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顿饭,从六点多吃到了晚上九点。
开饭前,营长唐文凯也来了。
看到牛世林也在,有些吃惊地问他:“你怎么也在这里?”
牛世林还没回答,徐兴国唯恐天下不乱地说:“你的兵给他连长送礼来了,感谢连长给他讨了个二等功。”
唐文凯一听,脸色就有些微变。
牛世林当时也吓得不轻。
这事真是可大可小。
要知道,搞这些歪门邪道,营长是不喜欢的。
唐文凯的为人,营里没人不知道,准确说是整个营都知道他是怎样的一个人。
和庄严十分相似的地方在于俩人都有同样的傲气,也许正因如此,俩人才一见如故。
徐兴国存心搅浑水的心思当然是司马昭之心了。
就连苏卉开也忍不住了,说:“老徐,你丫是真不地道。跟人一小兵过不去干嘛?
徐兴国也觉得自己刚才口快,做的确实不够磊落,也就没再开口。
庄严给唐文凯丢了个眼色,示意他别吓着牛世林了。
唐文凯也会意,他清楚牛世林的为人,倒也没再追问下去。
这事总算不了了之。
吃饭的时候,庄严没喝酒,等到了八点的时候,其他人还在喝,他提前开车将牛世林送回军营。
路开了一半,庄严忽然说:“世林,我那会儿当兵的时候,我的老班长跟我说过一段话,至今我还记得,我想今天就送给你,希望对你有所帮助。”
牛世林好奇道:“连长,你老班长跟你说啥了?”
庄严说:“你连长我当年当兵的时候可不是什么好兵,带过我的班长都为我操碎了心,后来我当班长了,老班长就跟我说,其实当班长的人有三条路。”
“一条呢,是别人怎么干自己怎么干。这样的好处是出错几率低,走得稳当,也不会得罪领导。其实在大部分班长还真就这样,反正连长表扬谁多,就学着谁的样子画葫芦。这条路不费脑子,但是也不会出彩。当个几年兵,但求无过,也不求有功,拿着退伍费回家,也算是为国家奉献了几年的青春,不丢人。”
“第二条呢?”牛世林问。
庄严笑道:“第二条啊,那就是领导让你怎么干,你就怎么干。这条路啊,走得圆滑,说难听的,很多领导还挺喜欢这样的班长。这条路同样不费脑子,而且还能讨好领导。这条路容易出成绩,容易获得领导的青睐,走得宽敞。如果运气好,混个提干指标,又或者转个士官,待完三期回去国家分配,进个事业单位,一辈子老婆孩子热炕头,安安稳稳也不错。”
牛世林说:“第三条呢?”
庄严轻轻地呼了口气,说:“第三条路,那就是应该怎么干,你就怎么干。不看领导脸色,按照纪律办事,不逢迎,不阿谀,凭良心带兵,凭本事提干。这条路是荆棘小路,是羊肠小道,不好走,走得也许比别人艰辛,但是走得硬气,走得心里坦荡。”
牛世林想起之前自己给庄严送礼的事,感觉这话是在说自己,脸一下子红了。
庄严目光扫过,说:“你也别觉得害臊,我当兵那儿会,还自以为自己很圆滑,第一天看到排长就给他上烟,结果被骂的狗血淋头,还被罚跑了几圈操场。”
牛世林笑了。
“连长,你现在是真看不出当年是个屌兵啊。”
“屌兵有问题吗?”庄严说:“屌兵不是孬兵的代称,屌兵只是身上的优点和缺点一样明显而已。只要带好了,屌兵就是很厉害的兵。”
牛世林忽然又问:“连长,那你最后选了哪条路走?”
庄严说:“我想我是第三条。”
牛世林说:“但是连长你走得还不错。”
庄严说:“是啊,我运气还好,遇到的都是好人。”
想了想又道:“部队是个熔炉,但是也总有铁渣子,你像宋副连长就是。其实别说你——”
他转头看了一眼牛世林:“我也不大喜欢他。当时老连长病倒的时候,他是第一个搞关系调去军部当参谋的人。从有些人的角度看,他也许是个能人,可是我看不起他。”
牛世林沉默着,他承认庄严说的是事实。
宋月飘这人也是出了名喜欢占小便宜的,所以当时因事请假自己才会被人“指点”,买了两条烟去找他。
“连长,我知道错了。”他说。
庄严说:“你倒不需要太自责,这当兵的也是人,哪能没点儿活泛的小心思?都吃五谷杂粮,也不会放什么神仙屁。当然了,我是不喜欢这一套,如果你回到连里,跟别人说起来,你就说是我说的,别给我庄严来这套,你是第一个给我送礼的,我可以从宽处理,不过往后要真有人再这么干,那就别怪我当场发飙了。”
“是……”牛世林勾着脑袋,点了两下头。
庄严说:“这事你别放心上,其实连长不缺你们这点东西,我当兵的时候幸亏遇到了一些好班长、好排长、好连长和好队长,我觉得这就是一种传承,我得将这些东西传承下去,你以后如果当干部了,也要像我一样,将这些作风传承下去,这才是我们PLA的精神遗产和传统,比什么都珍贵。”
“嗯!”牛世林听得心里热乎乎地,感动得要命:“连长,我往后不好好干,不当个好班长……你就……你就……”
“我就怎么?”庄严问。
牛世林十二分认真道:“你就用你的腰带狠狠抽我,我牛世林要是眨一下眼皮子,我就是个龟孙!”
庄严哈哈大笑,说:“我相信你,我相信你是个好班长,未来也会是个好干部,其实我之所以去军长那里为你争取立功,那是因为你已经用行动证明了自己,我来这里一年多了,说白了连里谁谁谁是什么人,我清楚得很,这个二等功,你值得。”
车子回到了营区,庄严把车停在路边,也没进去。
“下车吧,我就不开车送你到连队了,你自己进去,免得别人看到影响不好。”
“是!”牛世林在车上敬了礼,跳下车。
庄严又提醒道:“东西带上,明天给我机会老家去,给老人家尝尝鲜,补补身子,别浪费了。”
“是!”牛世林又站在车旁经历。
等庄严驾车走了,牛世林在路边站了许久,心头一直热乎着,虽然没喝酒,比喝了酒还暖和。
直到看不见车尾灯,这才转身回营区。
过了大门岗,进了连队,放好东西,马上去指导员赵寰彬那里销假。
赵寰彬看见牛世林就绷起了脸:“好哇你个牛世林!骗我说去市区买日用品,居然跑去给连长送礼去了?”
牛世林一脸的尴尬,站在那里手都放不好了。
赵寰彬拿过他的外出证说:“行了,销假了。”
牛世林没离开,还站在那里。
赵寰彬说:“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要跟我说的?”
牛世林半天才嘟哝了一句:“指导员,我被连长狠狠批评了一顿,东西也没送出去,他给我退回来了。”
赵寰彬说:“嗯,还算老实……不,我说你是怎么想的。”
一边说,一边用指头指指自己的脑袋。
“你跟了你们连长去集训队也待了半年,朝夕相处,你就没看出他什么人?”
“我错了,我写检查。”牛世林说。
赵寰彬忽然摆摆手:“免了吧,初犯,连长跟我说了,让我别找你麻烦,我也没兴趣找你麻烦,好歹你也刚立了二等功,难不成我这头树起你这个典型,那头给你在会上批得体无完肤?这事也不是大事,记住,往后再犯,我可不饶你。”
“是!”牛世林立正敬礼:“指导员,我可以走了吗?”
“走吧走吧,你们班好像在搞夜训,换上衣服看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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