无数人的帽子和金黄色的酒浆;成百上千个木质的马克杯被高举过头顶,共同汇聚成翻滚的波浪。
和南方那些殖民地相比,冬炬城风格上要更加粗狂;这不仅是饮食习惯和建筑装潢,更在某些“习俗”方面体现得淋漓尽致。
在这座地处极北的殖民前哨站,这里的人们更加重视食物和燃料对生产活动的重要性;毕竟酷寒之下,热量就是生命和希望;对于一座被冰雪包围又交通不便的城市,这些永远是稀缺的。
越是稀缺的东西,就越容易成为某种“硬通货”,成为身份和地位的象征;而冬炬城人表达感激的方式,就体现在这些硬通货上。
作为自由邦联“统一战线”的盟友,安森不仅被安排在了最靠近“大壁炉”——正对大门的位置,餐桌两侧还各支起一个木炭堆成小山,半人高的火盆,身下的椅子还铺着厚厚的熊皮。
感受着背后和两侧滚滚而来的热浪,只穿了身军大衣的安森瘫坐在熊皮上,汗水像洗澡似的包裹全身,湿透了一遍又一遍的军装紧紧地贴在皮肤上,眼神在急速脱水的加持下愈发的呆滞……
相较之下,就连其它殖民地的议长和重要代表,待遇都比他这位嘉宾“逊色”许多——不仅距离大壁炉很远,餐桌旁也只有一个放在地上的小火盆…以未婚妻身份而“与有荣焉”的塔莉娅,不过火盆里的木炭比别人多几块罢了。
至于风暴师的军官团和随行人员,法比安中校,艾伦·道恩书记官,卡尔·贝恩参谋长…更是连火盆都没有,餐桌都要两三人拼一张。
望着“备受礼遇”的总司令,忠心耿耿的副官完全没有一丁点儿被冷落的想法,更没有因为打赌输了而心生埋怨…甚至很想笑出声。
和几个冬炬城议员闲聊之后,卡尔大概弄清了为什么对方会这么大张旗鼓的缘由,那就是安森在清洗忠诚派时对冬炬城的“偏袒”。
当其余殖民地斩首的斩首,枪毙的枪毙,绞刑的绞刑…冬炬城却只是将城内的忠诚派流放,让他们前往北方开拓新的殖民地。
诚然这么做危险性同样很高,被流放的忠诚派几乎不可能在风雪和荒野中存活下来;但这么“仁慈”的做法,很容易导致本就非常边缘化的冬炬城进一步被其它殖民地排挤。
在这种时候,安森·巴赫以“外人”和“盟友”的身份居中调停甚至力挺,还让原本毫无竞争力的冬炬城成为了自由邦联第一届会议的举办地,自然会被他们感恩戴德。
只是这字面意义上“火一般的热情”,哪怕在远处旁观都能感到扑面而来的滚烫,额头和后背的汗水像雨点似的流淌。
为了防止自己在宴会上脱水而死,又不想丢面子安森只能快速补水:无论谁主动敬酒,他都是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惊人的气势让在场者无不动容,感叹不愧是传说中“把啤酒当成饮用水”的克洛维人,身上的某些器官和帝国人完全不一样。
当然,身为克洛维殖民地代表——没错,对外安森并不是以守备军总司令,而是白鲸港—灰雪镇首席议员的身份来的——除了顾及脸面这个不值一提的理由,更是要通过这种存在宣示态度,确保自由邦联在克洛维的庇护下,是绝对独立而且自由的。
更直白的说,就是不给他们任何公共场合拥有抛开风暴师独立谈判的机会。
而这就是将开会地点放在冬炬城的另一个好处:实力弱小又边缘化的冬炬城必须得到他的支持,才能在自由邦联中站稳脚跟;并且白鲸港手中攥着的某些物资,同样是这个极北殖民地紧缺的硬通货。
“…对于冬炬城食盐的供应,也是白鲸港一直以来非常希望解决的问题。”
强忍着醉意,头晕目眩的安森对主动上前问询的冬炬城议长义正辞严道:“过去在这方面我们十分依赖与北海三国的贸易,即便想向我们的朋友提供帮助,也是有心无力。”
“但经过最近半年的发展,白鲸港建立起了第一座制盐工厂,初步拥有了自给自足的能力,同时我们还在和北海三国谈判,加大进口的数量——只要谈判成功,可以按目前价格的一半出售给冬炬城。”
“尊敬的安森·巴赫总司令,您真是秩序之环赐予我们的救世主!”
冬炬城议长大喜过望,本就通红的脸颊几乎要红的发紫——虽然以冬炬城食盐那被炒到天上的价格,削减一半还是天价,但这已经极大的实惠了:“那不知道冬炬城为了这份食盐贸易,要拿出什么做交换呢?”
毕竟新世界贵金属和货币都十分稀缺,以物易物的贸易才是主流,而冬炬城特产:木材、水产,畜牧,兽皮…白鲸港都不缺,甚至连“兽奴”贸易,也有黑礁港与灰鸽堡这样更加合适的选择。
但很显然,安森是绝对不会做亏本生意的:
“土地。”
“……土地?”
足足愣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的冬炬城议长,表情有些发懵。
“没错,我们希望以风暴师的名义向冬炬城租借土地,建立一座半永久化的军营。”安森无比真诚道:
“我们打算将这座军营作为风暴师向西的中转站和推进基地,支撑我们接下来的对帝国的战斗。”
“前进基…可您不是已经有长湖镇了吗?而且我相信无论红手湾还是黑礁港都比冬炬城更加适合——他们都是沿海港口。”
也许是因为受到“军营”和“土地租借”的刺激,激动的冬炬城议长瞬间酒醒了:“为什么要挑选内陆的冬炬城呢?”
