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富贵说:“尹班长上军校去了,这是第一件大喜事,他把地址给我,让我转交给你,待会儿我会排房拿给你。还有就是我们要搬家了,新营房在团部那边。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我们要和装甲旅的部分单位合并,连长和指导员都要调走了。”
“调走!?”庄严大吃一惊。
如果指导员和连长走了,徐兴国留在八连将会面对新的主官,加上别的部队合并进来的兵,他将会面临从头开始的局面。
他隐约觉得,徐兴国之所以愿意选择参加特种大队的选训,兴许就和这件事有关。
“对,连长已经调走了,去地方武装部,指导员还没有走,估计等搬到新营房稳定下来之后,新的主官就会到位。”赵富贵说。
几人站在篮球场上聊了一阵,最后还是回了排房。
很快,指导员派通讯员过来,把三人都叫了过去。
“听说这次你们在集团军比武上表现得非常不错,庄严和严肃都进入了前三?”指导员蔡朝林看着面前这三个自己连队最优秀的士兵,感慨道:“我刚才跟炊事班说了,今晚好好加菜,一来是庆祝你们取得了好成绩,二来是我们要搬家了,离开N镇从此都不会回来了……”
他忽然站起来,走到门口,朝外望去,看了好一阵才说:“咱们连在这里也有好几年了,忽然要走,还真的舍不得。”
忽然回到徐兴国身旁,伸出手拍拍他的肩膀说:“我听说你拿了两个第四,不过别灰心,你是个好兵,努力一下将来肯定可以获得更好的名次。”
徐兴国眼眶又红了。
蔡朝林想了想又道:“咱们八连真是出人才啊……一个第一,一个第三,两个第四,这次不光是在团里师里,在集团军里都露脸了。”
庄严心里暗自嘀咕,指导员到底知不知道除了自己这仨除了给八连长脸之外,都被“红箭”大队挑中,准备去参加特种部队选训了。
“怎么?”蔡朝林扫了一下所有人,说:“怎么看上去没有一点儿喜悦的感觉?”
庄严偷偷瞄了一眼严肃。
严肃立正站在那里,眼观鼻,鼻观心,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
“指导员,有个事……我想汇报一下……”庄严觉得丑媳妇终须见家翁,去参加选训的事,瞒也瞒不住,干脆直说算了。
蔡朝林说:“什么事?”
庄严舔了舔嘴唇,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
“指导员,我……还有庄严和徐兴国,都被选中去参加军区‘红箭’大队的选训,如果能熬过关……据说可以进他们的大队……”
蔡朝林倒是一点惊讶都没有,摆摆手道:“这事我知道了,团里给我打电话了,昨晚就通知我了。”
话越往下说,语调越沉。
“算了,人往高处走。”蔡朝林勉强地笑了笑说:“咱们八连将来都不知道会变成怎样,我这个指导员也不知道还能当多久,有些事,我也看开了,要是换了连长还在,估计得跳脚了……”
“你们也不要有什么思想负担了,能去军区特种大队本身就是一件很光荣的事,我没有什么不高兴的,如果你们三个都能通过选训,我们连等于培养出了三个特种兵,这在其他连队是想都不敢想的事。你们回去收拾下吧,明天就要搬家了,今晚咱们连队加餐,好好吃一顿。”
从指导员的办公室里出来,庄严算是明白了徐兴国的想法了。
去特种大队,也许是他一个最好的选择。
但同时也是徐兴国一次破釜沉舟的背水一战,特种大队的确更容易获得立功的机会和提干的机会,只不过竞争却会变得更大。
这一天,无论对于庄严还是严肃,又或者是徐兴国来说都是极其难忘第一天。
