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徐兴国粗暴地一喝,杨新丰傻眼了。
他站在庄严身边,拿着桶,愣在那里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走,还是不走?
他倒是真想试试那种药水。
这几天训练强度大,脚踝处早已经有些作痛了。
徐兴国平常并不是那种粗暴型班长,只是稍显严肃,对兵的态度还算平和。
今天的态度,似乎有些反常。
不就是三班长庄严的半桶药水吗?
怎么突然发起那么大的火来了?
庄严心里跟明镜似的,这不是冲着新兵杨新丰,而是冲着自己来的。
“犯得着吗?”庄严把两只脚浸入药水中,双眼一闭,头一仰,故意地大声呻吟了一下:“爽!”
这是故意做给徐兴国看的。
佛也有火。
都成年人了,当兵也当了快一年半了,庄严讨厌徐兴国的这种小气。
男子汉大丈夫之间,有个屁隔夜仇?
庄严倒是希望徐兴国可以跟自己找个没人的地儿,好好你一拳我一脚,俩人打个痛快。
到时候该骂就骂,该吼就吼,来一次男人之间的恩怨终结。
偏偏这家伙又不是这样,回来这一个多月,俩人在同一个排房里,抬头不见低头见,偶尔擦肩而过却当没看到对方似的。
这哪像一起去过教导队熬过苦的战友,简直就是没撕破脸的仇家。
在徐兴国看来,庄严的回归简直就是一次上天的惩罚。
起初回来,听说庄严去了炊事班当班副,徐兴国心里倒是暗松了口气,至少俩人不会在一个排房里待着,也不用整天面对面,犯不着尴尬。
可尹显聪的一个决定,却让自己不得不再次和庄严这个冤家在同一屋檐下每天生活在一起。
庄严的存在,似乎无时无刻都在压迫着他的神经,让他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尤其是庄严最近居然把稀烂的三班好像训练得像那么回事了。
要知道,带一个烂班也并非毫无好处。
接手一个好的班,要出成绩容易,可是上升的天花板很低。
接手一个稀烂的班,知道稍稍有点儿改观,那都是天渊之别,那都是令人侧目的成绩。
尤其是三班有着像韩小北和曾建这样的人物,别看这样的人烂,可是好歹一个是副政委外甥,一个是总部首长的司机。
要是带出点成绩,啧啧,那从连长到营长,从营长到团长,都会对庄严刮目相看。
连长脸上有光,营长脸上有光,就连团长,恐怕对上面也有个不错的交待。
他突然有些后悔了。
当初尹显聪辞职,自己就应该去接手三班,而不是继续留在二班。
如果他愿意,相信张建兴绝对会同意。
徐兴国自信在连长面前,自己比庄严这种带着叛徒色彩的骨干要更有说服力。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现在说什么都迟了。
看着庄严一副享受的模样,徐兴国又朝着杨新丰喊了一声:“回来!”
新兵蛋杨新丰只好灰溜溜回到二班的地盘上,委屈地提着桶,出门洗脸刷牙去了。
牛大力倒是对庄严的药水挺感兴趣。
他这人倒是比徐兴国要来得耿直,从前他当班长庄严当兵的时候,俩人关系并不好。
可现在,牛大力仿佛把什么都忘了,当年的恩怨早就抛诸脑后。
现在,他跑到了庄严的身边,试探地问:“庄严,你这药水好像挺管用啊,哪来的?祖传?”
庄严笑了:“什么祖传,我家可没那本事,是教导队一个练武的战友给我的。”
牛大力靠在床架边,犹豫了一阵,问:“我说……”
“一班长有啥你就直说。”庄严猜到了牛大力的心思,说:“是不是想要药方子?”
牛大力双眼一亮,猛地点了好下脑袋:“对对对,就是想问你要个方子。”
“我当时啥呢!”
庄严故意朝徐兴国的方向看了一眼,看似无意,实则有心,回过头又对牛大力说道:“行,我待会儿泡完脚,马上把方子写给你,其实不就是个方子吗?哪个班长问我要,我都给,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秘密,记住啊,要就直接来问我拿——”
他故意将最后一个字的尾音拖得长长的,直到确认徐兴国已经明明白白听清楚了,这才回过头去泡脚。
果然,徐兴国立即受到了刺激,拿起桶,扯下挂在床脚的毛巾,转身出了排房。
牛大力不解道:“我说这个二班长,整天像吃了枪药似的,都快爆炸了吧。”
早上的时候,按照张建兴的指示,连里果然组织了一次实弹射击。
对于赵富贵、方大宝、陈军、吴向上之类的第二年老兵来说,庄严到不担心他们的成绩。
他们好歹也受过一年的训练,再烂只要补补课,总能跟上。
最担心的就是新兵蛋梁浩,还有那两位班里的“神仙”了。
去领了枪,还没出发之前,庄严专门找了这仨来问话。
“一练习,稳住气,我要求不高,优秀就好。”庄严扫了一眼蹲在自己身旁的三个人,说:“这个,有信心吗?”
韩小北说:“班长,你平常不都检查过了嘛,还不放心?”
他说的是庄严通过可以卡在机匣盖上的检查镜,对他的瞄准击发状况进行过检查。
庄严说:“你记住一点,实弹射击和空枪瞄准,永远是有区别的,别以为自己练了个把月就很牛逼。说实在的,一练习你们打个优秀,二练习你们能平均良好,我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曾建说:“好激动啊,这可是我第一次打自动步枪的实弹,从前我只试过打了几次手枪。”
“手枪比步枪难打多了。”庄严说:“老曾,你好歹也是总部的兵,说实话吧,你可别丢你们首长的脸,你要是打不好,或者闹笑话,人家怎么说,哎哟,这就是某某首长的兵,看来首长身边的人都不行啊!如果真这样,你看看你自己的面子往哪放吧。”
曾建说:“你放心,我知道要脸,好歹当了七年兵,说实话,我可不想在一堆列兵上等兵面前丢脸。”
“恩,这就好。”他又问:“来这里一个月了,你有啥不习惯的要跟我说。”
“不习惯?”曾建想了想,说:“是有点不习惯。”
“什么不习惯?伙食?生活条件?训练强度?”庄严觉得最大的可能性就是这三点。
曾建摇头道:“不是,说实话吧,是对基层的军官不习惯。”
“对军官?”庄严眉头皱了起来,:“说说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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