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所周知,赵显是一个报复心很强的人。
当年西楚的天元皇帝让他受了委屈,结果是西陈四郡被赵显从西楚硬生生割裂了出来,西楚的元气更是在那一战中被他打散大半,就连西楚军方顶梁柱的韩当也被活生生气死。
再后来,宰相陈静之联合萧太后与肃王府作对,结果是身为宰辅的陈静之“肝脑涂地”,贵为皇太后的萧萸被幽闭深宫,寸步不得出。
这么多年一路走来,但凡是跟赵显作对的人,基本都没有什么好下场,种种例子不胜枚举。
而现在,北齐的手段无疑是彻底惹怒了赵显。
从前周覆灭,三家并分天下之后,百多年来争纷不断,但是大家在某种程度上都是保持一定程度的克制的。
比如说最基本的一条,就是不许暗杀皇族。
当年肃王府遭逢大变,赵长恭父子六人尽数罹难,是北齐第一次触碰这个忌讳,当时成康帝赵睿也愤恨不已,奈何国力不足,最后成康帝也只是派出了一些启国的谍子,去杀了北齐的一些不起眼的杂鱼泄愤而已。
可当年的肃王府,毕竟是闲散的“王族”,已经算不得皇族嫡系,如今的赵显可以说是赵家正溯,北齐这么做,就是彻底撕破脸皮,将三家百多年来形成的不成文规矩撕个粉碎。
这些不成文的规矩里,包含了不杀俘虏,外族入侵之时罢手休战,以及禁止屠城等等!
尽管赵显在此前被暗杀过不少次,但是之前的诸多暗杀,那些躲在幕后的人多多少少还会遮掩一些,不会让赵显看出下手的人到底是谁,可现在,这些躲在水底的水鬼,连北齐军方的诸葛连弩都拿出来了!
在宗卫府的将士死伤超过五十人之后,赵显等人所在的木板终于与北岸前来接应的小船碰头,赵显先扶着母亲上了小船,然后跟赵灵儿先后爬上小船,此时他们一家三口的下半身已经全部被江水打的湿透,不止是姜瑶在寒风里瑟瑟发抖,就是正在壮年的赵显也被寒风吹得嘴唇发青,不过赵显并没有理会这些,而是轻轻挥手,招来一个禁军将士,冷声道:“传本王命令,以此地为线,封锁淮河上下游十里,再令王霜调拨两千名弓弩手过来,本王要这些水鬼,一个也逃不脱!”
这名禁军轰然半跪在地上,恭声道:“末将遵命!”
吩咐完之后,赵显对着刚刚爬上岸的赵慨沉声道:“就近寻一个最近的城池歇脚,另外立刻给太王妃还有公主寻一些干净衣裳换上。”
赵慨脸色通红,直接双膝跪在赵显面前,狠狠扇了自己一个嘴巴。
“卑职无能,累王爷,太王妃受惊。”
赵显不轻不重的看了一眼赵慨,冷声道:“如果是赵炳,今日就不会有这种事发生。”
今日赵慨的临机表现虽然不错,但是这淮河船舶都是宗卫府安排,他赵慨在淮河附近来回传递消息已经有好几个月功夫,居然给这段淮河底下藏了这么多“水鬼”,足见赵慨这个人虽然有一定的能力,但是还是远不如赵炳冷静,短时间之内难堪大任。
赵慨不顾浑身湿冷,叩头颤声道:“卑职万死!”
此时寒风吹过,下半身湿透的肃王殿下被冻的浑身一哆嗦,赵显狠狠踹了赵慨一脚,低喝道:“还不去找衣裳,太王妃和长生公主要是染了病,本王要你好看!”
赵慨连滚带爬的跑开,不多时给赵显拿来了三套厚厚的衣裳,赵显一家三口各自找了间帐篷换上新衣裳之后,在淮河边上找了一家最近的县城落脚,此时徐州城以南的地方,都可以算作启国的势力范围,赵慨很容易就在这座县城里征用了一座富贵人家的宅子,迎着赵显住了进去。
为了防止刺客,赵慨让数百宗卫以及禁军,将这座宅邸里一层外一层的紧紧包围了起来。
这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由于白天在淮河上又受了些寒气,再加上惊吓的原因,本就身子不太好的姜瑶再次染病,赵显简单安顿好了母亲还有妹妹之后,在院子里起了一堆篝火,搬了个矮凳子坐在了篝火旁边,用来驱逐白天沾染的寒气。
仍旧穿着一身单薄道袍的陈清玄,静静的站在他身后,面色平淡。
赵显随手又扯过一把凳子,放在旁边,轻声道:“今日白天多亏了道长,否则赵宗显一家三口,恐怕都要丢了性命。”
陈清玄很是自然的坐在了赵显旁边,闻言微微摇头:“父亲既然应承了王妃,要贫道保王爷周全,贫道自然要不遗余力,所做都是分内之事而已。”
赵显身手在火苗上烤了烤,然后转头看向陈清玄:“今日见道长身手很是神奇,本王心里有些好奇,若只论功夫,道长与希夷真人孰强孰弱?”
陈清玄学着赵显的样子,伸手烤了烤火,微笑道:“家父平生所学,道学第一,医术第二,并不擅长打架,再加上拳怕少壮,他老人家年纪大了,在这方面自然比不过年轻人。”
赵显心中暗暗吐槽。
陈希夷那老头不擅长打架?
当年顾平生那个大个子没上希夷山学功夫之前,陈老头一只手就能把大个子打死十次有余!
当下,赵显继续问道:“那道长比起顾平生如何?”
提到顾平生,原本表情平淡的陈清玄眼角抽了抽,这个清逸出尘,颇有乃父之风的年轻道士很是耿直的摇头道:“顾师弟是杀星降世,前些年他在希夷山上的时候,贫道还有把握胜他,不过这些年他上了战场,贫道虽然不见得会输,但是如果要见生死,贫道就未必能赢了。”
赵显轻轻吐了口气。
不知不觉,当年那个在肃州府里被赵灵儿肆意玩弄的大个子,现在居然已经成了很高很高的高手,还好自己聪明,提前把他收做了妹夫……
一个俗世王爷,一个山上的高人,就这样围坐在篝火前交谈了许久,从修道养生,再道治国之道,再到战阵兵略,这个瘦道士仿佛什么都懂,一直跟赵显聊到月上中天的时候,这个道士突然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
“王爷等的人到了。”
赵显转头微笑道:“道长怎么知道本王在等人?”
陈清玄呵呵一笑:“王爷是个务实做事的人,如果不是在等人,又怎么会跟贫道这么个野道士说这么多闲话?”
说完,陈清玄伸了个懒腰,缓缓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不打扰王爷办事,天色也晚了,贫道睡觉去也。”
这个陈清玄刚刚从院子里出去,一身铁甲的大将军王霜,就半跪在赵显的院子门口,沉声道:“末将救驾来迟,请王爷责罚!”
赵显单手负后,另一只手给王霜打开了房门。
“淮河上的事情,师兄大概知道了?”
王霜低头道:“是末将等思虑不周,累王爷以及师娘受惊,末将罪该万死!”
赵显伸手把他从地上扶了起来,声音平淡。
“事情已经出了,本王招师兄来,也不是为了追责。”
师兄弟俩边走边说,再次走到那个燃烧了半个晚上的篝火堆前坐了下来。
“本王暂时不回临安了。”
王霜愕然抬头。
赵显声音平静,却坚定无比。
“姜家人做事,半点底线也没有了,本王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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