“正因为他们是沿海港口,而冬炬城是唯一内陆的大型殖民地,我们才将基地选在了在这里。”安森强打着精神,尽量耐心的解释道:
“依靠港口快速调集军队和物资,的确是更加方便的选择;但既然我们能想到的事情,帝国不可能想不到——我听说您原先也是一位艾德兰的贵族,那就不可能不知道帝国的‘大舰队’究竟有多强大。”
“安森·巴赫大人您、您是说帝国有可能会……”
“不是有可能,而是一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所有的殖民地独立,甚至建立起属于自己的国家,您认为骁龙城的赫瑞德皇帝有可能无动于衷吗?”安森略带讥讽的反问道:
“放弃幻想吧,这是不可能的;不仅不可能,他们一定会不惜代价的重新奴役所有的殖民地;为了确保自由邦联再也无法反抗,顺便弥补镇压过程中的损失,压迫与剥削的力度甚至会比之前还要强一百倍,一千倍。”
“因此冬炬城作为唯一的内陆大型殖民地,地理位置至关重要;毕竟帝国的大舰队再怎么不可战胜,也无法到陆地上截断我们的补给线。”
“……我明白了。”
既然安森能拿出合情合理的理由,冬炬城议长当然也就无法拒绝——他当然清楚一旦军营被建立起来,冬炬城就会和长湖镇一样成为白鲸港的附庸;名义上独立,实则一举一动都在克洛维军队的监管之下。
黑礁港和红手湾为什么那么卖力的清洗忠诚派?就是为了不给白鲸港任何借口进驻,“保卫”他们的独立和自由。
安森当然猜得到对方在想些什么;为了能确保这个“中转站”的稳固,他给对方准备的糖果可不仅仅是食盐贸易。
“既然如此,那还有几件事情不得不提。”没有在意对方眼神中一闪而过的落寞,安森像是自顾自道:
“军营和一系列相应的附属建筑,白鲸港和风暴师会独自承建;但拓宽道路和修建大型仓库的工作,就必须委托给您和冬炬城了。”
“仓库?”冬炬城议长一愣。
“对啊,仓库——用来储备和调集军需补给。”安森理所当然道:
“我们接下来要和帝国作战,冬炬城是军队的后勤基地,自然要准备足够充足的补给的才行,源源不断的物资都会向这里聚集,再从冬炬城开赴前线。”
“我已经委托白鲸港和灰雪镇的议会,开始向冬炬城调集物资;同时塔莉娅·卢恩小姐领导的畜牧委员会也已经和长湖镇谈妥,征调不少于一千头驮兽,全部交付到冬炬城。”
“一千头驮……”惊喜的冬炬城议长已经连话都说不出来了:“这些都要交给我们?!”
“明天的会议上,我将向自由邦联建议成立专门的‘后勤部’负责均军事物资运输调度的问题。”安森淡然一笑:
“我衷心祝愿,冬炬城自治议会能在其中承担起关键的角色。”
“感谢您的信任!”
冬炬城议长立刻开口道:“我也向您保证,冬炬城绝对不会辜负您和白鲸港的信任!”
承担数千乃至近万名士兵的后勤调度工作,这其中有多大的油水能捞他当然不会不清楚——哪怕冬炬城议会清正廉洁,绝不从仓库里拿走一针一线,光是承包后勤仓库的出纳,运输,调集…对人口稀少的冬炬城就已经是笔巨大到难以想象的收入。
冬炬城议长简直大喜过望,他猜到了为了这个军事基地白鲸港肯定会撒钱,但没想到对方会这么有诚意——要是这个条件,那给白鲸港当附庸也不是完全不行。
“如果这项工作不仅能保证军队后勤,并且对冬炬城的发展有所裨益,那就太好了。”安森继续给对方暗示:
“作为殖民者向内陆开拓的前沿阵地,冬炬城对整个自由邦联具有非凡的意义;即便最终无法成为邦联的首都,也应该拥有极为独特的地位——就像灰鸽堡那样。”
“您说的真是太有道理了!”冬炬城议长当然知道他在暗示什么:“对于灰鸽堡和弗雷姐妹,冬炬城一直都十分痛心他们的遭遇。”
“弗雷议长的遇难是一场惨烈的教训,我们必须时时刻刻铭记这份教训,并且永远不让它在新世界的土地上重演——自由,必将属于自由邦联的全体人民!”
“我可以向您保证,在明天的会议上,冬炬城将成为他们最坚定的盟友,为灰鸽堡争取到他们应得的一切——无论是自由,还是特殊的地位。”
“至于起草了《反抗宣言》的波丽娜·弗雷小姐…谨代表冬炬城,我们认为她虽然年轻,但无论在政治方面的经验还是反抗精神,都有充分的资格角逐自由邦联最高领袖的位置,成为对抗帝国的一面旗帜。”
他的表情十分严肃,仿佛真的是经过了深思熟虑后才得出的大胆决定——和被收买没有任何的关系,更没有受到来自任何方面的压力,一切都是自主自愿自由的。
“是吗?那我就先替她谢谢您和冬炬城的诸位议员了;像您这样了不起的传奇人物愿意为她站台,在背后传授经验,将成为她一生都受用不尽的财富。”嘴角上扬的安森露出了白牙,直接无视了自己连对方名字都不清楚的事实。
“哪里哪里,还是您对她的教育更加深刻一些。”满嘴黄牙的冬炬城议长咧嘴笑道,满脸的谄媚奉迎。
两个男人上下牙齿一碰,就决定了某位少女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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