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楚最终还是动兵了,暴躁的天元皇帝并没有理会完全空虚的财政,而是执意发动这一场大战。
毕竟西楚人向来彪悍,立国百余年,的的确确没有丢过一寸徒弟,陈王藩国土地就将近三郡有余,再加上江陵郡和夔州城附近的土地,西楚失去的国土说是五郡都是少的。
如此深仇大恨,莫说脾气暴躁的项云都按捺不住,就算是换成那个相对温和的赵睿来做这个西楚皇帝,八成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凉州的十五万精锐被项云都抽出了十万人调往与西陈对峙的辰州,郢都的户部衙门硬着头皮从各地抽调粮饷,供给这支已经多达二十万人的精锐部队。
至于朝廷没钱,拿什么去供给这只庞大的怪兽,自然就活该西楚的百姓们倒了血霉。
整个西楚境内,距离秋收还有月余,朝廷征收秋税的官吏就已经到了百姓的田里,家中有存粮的富农们还可以对付过去,家中本就处在断粮边缘的百姓们,直接便家破人亡了。
不止如此,在相国成愈的带领下,郢都城的御史台开始疯狂参奏贪官污吏,短短十余天就有百余位贪官下狱,紧接着被下旨抄家,这种毫不顾忌后果的举动固然让西楚国库的压力减小了不少,但是同时也让整个郢都城变得风声鹤唳,满朝文武人心惶惶。
西楚的政局,不稳了。
此时,陈都的陈王府之中,即大王位短短大半年的陈王项云深,脸上的皱纹愈加深邃,面容也苍老了许多,他端坐在自己的王座之上,看着自己下首的这些“文武百官”,有些意兴阑珊的挥了挥手:“罢了,寡人累了,今日朝会到此为止,诸卿散了吧。”
陈国群臣依礼叩首:“臣等告退。”
片刻之间,原本熙熙攘攘的陈王宫,又只剩下了项云深一个人。
项云深唤过自己身边的一个宦官,眯了眯眼睛:“太子最近在做什么?”
他口中的太子,是指项少阳。
这名宦官也算是项云深的心腹,闻言低下了头,恭声道:“回禀大王,太子他最近一直在忙着训练那些新征募的玄甲军,经常十几天不见回太子府,很是勤奋。”
“是啊。”
项云点头道:“好一个勤奋的太子啊。”
“你去,把他唤到王宫里来,就说寡人有要事跟他商议。”
宦官低头道:“奴婢遵命。”
此时的陈都城之中,父子二人早已经彼此离心,偏偏南启给陈国援助的资金,统统都是交到项少阳手里,让项云深这个名义上的大王有力使不出,很是难受。
好在新征募的玄甲军战力还远远及不上原先的那五万玄甲军,正因为如此,项云深的“王位”,才可以固若金汤。
玄甲军训练的校场距离王宫并不是很近,大约一个多时辰之后,这名宦官才把项少阳领到了王宫之中,项少阳见了项云深之后,恭恭敬敬的跪了下来:“儿臣见过父王。”
他这番礼数,可以恭敬至极,比起以前陈王府不曾立国之时,要孝顺了不知道多少倍。
项云深呵呵一笑,挥手道:“你这段时间劳烦太子你着忙军务,辛苦你了。”
项少阳摇头道:“能为父王略尽绵薄之力,是做儿子的本分。”
项云深冷冷的眯起了眼睛:“你那批五万人的玄甲军,也拉起来有小半年了,训练的如何?能上战场了么?”
项少阳心中薄怒。
自打自己组建玄甲军以来,父王就对自己百般刁难,玄甲军需要的“墨马”不配备也就算了,甚至就连平日里用来训练的兵器也短缺的厉害,自己去朝廷衙门一问,得到的消息永远都是“国小缺物”四个字,这让项少阳如何不气?
这新征募的玄甲军,明明半年就可以形成基础战斗力,如今已经大半年过去了,项少阳也只教出了五万新手步卒!
甚至由于弓箭短缺的原因,这只步卒里头,居然没有一个精通射箭的弓箭手!
想到这里,项少阳勉强压制住心中的怒气,低声道:“回父王,新征募的玄甲军已经在训练之中,但是由于我陈国国小缺物,这只玄甲军还远远没有到可以参与战事的地步。”
项云深冷声道:“整整五万人给你训了大半年,居然毫无用处,那不如从今日起,这五万人你就别带了,由寡人亲自操练!”
项少阳低头笑道:“如果父王有钱,也不是不可以。”
临安半年送来的二十万两银子,统统掌握在项少阳的手里,此时正是西陈最为缺钱的时候,项云深自然不敢太过得罪项少阳,当即冷哼一声:“本来练兵是不能急于一时,但是如今郢都那边的兵马汇聚,规模约有近二十万人,几有覆灭我陈国之心,国难当头,你那五万人却迟迟不能参战,简直是……”
项云深强行把说道嘴边的那句“一群废物”给吞了下去,然后低声道:“现在你二伯马上就要打过来了,只凭着咱们陈国,肯定是挡不住他们的,此时你我父子当摒弃前嫌,共同扛过这个难关,你说是不是?”
项少阳低眉道:“父王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出来就是了。”
“寡人希望你能够立刻动身,前往临安去求见那位肃王殿下,如今咱们陈王府的处境,可以说是他赵宗显一手造成了,现在咱们陈王府要遭难了,他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不管。”
项云深眯着眼睛说道:“此是我陈国存亡关键,无论如何,你必须把赵宗显从临安城拖到边陲来,这样,为夫才有信心,撑过这一次你二伯的怒火。”
项少阳并不蠢,他颔首道:“玄甲军儿臣已经训练了大半年了,此时这只新的玄甲军成型在即,父王让儿臣这时候离开陈都,不太合适吧?”
项云深终于忍耐不住,破口骂道:“糊涂!一旦楚军来犯,我陈国必然失守,到时莫说你这五万未成型的玄甲军,就算寡人那五万精锐玄甲军,甚至还有咱们陈王府上下几百条性命,统统都要搭进去!”
这一句话,让项少阳心中微动,他沉吟了片刻,最终跪了下来,低声道:“儿臣遵命,回去准备准备,就动身前往临安向南启朝廷求援,再争取把肃王显带到西陲来。”
“不是争取,是一定要!”
项云深目光灼灼:“整个南启,只有赵七一个人知晓我陈国对于南启的重要性,一旦赵七他不来,楚军兵临城下之时,南启西陲的边军绝不会全力相帮!”
项云深低喝道:“此行你什么都可以不做,但求把赵七带到西陲来,明不明白?”
项少阳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转身下去准备去了。
他刚刚走出陈王宫没多久,一个铁甲大汉从项云深背后走了出来,项云深不以为然,语气平淡的说道:“屈将军,等少阳他离开陈都,就由你去接手那一只被他训练了一半的玄甲军。”
被称为屈将军的大汉低下头颅,恭声道:“卑职遵命。”
这个屈将军正是当年负责护卫项樱的那屈平。
“这几个月里,少阳他必然用恩威并施那一套,收下了不少人心,你接手之后,下手狠辣一些,先树立威信,不然你很难顺利接掌。”
“卑职明白。”屈平语气不卑不亢。
项云深伸手摸了摸自己垂下冕旒的王冠,再抬头看了一眼远去的项少阳,嘴角露出了不屑的冷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