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盛看这两个人在这里打哑谜，干脆直接挑明了说：“我是个大老粗，没有你们这么多弯弯道道，我就做个中间人，直接问了，小杨，你想留在这里吗？”
杨志见他们这么干脆直接，但是想到自己要是明说了，会伤了章雪儿的脸面，只好装糊涂地问：“想留又怎样，不想留又怎样？”
“想留和不想留，就两说。”王大盛说道。
“怎么两说？”
“先说你想留，要是想的话，我今天就当个媒人，把媒婆的活儿揽了。”
他没说要是杨志不想留就怎样，因为在他的心里，杨志怎么可能不想留呢？
没想到杨志却问道：“要是不想留呢？”
他想的是，要是他这么说了，这里应该就呆不下去了。
都说了不想留了，人家还会留着你？
再说了，他们不挑明了说还好，现在挑明了说，他要是还是硬留下来，他都不好意思见章雪儿。
不过，这话一问出来，他就意识到，他肯定不能再留在这里了。
果然，章勇的脸色略微变了变，但是为了妹妹，他得保持矜持。
他不动声色，但是王大盛的惊讶却毫无保留。
他声调都变了，可想而知，他是很惊讶。
“你竟然不想留在这？这里难道不比你乡下好千万倍？”
“这里确实是比乡下好千倍万倍。”杨志微笑着说。
“那你还不想留？”
王大盛纳闷地说。
他看看章勇的脸色，章勇的脸色铁青，但是表面却没有波澜。
“你对雪儿是怎么看？”
章勇开口问道。
“雪儿是个好姑娘。”杨志谨慎地说。
章勇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对，对，雪儿是个好姑娘。你后面半句不用说了。我知道你想说你配不上她。”
杨志微微颔首。
章勇心想，这小子也算他聪明，给他们两兄妹留足了脸面。
这样一来，传出去，就是杨志这小子自惭形愧，自觉配不上他妹妹，而不是他看不上自己妹妹了。
他把面前的那杯茶一饮而尽，说道：“我还有事，你们先喝茶。我先走了。”
然后，他就大踏步走了。
等他走远了，脚步声都听不见了，王大盛才捶胸顿足地说道：“小杨啊小杨，你让我怎么说你才好呢？你怎么不把握住机会呢？”
杨志端起茶杯，说道：“这机会，对于我来说，不是机会。对于雪儿来说，也不是。我要是留下来了，就耽误她了。”
“可是，”王大盛恨铁不成钢地说：“你这是堵死自己的路啊。你不想想，你难道要回去乡下过那种日子吗？你以前或许可以，但是你现在在这里一天挣的钱，能顶你以前一个月的工资，你不觉得在乡下是浪费生命吗？”
“盛哥，”杨志把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我知道你是好意，不过，雪儿是个好姑娘，她不应该和我这种人在一起。我跟她不配。她应该找那种青年才俊，她也配得上。”
王大盛沉默了。
其实杨志说的也不错。
要是他跟章雪儿结合了，别人看来，肯定是瞧不起杨志的，就连章雪儿也会被别人低看。
知道的人，就知道是杨志好人，是个值得托付的人。
不知道的人呢？说不定外面会说杨志是个无能的人，才会依附于女家。又会说章雪儿嫁不出去，才会嫁给这样的人。
王大盛这么一想，也就理解了杨志的想法，没再说什么。
但是杨志，表面上波澜不惊，但是他心里确如同波涛翻滚。
这里是不能继续呆下去了。
再呆下去，雪儿肯定会误会。
不，章勇肯定会跟她说的。就算不跟她说，但是自己的态度，她时间长了，也能明白。
他必须得走。
但是，走去哪里呢？
张灿这里，是肯定不会留他的。
就算张灿肯留，他也不留了。
因为他是不可能再呆在这里，日夜见着章雪儿。这让章雪儿怎么做人？
要是传出去了，这条街上的人怎么看待章雪儿？
想到这，杨志已经决定了当天晚上就要走。
至于去哪里，他还不知道，但是他来了这里快三个月了，也差不多摸清这里的情况了。
他不信他有手有脚，还能饿死。
不过，不饿死，只是最基本的要求。他还得挣钱。
他已经不是三个月前什么都不懂的杨志了。
他相信他能够做到的。
想清楚之后，他等王大盛上楼了，悄悄地在他的摊位留下了五百块钱，还留了一张纸条，上面写道：谢谢盛哥这几个月对我的照顾，每天提供一日三顿，无以为报，仅以一点点金钱作为回礼，请你不要推却。
然后又给林婶留了一百块钱，写了个纸条，说是给林大源买书的，作为他对林婶平时给他留饭煲汤的报答。
最后，他悄悄地回到了楼上小阳台，把自己的行李收拾妥当，然后在床头用花盆压着五千块钱。
他算过了，他一共挣了一万五千块钱，他其实不欠章雪儿的了，因为之前的分成，他给章雪儿的只多不少。
但是，如果没有章雪儿收留他，他根本就挣不到这一笔钱，再说了，雪儿是要去读书的，虽然五千块相比她读书的费用来说，并不算多，但是也算是他的一点心意。
至于她的其他好意，他即使连心领都做不到了。
他不能领。
他只能拒绝。
不，他不能拒绝。
所以，他只能偷偷溜走。
把钱压好后，他四周观察了一下，确定没人看见，屋里的人都睡了，章雪儿去考试，还没回来。章勇去了接她，也还没回来。
只要她下了课，回到家，就会看到小阳台没有杨志的身影，紧接着就会看到他的床铺和行李都空无一人，最后，她会看到床头上花盆压着的钱。
钱上面有张纸条，杨志写着：雪儿，你应该去读书，包子店让你哥哥找个可靠的人帮忙看着，你的世界未来会很宽广，不要局限于一家小小的包子店，以及一个开包子店的人。
做好这一切之后，杨志把行李背上，然后轻轻走出客厅，到了门廊后，悄悄地掩上了门，下了楼梯，离开了章雪儿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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