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职无能,未曾追到那个行凶的贼人,请王爷降罪。”
王府门前的事情发生了大约一个时辰之后,这队长脸色苍白的跪在了赵显面前,他肩膀上给人看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染红了前襟。
赵显连忙把他扶了起来,安置在椅子上,转脸对一旁的阿绣说道:“快去把丁神医请来!”
丁灵丹现在客居在肃王府,勉强算得上是肃王府的“家庭医生”。
不多时,丁灵丹拎着一个药箱,出现在了这个小小的偏厅里头,她蹲下身子查看了一下这名队长的伤口,眉头皱了起来。
“对方的兵器有毒。”
她说的很笃定。
“能治好吗?”
“能。”
赵显微微舒了口气,如果不明不白的,自己死了一个亲信,那就没处说理去了。
丁灵丹不慌不忙的打开药箱,从里头翻出一个药瓶子出来,倒出一粒乌黑的药丸,碾碎了涂在了这名队长的伤口上。
这边丁灵丹在治伤,赵显也不好打扰,他站在外厅,手上拿了一块锦帕,眼神复杂。
这块锦帕正是当初琴姑娘让自己给她题诗的那一块,锦帕上面的“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还清晰可见。
死去的那个女子,身份也已经确认了,是距离显庆街不远的揽月楼的丫鬟秀儿。
上次赵显去揽月楼的时候,跟在琴姑娘身边的丫鬟就是秀儿,秀儿并不是南明教的人,只是揽月楼里一个普普通通的丫头,琴姑娘在揽月楼“驻唱”的时候,她帮忙照顾琴姑娘而已。
满打满算,她跟在琴姑娘身边,也就一年出头。
看情况,她是为了给琴姑娘传信,给人躲在暗处一箭射死了。
项樱伸头看了看这个锦帕一眼,一双美丽的丹凤眼中隐现杀气:“这是你送给那个琴姑娘的锦帕吧?”
“不是。”
赵显轻声道:“锦帕一直就是她的,不过我在上头写了几个字而已。”
“这个琴姑娘,贼心不死啊,上次在那个小县城大半夜来找你不说,现在又派丫鬟来送信物给你。”
“可是那丫鬟死了。”
赵显微微皱眉:“那丫鬟不是南明教的人,来替琴姑娘送信,然后口信没送到,被人一箭杀了。”
“我想不明白的是,就算这是一出为了取信于我的苦肉计,南明教那帮人至少也该让这个秀儿见到我,告诉我消息之后再动手杀人才是。”
他打开除了自己那首诗之外别无任何笔迹的锦帕,眉头深锁。
项樱在一旁插嘴。
“应该是明教的人要对你下手,你那位相好的派人来报信,然后消息走漏,报信的人给明教的人杀了。”
赵显喃喃自语:“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这丫鬟还有这个被人砍了一刀的汉子,都是明教的人动的手!”
说话的不是项樱,而是丁神医。
已经给那名队长处理完伤势,正在擦拭手上血迹的丁灵丹突然开口,说完这句话之后她还低声嘲讽了一句:“你们这些吃山珍海味的人,想事情总喜欢多想几个弯子,把问题想的复杂。”
见她忙活完了,赵显也不忙问她为何这么肯定是南明教人所为,而是连忙去看了看那名受伤中毒的队长,只见他已经昏睡了过去,脸上的阴郁已经慢慢散去,面色重新变得红润起来,应该是没有什么大碍了。
这丁丫头的医术这么厉害?
给别人疗毒都不用对症下药,直接用解毒灵丹的吗?
赵显带着疑惑把赵慷喊了过来,指着这昏睡过去的队长问道:“他叫什么名字?”
赵慷轻声道:“叫苏克,与卑职一同进的宗卫府,现在是甲字卫的队长,身手比卑职还要好上不少,所以这次特意带上了他。”
“哦,外姓的宗卫?”
宗卫府里头,不姓赵的宗卫,还能做上宗卫府队长的,并不多。
要知道,宗卫府正规编制,分成十个卫,每卫才三百人,一个队就三十人了。
赵慷补充道:“他是定边将军的后嗣。”
苏定边的后人?
来到这个世界以来,赵显不知道多少次听到苏定边的大名,这个相貌普通的汉子,竟然是他的后人。
赵显轻声道:“他还行,回临安之后给他升一级。”
队长再升一级,就是副统领了。
“是。”
赵慷眯了眯眼睛,知道自家王爷是想要把苏克拉拢进自己的势力集团里头了。
解决了苏克的问题,赵显转头看向了丁灵丹,轻声问道:“丁神医为何这般笃定,是明教的人杀人灭口?”
丁灵丹心情有些低落,她自嘲一笑:“因为这毒是我炼的。”
一个出色的药师,同时必然是个出色的毒师,因为有些药方稍稍换一味药材,就会成为杀人的利器,大夫们在学习药方的时候,师父们会一次又一次的警告他们,什么药跟什么药不能配在一起。
如果故意把这些不能在一起的药强行撮合起来,那自然就成了毒药了。
强扭的瓜不甜,强扭的药有毒。
她收拾药箱的动作停止,有些丧气的坐到椅子上,用手捂着脸说道:“他们跟我说,那些毒药是用来杀恶人,杀贪官用的……”
赵显默然叹气。
这话也就能骗骗丁灵丹这种从未出过门的小姑娘了。
也难怪她给苏克疗伤的时候,看也不看是什么毒,几乎毫不犹豫的就开始下手,原来她只不过是给苏克服解药而已。
赵显心情也有些低落,他走出了这间偏厅。
“赵慷。”
赵慷一直跟在赵显身后,闻言低声道:“卑职在。”
“去把秀儿的尸体埋了,再让人找一找,看她有什么家里人,给赔些银子。”
赵慷低声道:“是。”
“慢着。”
赵慷正要去吩咐属下人办事,就被赵显喊住。
“王爷……?”
赵显轻声道:“如果找到她有家人,不要赔太多钱。”
“为什么?”赵慷有些不解,他看得出来自家王爷很可怜这个丫头。
“钱给多了会招灾,你这种莽汉不懂,去吧。”
“是。”
赵慷挠了挠头,转身做事去了。
他走了之后,赵显一个人站在门口发呆,望着远方,眼中是久违的杀气。
他是一个现代人,在他的意识形态里,“杀人”是一个很陌生的概念,他并不像古代那些王侯一样,动不动就“拖下去斩了”。
生命在赵显眼里,是很宝贵的东西。
可是,现在有人要威胁他自己的生命了。
项樱适时的出现在他身后,低声说道:“赵七,我很看不懂你,你有时候过于狠辣,有时候又有些妇人之仁。”
“什么意思?”
“南明教是什么东西?一个民间邪教而已!如今你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落魄的世子了!你是宗卫府的大统领,宗卫府明卫暗卫加在一起,一两万人在你的掌握之中!你身上还有你皇兄的金牌,在不叛国的前提下,各个地方的厢军,甚至临安的禁军你都可以调用!到现在为止,你还能让一个民间的邪教欺负到头上来?”
项樱语气凌厉,仿佛又变成了初见时候的那个英气十足的西楚长公主。
“你在等什么?”
赵显眯了眯眼睛:“是啊,我也想不明白,在我准备窝在家里当宅男的时候,南明教凭什么敢来惹我?”
赵显,生气了。
他上一次生气的时候,是在郢都的皇宫。
再上一次,是在江宁军大营。
两次都死了不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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