新兵连的日子仿佛就在昨天,可是一切扎眼之间都变得不同了。
当年青涩莽撞的新兵蛋子成了老兵,当了班长,成了尖子。
陈清明那批老兵退伍了,牛大力成了最老的兵,尹显聪终于上了军校圆了梦,朱德康离开了山坡上的小平房,背着背包摘下领花肩章成了茫茫人海中的普通老百姓,张建兴连长在部队升级改编的大潮中离开了野战部队转到了地方武装部,1师升级了,273团改编了,这个唯一独立驻扎在N镇上的部队也要搬走了。
八连还是那个八连,八连却又不是那个八连了。
庄严忽然又想起了那句话——铁打的营旁流水的兵。
军队永远都在,只要国家在,就肯定有军队在。
不变的是军队,变的是里面的人。
那天晚上,八连举行了一次无比丰盛的加餐。
有肉有酒,有可乐有雪碧。
N镇的书记镇长都来了,武装部长也来了,共建单位水上派出所的领导班子也来了。
陈旧的平房饭堂里灯火通明,指导员蔡朝林带着一种悲壮的色彩站到了全连官兵的面前,说起了祝酒词。
那天晚上的蔡朝林一改平常不苟言笑的风格,人变得有些激动,一张脸红通通地,举着酒杯慷慨激昂说了一大通,大部分内容都是在回忆八连从第一天入驻N镇,和当地政府、老百姓还有共建单位水上派出所之间的各种美好回忆。
从帮助水上派出所搬运和清点扣押的ZS物品说到帮助镇政府修通通往水库的那条应急通道,又从镇政府对八连的关照说到水上派出所赞助的电视机和录像机丰富官兵的文娱生活等等。
说到最后,竟然双眼中闪动着泪光,看着饭堂里站着的一百多号官兵,蔡朝林举起了杯子。
“来!我的兄弟们!干了这杯酒,我们不可能当一辈子的兵,但是我们却是一辈子的战友!”
这句话,瞬间让不少人的眼眶湿润了。
其实大家都知道,指导员蔡朝林并非因为八连要搬走而如此激动伤心,搬个地方而已,这里到团部也不过是几十公里的路程,开两个小时的车就到。
他伤心的是自己即将离开这个连队,很显然,这次的273团的改编幅度很大,连长张建兴走了,蔡朝林也知道自己要更换岗位。
他这是舍不得八连。
“一!二!三!干!”蔡朝林高喊着,举起酒杯。
“干!干!干!”
下面的一百多号官兵,端着自己的饭盆,装满了啤酒,狠狠地碰在了一起,酒花伴随着泪花四溅。
第二天一大早,团部派来的车辆早早开进了八连。
领队的管理员下车去连部找到蔡朝林,想催促他马上将家当搬上车。
蔡朝林穿着87式常服,扎着武装带,头上端端正正戴着大檐帽,把走进来的管理员下了一跳。
“老陈,我要组织最后一次出操,你先等等。”
管理员一愣,旋即点了点头,再也没说什么。
蔡朝林拿着全连的花名册,出来吹了集合哨,等所有人集合完毕,值班排长戴德汉跑步到他面前五米之外,敬礼,报告:“指导员同志,步兵三营八连早操集合完毕,应到121人,实到116人,请指示!值班排长戴德汉。”
蔡朝林回了礼,说:“入列。”
来到队伍前,蔡朝林看了几次自己面前的部队,然后打开了花名册,说:“现在,我们在N镇进行最后一次点名。”
“一排,戴德汉!”
“到!”
“徐兴国!”
“到!”
“庄严!”
“到!”
……
整个操场上静悄悄地,只有蔡朝林的声音在回荡。
那些团部的汽车兵们全都下了车,站在驾驶室旁,远远看着这个步兵连进行撤离之前最后的一次全连点名。
连队外的水泥路上,偶尔有骑着摩托车的本地老百姓穿梭而过,忍不住都扭头朝连队里看。
平常这时候,那个驻军连队的兵早就在马路上像野狗一样跑得气喘吁吁了,今天是怎么了?
他们不出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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